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鳳兮手中的筷子一頓,急忙轉頭朝小端王望去,也見他微沉了臉色。

他朝那宮奴應了一聲,待那宮奴告辭離去,他那張俊臉才徹底漫出幽幽的複雜來。

太子下午邀請小端王去東宮?

不知為何,昨夜在禮殿之上,太子與小端王二人之間倒是全程未有什麽交流,也不知他兄弟二人究竟是否親近。

此際,見小端王麵色沉雜,想必那東宮太子的今日之約,定非什麽好事了。

鳳兮按捺著深色,轉眸朝小端王打量幾眼,低低的問:“王爺可知太子因何要邀你去東宮?”

他眸中微光一閃,片刻便斂神輕笑,隨即轉眸迎上鳳兮的目光,不答反問:“鳳兮覺得太子此人如何?”

鳳兮默了片刻,憶起昨夜在禮殿見得太子,隻覺他覺他笑如狐狸,也該是個城府之人,她眉頭稍稍一蹙,隻道:“昨夜禮殿上,鳳兮對太子殿下僅是匆匆見過幾眼,鳳兮愚鈍,著實不知太子殿下究竟如何。”

小端王勾唇笑了笑,眸中透著幾許了然與戲謔:“你是不知,還是不願說?怎麽,與我說話也這般忌諱了?”

鳳兮咧嘴朝他坦然一笑,“王爺誤會鳳兮了。鳳兮對王爺,並無忌諱。”

“當真?”他溫潤帶笑的眸子雖清朗一片,但裏麵那抹深幽與探究之色卻也未曾刻意掩飾。

鳳兮朝他點點頭。

他盯鳳兮幾眼,笑道:“如此倒好。你我本該是夫妻一條心,不該存有那抹多的忌諱才是。”

說著,他眸色動了動,隨即自懷中掏出一枚方形玉石遞到鳳兮麵前。

鳳兮眸色微怔,垂眸打量,才見那方形玉石上竟是刻著栩栩如生的猛虎圖案。

“這是?”她低低的問。

她不知這是什麽東西,但卻覺得這東西以玉石而為,且虎紋逼真,想必定是價值不菲。

嗓音一落,小端王已是將這玉石塞入了她的手裏,並在她詫異的目光中淡道:“我今日若是遲遲不歸,你便速去找芸羅送你出宮,再將這玉石送入王府管家手裏。”

鳳兮臉色一變:“王爺之意是今日東宮之行,並不安生?”

小端王清朗的麵色也沉下不少,隨即勾唇嗤笑:“東宮鴻門宴,我今兒是躲不過了。這宮中耳目眾多,連我這寢殿的兩個宮奴都非我親信,是以,你是我的人,我如今惟有信你。”

鳳兮握著玉石的手微微有些發僵,莫名覺得這玉石仿佛有千百斤重,壓得她的手隱隱發疼。

“鳳兮僅是一名女子,恐怕難當大任,萬一壞了王爺之事該如何?”鳳兮眉頭微蹙,雖嗓音平靜,但心底卻是雲湧不定。

小端王本就是深謀之人,在這東宮又豈會毫無一名親信?夜流暄都能將眼線安入宮中,這小端王又如何不能?

再者,若是小端王真在東宮出事,她作為小端王的侍妾,又豈會安然無恙,又怎會有時間去找芸羅公主讓她帶她出宮?

是以,他此際何意?是想試探她什麽,還是想讓她拿著手中這東西去送死?

“我既然讓你來做這事,自是因為我信你。”小端王壓低了嗓音,精致的眸子裏也滑過道道深幽,瞧得鳳兮心底發緊,當即轉開了目光。

鳳兮眸色一閃,又道:“王爺,鳳兮的確難當大任,愧對王爺信任。不如,鳳兮將這玉石交給芸羅公主,讓芸羅公主負責交給王府管家,可好?”

小端王輕笑一聲:“那倒也可。”

鳳兮一愣,沒料到他這麽容易同意,正待略微愕然的望他,不料他默了片刻,又溫潤一笑:“隻是我那妹子芸羅,對你倒是沒什麽好意,你若直接將這玉石交由她,她興許便不會帶你出宮了。到時候,你該知,一旦沒逃脫出去,性命堪憂。”

說著,見鳳兮臉色一變,他又道:“你若揣著我的玉石去找芸羅,芸羅定沒膽子壞我的事,反而還會用盡辦法送你出宮。但你若將我吩咐之事全全交由芸羅處理,你最後是死是活,芸羅自是不會顧。”

鳳兮心底霎時緊然,那種莫名纏繞而來的密集感令她連眸光都沉了幾分。

“鳳兮自問未有什麽地方得罪芸羅公主,公主怎會對鳳兮不善?”她低低的道,嗓音透著幾許低沉。

小端王緩道:“這點我也未曾看透。明明芸羅待你親近,可若非出了昨夜那事,我也定不知芸羅是恨你的。”

鳳兮目光一顫,抬眸望他。

他深眼凝她半晌,目光仿佛有些複雜,隨即長臂朝她勾來,將她整個上身攬在懷裏,低道:“昨夜對你不敬的那兩名禦林軍,死不足惜。若你還覺得不解氣,我已是查出昨夜那兩名禦林軍的家屬,待我歸府,我便抄他們滿門,如何?”

他果然是隻道了。

鳳兮臉色也有些白了,塵封壓抑著的恥辱與顫意令她眸光都有些隱隱的不穩。

沒想到,昨夜之事,他竟也知曉了。如此一來,他可否知曉是夜流暄救了她,然後又將她帶到了帝宮浴池,讓她在隻有貴妃或皇後才有資格沐浴的溫泉池子裏沐浴?

越想越覺得心驚,但此刻的確不是方寸大亂的時候。

鳳兮低低垂眸,強壓住心底的雲湧,片刻後,她已是斂好了神色,也順勢放軟身子貼在小端王懷裏,溫和出聲:“昨夜之事已是過去,既然鳳兮安好,且那兩名禦林軍已是斃命,鳳兮便也不想再為難他們家人了。”

小端王輕笑出聲:“鳳兮仍是這般良善。隻不過你該知曉,良善之人,皆未有好結果,你這些日子經曆了這麽多事,難道還未看透?”

鳳兮抬眸望他。

他將鳳兮擁緊了一分,腦袋也磕在她的肩頭,又道:“昨日你自夜府主子那裏歸來,倒是懂得對我虛意逢迎了,隻不過,這還不夠,僅懂得偽裝,不足以保住自己呢。”說著,話鋒一轉:“你曾說要跟在我身邊過下去,但你該知曉,要真正成為我的女人,必得對我忠心,且還不可懦弱膽怯,縱是滿手殺伐,也該挺著。”

“王府內的碧夫人她們,王爺也是這般要求的?”鳳兮眸色沉雜至極,但嗓音還算維和。

小端王輕笑,那笑聲有些遙遠,染著幾許冷冽:“她們還不足以成為我的女人。”

鳳兮眸色一顫:“聞說碧夫人是王爺身邊的第一個妾,身份地位堪當糟糠之妻,王爺連她也未放在眼裏嗎?”說著,嗓音頓了頓,又道:“上次鳳兮的琴聲害得碧夫人流產,王爺不是也心疼至極,甚至對鳳兮動刑,難道王爺沒將碧夫人視為你真正的女人?”

小端王的手撫著鳳兮肩頭,那一下一下的動作溫和至極,但卻也有些漫不經心。

鳳兮靜默等候,最終聞得小端王意味深長的不答反問:“你可是怪我那次差人對你動刑了?”

鳳兮沒料到他會突然這般問,隻是微微一笑:“王爺多慮了,鳳兮未曾怪過王爺。”說著,嗓音頓了片刻,補道:“當時本是鳳兮之錯,王爺罰得對。”

小端王驀地歎息一聲,輕笑道:“你如今倒是比以往更為躲閃油滑了,都不知你到底是否是怪我。隻是,你要知曉,碧蓉的父親乃當朝左相,我若不敢在左相親自追究前對你動刑,廢你半條命,你怕是早已沒命。”

鳳兮心下湧動,驚疑不定。

這麽說來,小端王那夜那般狠的對她,不過是想保她一命?一旦左相出手,她還豈有活頭?

隻不過,明明那夜小端王是怪她讓碧夫人流產的,明明他是那般的盛怒,就連差人對她動刑,他也能在一旁若無其事的旁觀,如此一來,若說他對她當真動有惻隱之心,她自是不信。

她如今唯一能猜測的,其一不過是覺得小端王這一席話在騙她,其二,也僅是覺得他還要留她一條命,算是給夜流暄交代,其三,或是她對他還有用處,他沒必要讓她一命嗚呼。

一切思緒,不過鬥轉瞬間,僅是刹那,鳳兮已是回神,心下也強行平靜下來,隻道:“如此,便多謝王爺留鳳兮性命了。”

大抵是她的語氣太過平和,未有絲毫的激動與欣慰,小端王稍稍鬆開她,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顎抬高她的臉,逼得她直視他的眼睛。

鳳兮毫無掙紮,抬眼望他的同時,還朝他清洌一笑。

他眉頭當即微蹙,隨即也跟著勾起唇來,朝她道:“你在夜府主子麵前,也是這般笑的嗎?”

鳳兮一愣。

他唇瓣上的笑容冷了一分:“那夜府主子前幾日倒是百般阻攔我去看你,但他以為我就沒法子探聽你的消息了?嗬,聽說這幾日你與他倒是琴瑟和鳴,日日相處得極好,連那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公子,對你也也是親握湯匙,體貼親昵,鳳兮,你如實說說,你口口聲聲說要脫離夜府主子,說要依附於我,可是當真?”

鳳兮更是聽得心緊,那不解與疑惑瞬間如密密線纏繞,呼吸都有些緊促。

她未料到,夜流暄不僅阻攔芸羅公主探她,連小端王也被他攔了下來。

她著實猜不透夜流暄的用意,隻覺前幾日呆在他那裏養傷,他也無太大動作,每日都平靜安穩,亦如以前在蒼月宮那般,未有任何人打擾,平靜得猶如當真是尋常百姓家的安穩日子。

隻可惜,那幾日看似平靜,實則也是雲湧的吧?首先,要將小端王拒之門外,夜流暄此舉便是不妥,再者,小端王也是不吃硬的主呢。

“王爺,若是夜公子真如王爺所說的那般待鳳兮好,他又怎會再將鳳兮送回王爺身邊?”這回,鳳兮倒是沒回答他的話,僅是努力平靜著嗓音低問。

小端王捏在她下顎的手依舊未送,一張俊美的麵容透著幾許風華溫潤。

“說得也對,既是對你親昵體貼,但仍舊將你往別的男人身邊送,夜府主子,果真是大方。”他道。

鳳兮臉色微變,垂眸靜默。

小端王則是輕笑一聲,又溫潤出聲:“那夜差人對你動刑,本可以就走走過場,坐坐樣子,亦或是直接打你幾板子,再讓你裝傷重而蒙混過關,但你可知我為何差人對你又是打板子,又是夾手指,又是烙印的?”

鳳兮微白了臉色,憶起那夜的疼痛,那種鑽心的疼痛,深入骨髓,饒是她費盡心思的掩藏隱埋,卻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她未回話,僅是抬眼再度迎上小端王的目光。

小端王盯了半晌,笑了,“因為你在危機之時,竟還敢對夜府主子寫血書求救。你不求我,竟去求一個外人,我當時,著實有打死你的心。”

說完,他垂頭底下,突然在鳳兮微顫的唇上貼來,見鳳兮滿麵僵硬,連帶目光都有些不穩,他這才離開鳳兮的唇,繼續將她環入懷裏,腦袋朝她的肩頭一磕,低道:“我此生,最恨女人背叛與不忠,鳳棲已是一個,你若是也敢步她後塵,我定不饒你。”

低低的嗓音,透著幾許威脅,然而若是細聽,卻也能聽出他話語裏努力隱藏著的無奈與脆弱。

他上身大多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鳳兮身上,就那般靜靜的抱著她,似要將她融入在他的身體裏。

“鳳兮,待這次我平安歸府,你便好生呆在我身邊,莫要想著替夜府主子算計我,如何?你若真心待我,我也會真心待你。你連我的性命都救過,所以,你絕不會害我,是吧?”他又低低的問。

鳳兮眸色一動,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大抵是見鳳兮遲疑不言,小端王輕笑一聲,話語也冷了一分:“無論你心思如何,還是那句話,你既已然選擇呆在我身邊,便守好你的話,安分的跟著我。這一世,我怕是也再選不到什麽順眼的女人呆在我身邊了,而你也已是我的妾,逃不掉了,不如,你我二人就稍稍朝對方拿出點真心來,這輩子,便這麽相互依賴的過吧,如何?”

鳳兮神色有些不穩,半晌才道:“那王府中的夫人們呢?”

他輕笑一聲,嗓音柔和溫潤,但話語卻是冷人錐心:“那些女人不過是我為了拉攏那幫子朝臣才納進來的,一旦我大事已成,還容得了她們?”

突然間,鳳兮隻覺小端王冷情冷意,但無疑也是孤獨的。

縱然風流之名在外,身邊女人如雲,但他卻皆是隨意應付,從未真正動心。在外人麵前,他能將情緒掩飾得極好,那高明的偽裝之術,連她都咋舌稱奇,隻不過,一旦他卸下偽裝,他也不過是有喜有怒的常人,也會用威脅與柔和之語,逼她溫順,逼她安分,又會是,蠱惑她真心待他。

隻是,這些對他的看法甫一冒出,她便自嘲一笑。

縱是小端王孤獨寂寥,但也比她好過百倍,千倍。她也從未想過要背叛他、不忠他,隻因她僅是想保持中立,不願參與他的那些事,也不願真心與他走得太近。

她終歸是要找準機會離開的人,一旦時機成熟,她會避開他們,也會帶走一切,什麽痕跡與不舍都不會留下。

她與小端王,興許,僅是過客一場罷了。

鳳兮終究是沒言,小端王也極為難得的未再繼續問。

他靜靜抱了鳳兮,腦袋磕在鳳兮肩頭,俊臉埋在鳳兮發絲裏。

脖子裏竄入他溫熱的呼吸,鳳兮甚是平靜,默了片刻,卻是伸手一點一點的探上小端王的腰,最後輕輕的抱住。

小端王身形似乎僵了一下,但刹那又歸於寧靜,半晌不言。

良久,他才放開鳳兮,轉眸瞅了一眼外麵的天色,隻道:“我去東宮了,莫要想著將玉石交給芸羅,你最好親自將玉石送回王府的管家手裏。”

說著,見鳳兮抬眸觀他,清秀的眸子裏映著他的臉,他眸中竟有半分動容,隨即伸手替鳳兮掠了掠額前的碎發,勾唇朗笑:“顧好自己。若當真發生什麽事了,別去求夜府主子,去求東臨墨池。”

鳳兮不及驚愕,他已是起了身,並隨手理了理衣擺,從而幹脆出了殿門。

鳳兮噎住心底的詫異,靜靜的望著他的身影,待他徹底消失在殿外,她才緩緩回神過來,臉色一片沉雜。

這一下午過得極慢,鳳兮獨自一人坐於軟榻上,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茶。

偶爾坐得累了,她也會立在殿門處觀望,然而小端王果真如他所預料的那般,直至夜色降臨也不曾歸來。

這時,宸殿其中一名宮奴跑了急促的跑了進來,他臉色蒼白,方寸大亂,一見著鳳兮,便焦急顫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彼時,鳳兮正坐在軟榻上跑神,待循聲一望,便見那宮奴已是氣喘籲籲的立在了她的麵前,急道:“夫人,王爺黃昏時在東宮對太子側妃不敬,後又刺傷了太子,如今,如今王爺已被皇上下令打入宮中天牢了!”

雖心底早做好了小端王會出事的準備,然而如今一聽這宮奴的話,鳳兮仍舊是麵露震驚之色。

竟是對太子側妃不敬,又刺傷了太子?

小端王行事不曾魯莽,東宮乃太子為大,小端王斷然不會魯莽到在東宮放肆。

大抵是見鳳兮不言不慌,那宮奴更是急得滿麵蒼白,忙勸道:“夫人,您快去求求太後吧!太後曆來心疼王爺,若是太後去皇上那裏說說情,沒準皇上就心軟了。”

鳳兮心底當即滑過複雜之意。

去求太後?

別說小端王今日離開之時未囑咐她去尋太後,就憑她這侍妾的身份,卑微低下,怕是連太後的宮門都進不去。

再者,太後若是當真心疼小端王,又豈會不去求情之理?而且皇帝疼愛小端王,這也是眾所周知之事,想來,此番小端王被打入天牢,怕也不過是隨意走走過場吧?

她如是肯定著,想來那小端王今日離去,也未有絲毫的懼色,就憑此,她便覺得小端王縱然身在天牢,沒準被關個幾日就放出來了。

“夫人,夫人?”見鳳兮依舊不言,那名宮奴更是急得連呼兩聲。

鳳兮這才抬眸觀他,見他依然是早上勸她為小端王送粥的那名宮奴,她眸色隱隱一動,隨即起得身來,隻道:“領我先去芸羅公主的寢殿。”

這話未帶絲毫的商量之意,反而是破天荒的帶了幾許命令與疏離。

那宮奴先是一愣,大抵是沒料到這般時刻,她竟還想著去芸羅公主那裏。

鳳兮則是沉了臉色,再度朝他道了二字:“領路。”

那宮奴終究是未再說什麽,惶然點頭。

芸羅公主的寢殿離小端王的宸殿並不遠,待鳳兮見得芸羅公主時,她正於殿中的軟榻上撫琴。

芸羅公主身份貴重,自小有樂師**,此番奏出來的琴音,也著實婉轉悅耳,極為上等。隻是,鳳兮卻是心底微愕,眸子裏也滑過幾許詫異。

小端王如今被打入天牢,這芸羅公主作為他的胞妹,卻是有心情在這裏撫琴,不得不說,這芸羅公主,倒是當真令她看不懂了。

自打今日聞得小端王說這芸羅公主恨她,鳳兮便對她心存了戒備,隻是站定在她麵前,便略微恭敬的報了來意:“公主,王爺今下午離去時,便稱一旦他出事,還勞公主送我出宮回府。”

她直接將小端王的話抬了出來,然而芸羅公主一聽,卻是頓住指尖的琴弦,隨即皺眉朝她望來,一張嬌俏的麵容也掛滿了憂色:“王兄之事,我方才也剛剛知曉,因著實不知該如何救皇兄,是以也焦頭爛額,惟獨彈琴撫慰。”

說著,她眸色顫了幾顫,眼中的憂色更重:“王兄讓我送嫂嫂出宮,可是王兄想到了什麽法子自救?”

她嬌俏的麵容全數被憂慮覆蓋,眸色嚴重,著實像極了六神無主且憂心忡忡之人。

然而,不知為何,鳳兮卻對她生不起親近與信任來。

“王爺並未想出什麽法子自救。”鳳兮按捺神色,緩道,說著,眸色隱隱一深,“不過,聞說太後對小端王甚為寵愛,不知公主可否去求求太後?”

芸羅公主一片哀然:“皇祖母前兩日便病了,此際怕也未完全清醒過來,縱然將王兄之事告知她,她也無能為力。”說著,又問:“王兄讓我送嫂嫂出宮,就未對嫂嫂吩咐什麽嗎?”

鳳兮垂眸下來,搖搖頭,心思沉雜。

竟是連太後都病了?且還病得不輕?

不得不說,小端王此番入獄,無疑是運氣差了些。

“也就是說王兄僅是想單純的讓我送嫂嫂出宮,想讓嫂嫂避免被波及?”

鳳兮心底也滑出幾許複雜,隻低低出聲:“不知。”

“嫂嫂又豈會不知王兄的用意?說來,王兄對嫂嫂真好,既能替嫂嫂著想。想來王兄平常也極有分寸,今日又怎會那般的大逆不道!”芸羅公主哀歎,說著,語氣突然憎惡了幾分:“都怪那女人!以前的時候便媚惑王兄,如今她都成了太子皇兄的人竟還想著對王兄不利,我們以前都是錯看她了!如今,王兄連那件金緞紅裙都贈與嫂嫂了,想必定是放下那女人了,沒料到今兒竟出了這事,還說王兄對她不敬,那女人倒也不要臉!”

鳳兮眸色忽明忽暗。

芸羅公主所說的女人,她自是知曉是太子側妃。

她自打昨夜開始便懷疑小端王與太子側妃之間似乎有些什麽,如今聽來,他二人,著實有些淵源。

心底霎時滑出一道猜測,鳳兮斂了斂神,半晌才低低的問:“公主,那太子側妃的名字,可是鳳棲?”

芸羅公主憂慮蒼白的麵上似是滑過一許詫異:“難道嫂嫂還不知那女人的名字?皇兄接受嫂嫂時,就分毫未提及她?”

鳳兮稍稍點頭。

芸羅公主臉色也有些變了:“嫂嫂莫惱,那女人的確名為鳳棲,姓氏為楊,乃當朝楊老將軍的嫡女。隻是,她與我王兄皆已成了過去,嫂嫂也無須上心。”說著,她沉默下來,憂慮的目光在鳳兮身上盯了良久,才道:“聽說天牢裏髒膩不堪,濕氣嚴重,更有鼠蟲作怪,王兄身嬌肉貴,曆來不曾吃過那樣的苦頭,也不知王兄可還撐得住,嫂嫂如今急著讓我送你出宮,就未有半分擔憂我王兄嗎?”

鳳兮神色微變,小端王連鬼門關都不怕,又豈會怕天牢的環境?

記得那夜城郊外的刺殺,小端王浴血奮戰,性命攸關之際,也不見他畏懼,是以,像他那樣的人,又有什麽能徹底的撼動他,從而讓他退縮、畏懼?

不得不說,他與夜流暄一樣,都是心思強大的人,也不知這天底下究竟有無什麽人或事,能讓他們破天荒的方寸大亂,理智全無。

鳳兮默了片刻,依舊低垂著眸,隻道:“我自是擔憂王爺,但我卻什麽都做不了。既然王爺今下午離開之前便囑咐我來尋公主,我自是得聽王爺的話。”

“嫂嫂聽王兄之話倒也沒錯。隻是,芸羅想問,嫂嫂當真擔憂王兄嗎?”

她這話有些低沉與淒淒,鳳兮抬眸望她,打量幾眼,也未瞧出什麽異色,隨即點點頭,隻道:“擔憂。”

芸羅公主眸中微微滑過幾許釋然,嬌俏的麵容也有些悲戚與脆弱,又道:“聽說王兄被押去天牢的時候,臉色蒼白,仿佛身子有異,竟連走路都得被人扶著,若是再獨自呆在天牢,我怕王兄當真吃不消!嫂嫂既然如此擔憂王兄,不如,嫂嫂也入天牢去陪著王兄,好生照顧他,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