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五條悟掀起的水花很大, 覆蓋範圍也廣,即便擋住了臉身上也會浸濕, 除非他能瞬移到室內, 否則是根本不可能完全避開。

院子裏一部分的植物被水淋了個徹底,晶瑩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從葉片上滾落,浸入地麵。

而晴裏也與這些植物一樣, 被五條悟不分敵我的這麽亂來了一通, 發頂、額頭還有身上的衣服都被水不同程度的淋濕,也就隻有事先遮擋住的麵部沒有遭殃,但由於頭發的緣故,這唯一沒有被水波及的地方也很快變得濕漉漉。

晴裏擦去流到臉上的水, 不出意外的發現自己因接觸到涼水而產生變化的身體,於是更加不能理解五條悟的行為。

這人到底要做什麽!?

“哦哦!果然變了,看來我猜的沒有錯,碰到水就能變化嘛。”

聽見這句話, 晴裏又是茫然又是不解地睜開眼,卻猝不及防對上五條悟那張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臉, 登時就驚得後退一步,卻又被因身量改變而耷拉到地上的褲腳絆了一下,整個人向一側栽去。

恰在這時, 下意識往前伸的手被人拽住, 一股向前的拉力將自己拉了回去, 像是防止自己再次跌倒那般,後腰也按上了一隻手掌。

與之響起的是五條悟貼在耳邊的說話聲。

“哎呀,好險好險, 差點就撞到那邊的石頭上了。”

某導致此事的罪魁禍首絲毫沒有反省的意思, 還在那說著風涼話。

“真是不小心, 你看我又救了你一次,你該怎麽感謝我好呢?”

二人一時間挨得極近,姿勢簡直糟糕極了,然而有了之前交流會的經驗,晴裏知道掙紮無果後便也懶得動彈。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摔倒,你不要轉移話題。”他一語將被避重就輕的事情原因拉回正軌,板著一張臉,“放開我,嚴格來說你這是性騷擾你知道嗎?”

五條悟理直氣壯道“你是男的吧,男的沒有性騷擾這一說。”

“那我要告訴別人你對我職權騷擾。”

“職權騷擾?厚勞省發明的詞匯是讓你這麽用的嗎?”他話鋒一轉,語氣無賴,“就算確實如此你也應該感到榮幸,畢竟可沒幾個人有機會被我職權騷擾。”

晴裏“”

完了,這家夥未來一定是會搞職場霸淩還不自知的那種人。

等等,咒術師算職場行業嗎?

設想了一下那個場麵,晴裏完全失去了溝通的欲望,遂將腦袋別向一邊,不想說話了。

五條悟見他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微妙地挑了挑眉。

“你在想什麽?”

晴裏眼珠轉回來瞥了他一眼又轉了回去“你想聽實話嗎?”

“想。”

“我在思考該如何找個機會打你一頓。”

聽聞此話,五條悟有些稀奇地眨了眨眼,並不為這句可以說是冒犯的言論感到生氣,而是頗具耐心地問了下去。

“那麽思考的結果呢?”

“我打不過。”

五條悟放聲大笑了起來,笑聲引起了路過仆從的注意,卻在看到庭院二人的姿勢後迅速收回了視線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晴裏“”

你們不要裝看不見啊!阻止他啊!

這家裏就沒有能管管這家夥的人在嗎?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生無可戀,五條悟笑夠了便自覺鬆開了手把人放下,將雙手抄回袖子裏,心情不錯地眯起眼睛。

“你這人有時候無趣得要死,有時候的言談舉止又挺惹人發笑的——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唉。”

“隨你怎麽想,有空在這裏說閑話,能不能先讓人給我找一條毛巾擦擦。”

晴裏根本不想同他閑扯,提起褲子轉身便坐在了廊簷下,快速拉開拉鏈把潮濕的衛衣脫掉,露出裏麵的打底衫。

還好這個天氣不冷不熱,衣服略厚了一點點才不至於一沾水便透,但穿在身上的感覺也著實不太好。

那邊五條悟還站在庭院裏,看見他的動作就開始囔囔。

“喂喂,注意一點啊,就這麽在別的男人家裏大咧咧地脫衣服真是毫無防範意識。”

晴裏連分給他一個眼神都欠奉,兀自捏著運動衣在空中甩了甩“你剛才不還說我也是男的,既然大家本質都是男的,你這番話是不是太多餘了點。”

“但是你外表還是女孩子耶,我還不想被人說閑話。”

“已經被人看到了,你擔心的有些晚了吧,既然如此,剛剛就該早點放開我。”

“我那不是怕你再次絆倒嘛。”

晴裏頓了一下“這鬼話你自己信嗎?”

五條悟笑嘻嘻道“信啊,怎麽不信?我可是超——真誠的。”

“”

晴裏沒有理會,把外套重新披回了身上,低頭去卷褲腳,與此同時五條悟吩咐仆從去拿毛巾,自己則一屁股拍在這人身邊,捧著臉試圖跟他說話。

“我看你都不生氣的嗎?還是說你這個人根本不會生氣?就算捉弄起來也好沒意思。”

晴裏沒有回頭,聲音也淡淡“一直生氣的話會很累。”

“你這樣我反而更想看你生氣的樣子了耶,別老是看著你那褲子,轉過頭看看我嘛,說話要直視對方的眼睛不是基本禮儀嗎?”

見他不回應,五條悟又在他耳邊繼續絮絮叨叨,用誘哄的語氣道“轉一下頭,我給你看個東西怎麽樣?快快快,轉一下,錯過這次可就不一定有機會了。”

這喋喋不休的話實在是吵鬧,索性晴裏也卷好了褲子便幹脆轉過頭看著人又在整什麽幺蛾子——然後他就對上了五條悟那張毫無遮擋的漂亮臉蛋。

對方手裏捏著不知何時摘下來的墨鏡,發現他如願回過頭澄澈的藍眼睛都微微亮了幾分,還不自覺地歪了下腦袋眨巴眨巴眼,故意露出乖巧可愛的微笑,就這麽直勾勾盯著他。

晴裏“”

晴裏戰術後仰,隱晦地倒吸了一口氣。

隨後他麵容嚴肅“這不好。”

五條悟當即抗議道“有什麽不好?難道我不好看麽,五條大帥哥的獨家專享你有什麽不滿意的?”

“對我的心髒不好。”

“噗——”

五條悟沒忍住笑出了聲,又看了眼對方那副認真的態度似乎還真不是作假,這算是變向誇獎的話令他莫名飄飄然起來,就連仆從的呼喚也是好一陣子才做出反應。

五條悟把從家仆那拿來的毛巾遞給晴裏“喏,你要的毛巾。”

“我身上都快幹了。”雖是這麽抱怨,但晴裏還是接了過來,心不在焉地擦著頭發。

他現在的頭發比較短,擦起來方便也迅速,不多時便幹得差不多,於是將毛巾還給候在一旁的仆從手裏。

晴裏掏出褲袋裏的手機看了眼時間,站起身去往屋內。

看到他的舉動,五條悟連忙偏過身子,問道“你幹嘛去?”

晴裏走到塑料袋前,蹲下身翻找“我該回學校了。”

“這麽快,不多留一會兒嗎?”

晴裏停住翻找的動作,卻並沒有去看他,背對著的身影無端透露著些許冷漠。

“反正你繞了這麽一圈也隻是想見識我這個形態吧,既然達到了目的,那我也該走了。”

“嗚啊,好冷淡的反應,可是——”

五條悟的語氣有點奇怪,仿佛真的隻是吐槽他的行為作風。

晴裏沒有在意,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後欣喜的啊了一聲,忽感背後一涼,緊接著發覺一道陰影兜頭罩下,投射到地麵。

他警覺地轉過身,便對上五條悟悄然靠近的身影,對方背陰的麵容上掛著不懷好意的微笑,緩緩道出了後半句話。

“誰說我的目的僅是如此呢?”

“你還想做什麽?等等你別過來,停,再過來我真的要生氣了五條悟你——!”

隨著咚的一下重物倒地的沉悶聲響起,屋內的一切都歸於平靜。

“哈,拍完啦。”

五條悟翻看手機裏新鮮出爐的幾張照片,心底滿意極了,這下終於可以讓硝子和傑他們心服口服,相信自己的說辭。

他可從來不說沒有實據的話,看吧,這不就找來了證據嗎?

費了他好大的力氣呢!

想到這裏,五條悟又有些埋怨地小聲嘟囔。

“真是的,我隻是想拍幾張照片而已又不是幹什麽壞事,你掙紮得也太過了,不得已隻能稍微粗暴一點了。”

此刻他弓著身子雙膝半跪在地麵,一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則牢牢鉗製住身下人的雙腕,將之高舉過頭頂,巨大的身軀籠罩其上,把人整個禁錮在原地。

而五條悟還沉浸在自己計謀得逞的喜悅當中,遲遲沒有聽見回複才像是剛察覺不對那樣把心神分給某個人。

“咦?你怎麽不說話,生氣了嗎?”

五條悟若有所覺地低頭,逆光的陰影下依稀可見躺在地上人的情形,對方頭朝一側歪去,劉海和鬢發淩亂地擋住半邊麵容,看不清是什麽表情,運動衣的外套拉鏈也在先前的抵抗中下滑散開,顯出一段脆弱纖細的脖頸。

少女閉口不言,也沒有絲毫動靜,隻有劇烈起伏的胸膛昭示著其還醒著。

啊,自己是不是鬧過頭了。

五條悟鬆開人的手腕,直起脊背若有所思地點點自己的下巴,複又彎下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臉。

“真生氣了?不至於吧,還是說哭了?”

下一刻,原先還不配合的人旋即扭過臉來,滿麵漲紅,眼眶濕潤,一副委屈不堪的模樣,話音裏還夾雜著幾分顫抖,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你重死了,快點下去。”

說著就要伸出解除束縛的手去推五條悟,後者卻如愣住了般巋然不動,不知在想什麽。

許久,五條悟才蹙眉唔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這麽一看剛才的照片完全不行呢,搞得我好像在欺負人一樣。”

末了他晃了晃手機,忽的燦然一笑。

“小晴裏,讓我們再拍幾張好嗎?”

“那家夥怎麽了?怎麽跟隻開屏的孔雀似的亂轉悠。”

家入硝子望向按著手機鍵盤不知在跟誰發短信的五條悟,頓了片刻後收回視線,問身邊同樣在低頭看手機的夏油傑。

“他最近遇上什麽好事了嗎?”

夏油傑看了眼問話的人,又看了看幾米外笑容洋溢的男同學,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不清楚,好像自從上次他從京都回來心情就很不錯。”提到這個,他想起了什麽,“唉對了硝子,你有看到悟發的那張照片嗎?”

家入硝子回憶了一下很快就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張,畢竟五條悟經常喜歡在三人的聊天組裏發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通常都是看一眼便不管了,很少有能讓她有所關注的圖片。

“啊,那張嗎?有看到,沒想到他真的拍了,到底有多執著啊我都快忘記這件事了,不過”家入硝子沉吟幾秒,遲疑道,“那張照片好像有哪裏奇怪,五條不會是強迫對方了吧?”

聽到女同學這句話,夏油傑非常認同地點點頭,壓低聲音“我也這麽認為,那個角度怎麽看都不像是正常拍攝,很可疑哦。”

畫麵裏的女孩雖是正對著鏡頭,眼神卻看往別處,十分消極怠工的姿態,灰色的運動外衣肉眼可見的暗下去了幾塊,目測是淋水後的濕痕,就連頭發也半幹不濕的樣子,還有些淩亂。

再聯想到五條悟曾說的遇水變性一事,家入硝子不由得又嘖了一聲,盯著對方的眼神漸漸變了味道。

“真的是人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