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當府門前的陰影中畏畏縮縮走出來一個身材嬌弱的身影後,譚縱流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施詩。

“公子救我。”施詩好像哭過,雙目紅腫,走上前,雙腿一屈,跪在了譚縱的麵前。

“怎麽回事?”譚縱伸手去拉施詩,可施詩就是不起來,隻是在那裏哭。

譚縱見狀,搖了搖頭,就勢將施詩抱起,大踏步了走進了院子。

“大哥,她是……”進了大院後不久,陶英從正屋的大廳裏迎出來,望了一眼蜷縮在譚縱懷裏的施詩,狐疑地看著譚縱。

“這是水靈,你帶她去換身衣服。”譚縱將施詩放下交給陶英,向大廳走去,走了幾步又扭頭交待了一句,“估計她還沒吃飯,你讓廚房弄點吃的。”

雖然知道施詩的本名,但譚縱還是喜歡喊她“水靈”,這樣聽起來更加自然。

“妹妹,咱們走。”陶英笑著一拉站在那裏抽泣著的施詩,向後院走去。

進了大廳,譚縱倒了一杯白開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然後坐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兩側的太陽穴:王胖子請自己加入糧商商會,恐怕不隻是投桃報李這麽簡單,應該是想與自己結盟,從而在糧商商會獲取更大的利益。

很顯然,譚縱昨天晚上在如意賭坊的表演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使得人們認為他是一個大有來頭的人,這既是一種掩飾,更是一種保護。

說起糧食生意,譚縱還真的有些心動,比如謝豪,除去相關打點的費用,一年下來竟然能賺一萬五千多兩銀子,這簡直是一個絕佳的賺錢途徑。

雖然譚縱家裏的那個匣子裏有福叔送的二十萬兩銀票,但是,有誰會介意自己錢多嗎?

可惜,他這次是給趙雲安辦事的,即使想在糧食生意上分一杯羹,也要趙雲安點頭。

譚縱正籌劃著如何從糧商商會的那些人口中套取自己想要的情報時,陶英領著施詩進來了。

施詩洗了一個澡,頭發散著披在背上,臉頰紅撲撲的,渾身上下洋溢著一股青春的氣息。

她換了一身嶄新的白裙,是陶英新從裁縫店訂做的衣服,兩人的身高和身材差不多,她穿在身上十分得體,身材顯得凹凸有致。

不久後,廚房也將飯菜端了上來,三菜一湯,有魚有肉,施詩坐在桌子旁,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顯得頗為拘謹。

“究竟怎麽回事?”等施詩吃完了飯,譚縱不無狐疑地問,短短一天時間,施詩咋一見麵就哭得稀裏嘩啦。

“我二娘要讓我嫁人。”施詩咬了一下嘴唇,低下了頭,不敢看譚縱的眼睛,輕聲說道。

“嫁人?”譚縱聞言微微一笑,“怎麽,不喜歡對方?”

“嗯!”施詩點了點頭,頭垂得更低了,雙手局促地擺弄著裙角。

“大哥,水靈的二娘要讓她嫁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簡直都可以當她爺爺了。”陶英看了一眼忸怩著的施詩,向譚縱解釋,“昨天晚上大哥不是在賭場裏贏錢了嗎,也不知道誰傳出去的,說施詩有旺夫相,於是今天有好幾撥人提著彩禮上門提親。”

“旺夫?”譚縱先是怔了一下,隨後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竟然還跟自己有關係。

做生意的人十分相信風水之說,昨天晚上謝老黑擲出那個出人意料的“零”點後,賭場裏的那些賭客私下裏就說施詩簡直是謝老黑的克星,活生生將謝老黑的一場幾乎必贏的好局給攪黃了,實現了如意賭場裏前所未有的驚天大翻盤。

在接下來賭黃豆中,譚縱讓施詩給自己舀了黃豆,結果又贏了謝老黑,將這兩件事情聯係在一起,施詩自然而然就成為了賭客們談論的焦點。

在他們閑聊的時侯,也不知道誰無意中感慨了一句,如果施詩不在譚縱身邊的話,恐怕謝豪也不會敗得這麽慘,這小姑娘一看就有旺夫相。

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在場的人當時並沒有說什麽,可第二天就讓媒婆帶著彩禮去了施詩的家裏。

施詩的母親十年前去世了,父親經人撮合續了弦,娶了現在妻子,也就是施詩口裏的二娘杜氏,當時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帶著一個比施詩大一歲的男孩。

後娘自然不能跟親娘相比了,尤其還是帶著自己孩子的後娘,自此以後,施詩和哥哥施魁就受盡了白眼和打罵,家裏好吃的都給了杜氏的兒子,苦活和累活卻留給了他們。

施詩的父親是個老實的讀書人,有時看不過去就跟杜氏吵嘴,可他根本就不是性格潑辣的杜氏的對手,每次都被杜氏指著鼻子罵,臉紅脖子粗地敗下陣來,嘴裏無奈地嘀咕著“唯潑婦與小人難養也”。

作為家中的長子,施魁十三歲就出來闖**,賺錢養家,做過很多工作,一年前進入了如意賭坊。

施魁心疼妹妹,知道妹妹在家裏吃的不好,因此自從出去打工後,私下裏經常買些好吃的東西給施詩,兄妹倆的感情異常深厚。

半年前,十六歲的施詩參加了賭場的招人考核,成為了一名專門伺候二樓貴賓的侍女。

今天一大早,當那些提親的媒婆帶著豐厚的彩禮走馬燈似地來到施家時,杜氏被嚇了一跳,她何時見過彩禮中那些名貴的綢緞、貴重的首飾和白花花的銀子!

得知了那些媒婆的來意後,杜氏樂得嘴都合不攏了,也不知道施詩這丫頭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竟然能讓這麽多大戶人家的人看上。

由於工作的需要,施詩住在如意賭場提供的宿舍裏,中午,杜氏特意讓人將她喊了回來,準備了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一反常態地對她噓寒問暖,關愛有加。

施詩很驚訝地發現家裏堆著不少價錢不菲的禮物,一問之下才知道,杜氏已經答應了一家彩禮給的最多的人家,將施詩嫁給其為第九房小妾。

清楚了是怎麽回事後,施詩又氣又急,一口就回絕了,讓杜氏將彩禮退回去,她才不要嫁給那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

杜氏先是好言安撫,向施詩列舉了嫁給那個老頭兒的好處,像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什麽的,見施詩態度堅決後,臉色一變,表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施詩悔婚。

施詩與杜氏大吵了一架,然後哭著離開了家裏,失魂落魄地在街上閑逛著,一想到自己可能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同床共枕,她的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哪個女孩沒有自己的憧憬的夢想呢?

晚上,或許是聽施魁說起過譚縱的住址,孤苦無助的施詩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譚縱的家門前,她不好意思去敲門,於是就坐在了門前的陰影中。

“你有沒有意中人?”譚縱覺得這件事情還真的有些棘手,這怎麽也算是施詩的家事,他一個外人不好幹涉,於是沉吟了一下,問道。

施詩微微搖了搖頭,可憐兮兮地看著譚縱,如果譚縱幫不了她的話,那麽她就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

“大哥,你幫幫水靈妹妹吧。”陶英畢竟是個女人,自然理解水月現在的心情,開口替她求情。

譚縱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子,思考著解決的辦法,古代的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該如何幫助施詩闖過這一關呢?

“有了。”猛然,譚縱停下了腳步,笑著看向了眼巴巴瞅著自己的施詩,“咱們就來一個瞞天過海。”

“瞞天過海?”施詩和陶英狐疑地對視了一眼,不明白譚縱的意思。

“勇子,明天你去碼頭上找一些人。”譚縱微微一笑,沉聲向一旁的陶勇說道。

第二天下午,一輛氣派的馬車駛進了城北的一個老舊的居民區,在一個小院前停了下來,馬車後麵跟著十來名穿著藍色衣服的大漢,一個個五大三粗,膀大腰圓,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在街坊鄰居們詫異的眼神中,一身錦衣、公子哥打扮的譚縱從馬車上一躍而下,然後將滿麵通紅的施詩從車廂裏抱了下來,一抖手裏的折扇,走向了院門。

陶勇見狀立刻上前敲門,砰砰砰的,將門拍的震天響,再用一點力的話估計那兩扇門就要被他海碗大小的拳頭砸破。

“誰呀,誰呀,哪個不開眼的東西砸老娘家的房門。”不一會兒,一個潑辣的聲音從門裏傳來。

接著,院門咯吱一聲開了,一名穿著身材豐腴、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走了出來,頭上插著一個金簪,臉上塗著一層厚厚的脂粉,身上還有一股香水的味道,可能是噴的太多了,令譚縱都忍不住用扇子在鼻前扇了扇。

“你們找誰?”等看清了門前站著的人後,杜氏怔了一下,狐疑地問道。

“找你!”譚縱嘩啦一下收起了折扇,用折扇一指杜氏,淡淡地說道。

不等杜氏開口,陶勇一把將她推開,譚縱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院子。

當看見跟在譚縱身後的施詩後,杜氏臉上流露出複雜的神色,她從昨天開始就讓人找施詩,可是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沒有她的蹤影,等下她答應的那戶人家就要用花橋來抬人,正著急的時侯施詩回來了。

施詩回是回來了,不過看樣子好像來者不善,尤其是拿折扇的那位公子,一臉的倨傲,一副目中無人的派頭,擺明了就是紈絝子弟。

施詩的家的院子比較小,也就二十來平方米,牆角種著一棵大樹,雖然家境看起來也比較寒酸,但比陶家和鄭家是好上許多,至少客廳裏有像樣的桌椅和家具。

進屋後,陶勇將一塊墊子鋪在一張椅子上,譚縱這才坐了下去,掃了一眼擺在牆角裏的綾羅綢緞等彩禮後,抬頭看向了跟進來的杜氏。

“施詩,你可回來了,二娘擔心死了。”杜氏被譚縱看得有些心虛,上前拉住施詩的手,親熱地說道。

“聽說你給施詩許配了人家?”施詩低著頭,不說話,譚縱沉吟了一下,冷冷地問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施詩也老大不小了,我得給她找個好歸宿呀,免得像我這樣受苦受累。”杜氏歎了一口氣,拍了拍施詩的手,好像對施詩無比的關心。

“沒想到你還是一片苦心呀!”譚縱冷笑一聲,雙目一瞪,“既然是為施詩好,那為什麽給他找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兒?你知不知道他可以當施詩的爺爺了!”

“公子,你這麽說就不對了,當娘的難道還會害自己的子女不成?”杜氏這下不樂意了,衝著譚縱說道,“雖然對方年齡大了點兒,但嫁過去至少衣食不愁,總比嫁給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窮小子,受一輩子哭要好吧?”

“我寧願受苦,也不願意嫁給那個人。”施詩聞言,從杜氏的手裏抽出了手,神色堅毅地看著她。

“聽見了吧,施詩不願意嫁給那個老頭兒,你把彩禮退了,這事兒就這麽算了。”譚縱看了施詩一眼,衝著杜氏說道。

“這位公子,這是我們的家事,好像不勞公子操心吧。”杜氏聞言臉色一沉,冷笑著望著譚縱,“你可知道施詩要嫁的是誰?告訴你,姚老爺可是我們揚州城裏數一數二的富商,家裏光丫鬟就好幾十個,是我們知府魯大人的座上賓。”

依照杜氏的性格,吃到嘴裏的肉怎麽可能吐出來,雖說譚縱看上去也是有錢人家的公子,但是好像十分偏袒施詩這個小浪蹄子,以後要是讓施詩跟了他還會有自己好日子過。

再說了,從口音上來看,譚縱是一個外地人,要是將施詩接走的話,自己的後半輩子靠誰去?總不能跟過去吧,到時候還指不定怎麽受施詩那小蹄子的氣。

況且,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雖然譚縱看起來挺橫,但姚老爺可也不是好惹的,從昨天媒婆的口氣中杜氏知道,姚老爺這次可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將施詩娶回去,否則的話也不會下這麽大的本錢,送這麽多的彩禮過來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隻要搭上了姚老爺的這條線,她杜氏在揚州城裏那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總比自己啥都撈不到,白白便宜了施詩,隨了這小浪蹄子的心意要好。

思來想去,杜氏覺得施詩還是嫁給姚老爺對自己更有利,跟譚縱翻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