“死了嗎?這不是還活蹦亂跳的嘛。”

五條悟觀察著逼仄空間內望著自己臉色呆滯的二人, 其中一個是陌生麵孔,不認識,遂把視線挪到唯一一個熟悉的人臉上。

對方雙目微微出神, 盯著自己的目光中帶上些許恍惚。

五條悟踱步上前, 抬起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嗯?怎麽不說話?感動哭了?有我這個最強親自來解救你們,感動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聽到這麽不正經的言論,晴裏慢慢地從怔愣中回過神來, 心道自己剛才真是鬼迷心竅了才會產生那種錯覺。

他慢吞吞道:“......咒靈祓除了?”

說完晴裏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生得領域已然破解,以五條悟的能力不可能還留活口。

......盡管他這是第一次見到五條悟出手。

簡單粗暴——但並不討厭就是了。

而五條悟的回答也印證了他的猜想:“祓除了哦, 輕輕鬆鬆, 沒想到你們竟然被這種雜魚絆住手腳, 果然還是太弱了的緣故嗎?”

這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聽著就讓人火大,但他說的未嚐不是事實, 晴裏也無從反駁。

現下解除了危險,傷口反複開裂的疼痛如潮水般湧了上來,晴裏額頭冷汗涔涔,聲音都有氣無力的, 也沒心思去應付這人。

“那自然是...不如你。”

話還沒說完, 他的步伐踉蹌一下,徑直向前跌去,剛巧被五條悟眼疾手快地接住, 卻不小心碰到了流著血的肩膀,登時又是倒抽一口涼氣,發出嗬嗬的吸氣聲。

“嗚哇, 好險好險, 還好我開了無下限, 不然你身上的血就要蹭到我身上了。”

五條悟嘴上說著風涼話,眼睛還不忘一眨不眨觀察著人的傷勢。

“你的情況不太妙唉,失血過多,還受到了詛咒侵蝕。”

“知道還不趕緊讓開,讓我去醫院治療。”

晴裏此刻又累又疼,發脾氣的心思都沒有,即便氣得想給麵前人一拳,可一旦抬起手臂便會牽扯到傷口,於是老實了。

他沒好氣地推了推對方,無奈力氣太小根本無濟於事。

五條悟很無賴地唉唉兩聲,似乎看自己越慘他就越開心,惡劣極了。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哈,看在你現在這麽慘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的搭把手帶你出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

“真的嗎?如果不是我扶你那一下你就要跌倒在地上了哦,別逞強嘛,朋友之間互幫互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誰和你是朋友......”

晴裏都無奈了,也不清楚對方心底憋著什麽壞水,但見他執意如此,自己也隻能答應,不然再耽誤下去很有可能撐不住。

其實,好像...已經有點撐不住了。

“怎麽都不行,你真難伺候唉,換其他人才沒那麽好的待遇。”

“那你就當我善心大發,救人救到底吧。”

五條悟的聲音如從海底傳來那般朦朧不清,仿佛有什麽東西堵住耳朵,將一切的聲響隔絕在外。

“你話好多...吵死了。”

意識的最後,他堪堪丟下一句話,旋即閉上眼陷入了昏沉的黑暗中。

直到遲遲不見回應,還在兀自叨叨的五條悟這才反應過來懷裏人睡著了,不、或者說是昏了過去才對。

望著對方那疲憊的麵容,五條悟嘴角下撇,很識趣的止住了話,眼神開始遊移。

恰在這時,在場一直沒說話的另一位京都校的男生小心翼翼地湊了上來,嚐試開口道。

“五條君,謝謝你救了我們,早乙女君他

就由我陪著去醫院吧,不勞煩你了。”

哪知剛還和小學弟插科打諢拌嘴的五條悟聽見他的話僅是輕飄飄地睨來一眼,麵無表情的臉透露著一絲冷漠與不耐,似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就連回答的話語都透露著些許敷衍。

“太麻煩了,我們這邊有醫療人員。”

學長被那眼神嚇住了,渾身一個激靈立刻把試探的腳縮了回去,忙不迭應道:“好、好的,我知道了,那他就拜托五條君了!”

怎麽感覺對方比交流會時更可怕了啊!

學弟,不是學長不幫你,學長真的盡力了!

沒去管那邊的人怎麽想,五條悟沉默片刻將晴裏抱起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沐浴在陽光下,對方被鮮血沾染的襯衫髒汙不堪,蔓延到脖頸處的詛咒痕跡與皮膚相對比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硝子,你給他治療一下。”

他把人安穩靠牆放置,其他同行而來的兩名同學隨之走近。

身為醫療人員的家入硝子將嘴裏叼著的煙掐了,率先蹲下身查看地上人的傷口。

“這肩膀的貫穿傷還挺嚴重的,真虧他能忍到現在。”她看向一旁靜默不語的人,意有所指道,“五條你準備怎麽感謝我?”

五條悟臉上露出不太樂意的神情:“你給他治傷卻要我來答謝,硝子你好過分。”話音頓了下,他又道,“好吧,兩條大衛杜夫,我夠意思吧?”

“這還差不多。”

對於用反轉術式治療,家入硝子早已輕車熟路,手虛虛地按在滲血的肩膀處,輕盈的光緩緩浮現,不多時,那一處很快恢複正常,破損布料下的皮膚完好如初。

“好了,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會的會的,好囉嗦哦你。”

五條悟吐了吐舌頭,也跟著蹲下,垂下眼端詳著黑發少年安詳的麵容,用手背拍拍對方的臉,托著下巴自言自語。

“真是的,為了救你我可是大出血唉,你想好怎麽報答我沒?”

治療完畢的家入硝子覷了他一眼,沒有評價那句“大出血”,僅是不鹹不淡地嗤了聲,離開原地,站到另一個男同學身邊。

五條悟摸著下巴沉吟,忽然提議道:“你們說我趁機向他提出那個要求怎麽樣?就是那個。”

身後的二人回憶了一下才意會到他指的什麽,皆是一言難盡。

“趁人之危,你還是人嗎?”

“不必如此吧,我們早不在意了,京都的人還在那邊看著呢。”

“那怎麽行,我答應要給你們看的,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說著,五條悟想到什麽,左右四顧:“這邊有沒有水龍頭,拍不成照讓他當場變個身給你們看看總行了吧,上次就是一沾到水就變了——”

尋找未果,他不得已遺憾聳肩:“真是可惜,看來這次隻能放棄了。”

瞧見那邊和輔助監督匯報完事情原委的京都校學生,於是招呼著對方把人搬上車,救援任務結束,他們也該回高專複命。

待晴裏再次醒來時正處於返回高專的途中,車上除了輔助監督隻有自己和學長二人,他茫然了一瞬後知後覺地低頭下去看肩膀處,那裏的傷口消失,哪裏有什麽受過傷的痕跡。

反轉術式嗎......

原以為會被送去醫院養上那麽一段時日才能好,但有了反轉術式的治療,不論是多嚴重的傷勢還是詛咒都能治愈。

“早乙女君你醒了?感覺還好嗎?”

坐在身側的學長見他醒來後關切詢問,晴裏很誠實地點了點頭,自己現在神清氣爽,疲憊和疼痛一掃而空,簡直說不上來的舒暢。

不得不感慨,反轉術式真的很厲害。

他笑了笑:“我感覺很好,是東京校的人給我治療的嗎?”

“沒錯,你昏過去時我都嚇死了,好在你沒什麽事,不然我真是要愧疚死。”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學長悻悻道,“對了,你和五條悟什麽時候那麽熟了?”

晴裏莫名其妙地眨眨眼:“我和他很熟嗎?”

學長心有戚戚地跟他講:“你是不知道,你昏迷後我想跟他說幾句話,他看我時那個眼神超可怕的,和與你說話時的態度截然相反。”

聽聞此話,晴裏垂眸斂去眼底的神色:“這樣麽?我們也就見過一兩次麵吧,沒你想的那麽熟。”

“真的嗎?”

“真的。”

見小學弟語氣真誠不似作假,學長便也收起了疑惑,想來他們二人在交流會鬧的那一通,相比他們的確要更熟悉一點。

“我隻是害怕他因上次那件事對你伺機報複,不過看樣子對方並沒有放在心上,倒也是,那種人應該不會跟我們這些普通人一般計較。”

晴裏:“.........”

晴裏:嗬嗬,那可不好說。

不過他也懶得同學長解釋那五條悟究竟有多記仇,思考了稍許後他摸出口袋裏的手機,翻找著通話記錄,最終找到了那串唯一沒有備注的未知號碼。

他按著鍵盤發去一條消息。

Haruri:...謝謝你,五條君。

對麵也很快回複過來。

Satoru:原來你也會道謝的啊。

“.........”

考慮到對方救過自己,晴裏決定不跟他發脾氣。

況且真吵起來打字也好累,還是算了。

Haruri:替我給幫我治療的那個女生說聲謝謝,再見。

發完這句,然後他便關掉了手機閉目養神,不再理會對麵發了什麽。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怕自己再繼續聊下去會被氣死。

*

五條悟又發去幾則消息,發現沒有回音,遂揚起眉頭,臉色越發微妙。

察覺他的神色,坐在身邊的夏油傑問:“怎麽了?”

“沒什麽。”五條悟把手機合上塞回口袋裏,衝前麵副駕駛座的家入硝子道,“硝子,晴裏說謝謝你。”

家入硝子側了下頭:“晴裏是誰?”

“討厭啦,就是你今天救治的那位。”

“哦——他叫晴裏啊,還挺可愛的。”家入硝子漫不經心地低下頭劃手機,“都直呼名字了,你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五條悟笑嘻嘻道:“不打不相識嘛,我與你們不也一樣嗎?”

“我可沒和你打過架,開學就打架的是你和夏油。”

“唉——硝子好冷淡,明明我們是過命的交情。”

真敢說啊,被零食包裝剌破手囔囔著自己要死了需要治療的事情她可還沒忘記呢。

透過後視鏡瞥了眼後座的男同學,望見他眉宇間莫名透露出的輕鬆愉悅,家入硝子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隨後收回了視線。

“我和人渣可合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