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銘昏迷了整整一天, 好不容易醒過來,就被鋪天蓋地的眩暈感弄得直嘔。

一隻垃圾桶被推到病床邊,賀蘭銘抬頭看過去,見到的, 是和他一樣, 穿著藍白條病號服的蘇池。

“醒了?”蘇池表現的很平靜, 他站起來:“要喝水嗎?還是要叫護士來?”

賀蘭銘擺了擺手,長舒了一口氣, 他聲音沙啞疲憊:“醫生怎麽說?”

“過度勞累導致的高血壓,然後又因為情緒激動導致顱內出血,好在出血量不大, 醫院那邊說可以保守治療,等血塊自己慢慢吸收掉。”

“所以要住院?”

蘇池點了點頭:“留院觀察最少三個月。”

賀蘭銘長舒了一口氣,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結果。

“也到時候了,”賀蘭銘點了點頭,“到我這個年紀, 能跑能行的原本就是少數, 我這把老骨頭能撐到現在,也算是知足了。”

這話莫名傷感,蘇池輕歎了一口氣, 安慰他道:“隻是一點小血栓而已, 醫生說了大概率不會有不可逆的損傷,等你恢複好之後還是和從前一樣的。”

“不用安慰我,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賀蘭銘擺了擺手, 長歎了一口氣:“我自己倒無所謂, 隻是公司那邊, 我恐怕就無能為力了。”

蘇池頭皮一麻,果然還是說到這件事上來了。

“阿璧,”賀蘭銘轉頭看他,表情格外的認真,“我知道還沒到我們約定的一年時間,不過,你現在必須要回來了。”

蘇池沒答應沒拒絕,他隻是沉默著,安靜的看著賀蘭銘。

對方眼神中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顯,賀蘭銘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你還不打算回家?”

蘇池依舊沒說話,算是默認。

房間中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中,半晌之後,賀蘭銘哼了一聲:“算了,我也不想為難你,不過這三個月的時間,幫我代管,怎麽樣?”

“公司的業務我並不熟悉,”蘇池委婉道,“我現在的能力,可能還沒有你部門裏的實習生好。”

賀蘭銘失笑一聲:“你以為我真打算把自己的位置拱手交給你?我還怕把你把公司給弄破產了呢!”

“你沒必要現在就想著接觸核心的幾項業務,隻需要在公司幾位經理和股東麵前把場麵撐住,就足夠了。”賀蘭銘深吸一口氣,“我這一病,公司裏有些人怕是要坐不住了,你的工作,就是代替我,穩住人心。”

見蘇池半天不回答,賀蘭銘哼笑一聲,打趣道:“怎麽,不敢?”

“不是,”蘇池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賀蘭銘,“我醜化說在前頭,我的認識隻是幫你穩住人心,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人,我可不管。”

賀蘭銘嗤笑一聲,大手不會滿不在乎道:“看誰不爽隻管開了,用不著客氣。”

他身後拍了拍蘇池的肩膀:“你是我賀蘭銘的孫子,誰的臉色都用不著看,這話,我也會告訴公司所有人。”

這無疑是給蘇池上了一層最硬的保護罩,話說到這裏蘇池也沒什麽好猶豫的了,他點了點頭:“可以。”

賀蘭銘試探的看著蘇池:“不過,你的身份恐怕就藏不住了。就算我不公開發表聲明,隻要你在公司一露臉,曝光都是遲早的事情。”

蘇池點了點頭:“我知道。”

賀蘭銘有些詫異:“你之前不是說不想曝光身份嗎?”

考慮到這一點,賀蘭銘甚至都做好了蘇池拒絕的準備,根本都沒想過他居然接受的這麽幹脆。

蘇池聳了聳肩:“就像您說的,隻要我確實是賀蘭璧,那曝光就是遲早的事情,從您找到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接受這件事了。”

賀蘭銘眯了眯眼睛:“那你之前說要辦的事情——”

“這個你放心好了,”蘇池衝賀蘭銘笑的神秘,“我已經辦好了。”

賀蘭銘看著蘇池臉上絲毫不加掩飾的開心,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心底有一絲狐疑,想問卻不知道從哪兒問起,隻好先放在一邊。

“明天我會讓助理帶你去公司先熟悉一下,有幾個人的名字,你得留心記著,都是公司重要的骨幹。”

“好。”

“公司那邊我會提前打好招呼,我的助理也全都歸你用,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你問他們就好。”

“知道。”

賀蘭銘見蘇池並不排斥,頓了頓挑眉道:“這段時間你時間會很趕,住在鴻城也不方便,你要是願意就住我那兒,不願意,我讓老吳再另外給你找套離公司近一點的公寓。”

“這段時間,從姓莊那小子那裏搬出來好了。”

蘇池抬眸看向賀蘭銘,意味不明道:“這也是您的目的?”

賀蘭銘不置可否:“我可一直沒同意你們倆的事情。”

蘇池輕笑一聲,也不生氣,“這件事我沒辦法現在就答應你,我得回去商量商量。”

“商量什麽?”一提起莊鳴爵賀蘭銘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是我們自己家的事情,用得著和他商量?”

“但是既然要出遠差,怎麽著也要和家裏那位報備一下吧?”蘇池攤手,“我總不能招呼都不打就憑空消失吧,那也太不負責任了,明明人家就是出去應酬晚回來幾個小時都會記得和我說的。”

賀蘭銘敏銳的抓住了關鍵詞,他瞪著眼睛:“你等等,家裏那位?”

賀蘭銘眯了迷眼睛:“什麽意思,你們——”

蘇池輕笑一聲,點頭印證了賀蘭銘的猜想。

“我們在一起了。”蘇池笑笑,“原本不想這麽快告訴您的,不過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我也就不瞞您了。”

“自然而然?”賀蘭銘豎起眉毛:“那他從前囚禁你,監視你的那些事,就一筆勾銷了?”

“我壓根也沒生氣啊,談不上什麽一筆勾銷。”蘇池笑笑,坦然道,“老實說,我挺享受的,沒覺得恥辱。”

賀蘭銘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捂著心髒喘了好幾口氣,嗔怒道:“我真是——遲早被你氣死。”

“您長命百歲著呢,沒那麽輕易被我氣死,”蘇池坐到病床邊,難得握住賀蘭銘的手,“爺爺,我是認真和您說這件事的,我不是為了氣您,是真心希望你能接受。”

賀蘭銘睨著他:“你真的覺得我的病跟你們毫無關係?”

“要是有直接關係您上去就去不了公司了。”蘇池挑眉,“原來您前麵說了那麽多,其實為了讓我愧疚是吧。”

蘇池勾唇一笑:“爺爺,你夠雞賊的。”

賀蘭銘冷哼一聲,也不辯解。

“不過我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吧,”蘇池含笑,“畢竟我和莊鳴爵的事情也確實讓您挺生氣的,為了這一點,我答應幫您維持公司三個月。”

“所以你答應回公司,說到底還是為了他?”

蘇池點頭:“也可以這麽說。”

盡管賀蘭銘不滿蘇池的動機,但不管怎麽說他肯回公司了,對賀蘭銘來說就是好事。

賀蘭銘長舒一口氣,擺擺手不再糾結這個話題,他看著蘇池,意味深長道:“我也不瞞你,你這次去公司主持大局,肯定不會太平,但是你不用擔心,萬事還有我給你撐著,不管是誰,哪怕是你爹,你都不用和他客氣。”

蘇池一下就聽出來了弦外之音,他眨了眨眼,直接道:“您住院,和我爸有關係?”

賀蘭銘擺了擺手:“不提也罷。”

看這樣子賀蘭銘是不打算說了,蘇池也沒糾纏,直接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明天我會按時到公司的。您先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找周特助吧。”

說了這麽多話,賀蘭銘也累了,他半闔上眼點了點頭:“你出去吧。”

蘇池走出去正要關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探頭道:“我能自己帶一個助理去嗎?”

——

那邊一接到賀蘭銘住院,賀氏集團高層內部就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好幾撥人旁敲側擊打聽賀蘭銘的傷情,個頂個的不懷好心。

結果流言蜚語傳了還不到一天時間,賀蘭銘的助理周嬰就帶來了明確的消息,賀蘭欽點了他孫子代理人,明早就來上任。

這條消息瞬間在高層內引起震動,誰都知道賀蘭銘的孫子賀蘭璧十歲的時候就下落不明,這種時候,他從哪兒弄來一個孫子做公司的話事人?

有人直接把問題拋給了賀蘭睿,盡管他不管公司已經很多年,但和幾個董事之間還有些私交。賀蘭睿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裏話外那股對父親的埋怨還是讓別人聽出了一點端倪。

原來,賀蘭銘真的已經找到了接班人。

第二天一早,公司上下都翹首盼著這位傳說中賀蘭少爺的到來。

八點還差十分鍾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賓利穩穩的停在公司門口,後門打開,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從車裏走下來。

他五官精致皮相絕佳,眉宇間似乎還能看見幾絲賀蘭銘的神情,周嬰直接走上去,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少爺。”

一眾員工驚訝的抽了一口氣,這就是賀蘭銘引以為傲的,賀家少爺賀蘭璧。

蘇池衝周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周嬰躬身指著電梯的方向:“我帶您去董事長的辦公室,幾位總經理正等著見您。”

“不著急,等等我助理。”

周嬰一愣,他確實記得蘇池提過自己會帶個助理過來,但是——

哪家助理自己坐車裏讓老板等著的?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賓利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視線中。

他一身肅殺的黑色風衣,嘴裏叼著煙,神情桀驁氣場強大,完全就不是一個助理該有的樣子。

就在員工們麵麵相覷的時候,周嬰瞪著眼睛:“莊,莊鳴爵?”

作者有話說:

莊總:勿cue,幫男朋友撐場子中【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