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雅藍心中感動,拉著軒兒的手,跟在胡千方與海祥雲的後麵,慢慢的走進府去,一路走,她一路問著軒兒:“軒兒妹妹,你現在身體感覺怎麽樣了?”

軒兒笑著說:“姐姐,我現在好多了,有些時候,我還陪著爹到鋪子裏轉轉呢,爹說,我不能總是在府裏,要多出去,這樣的接觸的人多了,做事情也就不會總是憂柔寡斷的,也會像姐姐這樣的幹脆利落。”

“幹爹真是的,軒兒妹妹這樣柔弱的一個人,還偏要把你放到外麵去,如果有幹爹這樣的爹護著,我才不願意這樣的啊,你姐夫常說我凶悍呢。”餘雅藍輕聲的說著。

“那姐夫一定是誤會姐姐了,我看姐姐人又善良又溫柔的。”軒兒立刻正色的說道。

餘雅藍看著軒兒的臉,心裏不由得一愣,這張臉,竟然與剛才看到的胡賬方如此的相像,莫非真的有可能?她心裏狂跳了一下,臉也紅了起來。軒兒嚇了一跳,連忙的問道:“姐姐,你這是怎麽了,臉怎麽紅了,有什麽不舒服嗎?”

“沒事,沒事,我隻是走路走得快一些。”餘雅藍掩飾著說道。

胡千方做著綢緞的生意,海祥雲從前因為跟胡千方有生意上的往來,後來餘雅藍認了胡千方為幹爹,海祥雲索性進貨全部從胡記綢緞莊拿了,這樣一家子做起生意來,更是融洽。

胡千方問了問海祥雲鋪子的生意,鞋子今年要走的趨勢。海祥雲又為胡千方提議了許多,最後說道:“嶽父,我從前在臨江縣的時候,看到那邊的人,冬天也就穿著薄薄的鞋子,穿上去,卻又輕巧暖和,我想著,咱們這裏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冷,幹爹要不要試試進那種麵料呢?”

胡千方點點頭,“我店鋪中,大部分都是那些上等的麵料,隻是這些料子,中看卻又不暖和,那些太太小姐們,天冷又不願意多穿,我總想著進些既暖又輕的料子過來。”

海祥雲點點頭,還沒有說話,那邊餘雅藍突然咳了一聲,一時間房中的人全都望向了她,餘雅藍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跟幹爹商議一下。”

“傻孩子,有事情隻管說,跟幹爹你還客氣。”胡千方笑嗬嗬的說道。

軒兒緊張的拉了一下餘雅藍的袖子,餘雅藍鼓勵的拍拍她的手臂,笑了笑,輕聲的說道:“幹爹,我想著軒兒妹妹一個人在府裏,平日幹爹總是忙著鋪子裏的生意,不如讓軒兒妹妹到我那裏住一些時日,我那邊海家的姐妹也多,軒兒妹妹也不寂寞,幹爹認為如何?”

“當然好了,這件事還需要商議什麽?”胡千方嗔怪道:“你們真當我是老糊塗拉,嗬嗬。”

軒兒高興的一把拉著胡千方的手臂,撒嬌的晃著,餘雅藍也高興的看看海祥雲,海祥雲點點頭,臉上微露出笑意。

在胡府玩了一日,臨走的時候,餘雅藍與軒兒約著明日到海府去,這才戀戀不舍的分開,海祥雲與餘雅藍坐在一頂轎子裏,由四個小廝抬著,海祥雲將餘雅藍攬在懷裏,輕聲的問道:“你今日與軒兒妹妹在那邊偷偷的說著什麽?”

“什麽時候?”餘雅藍奇怪的問道。

“還要裝糊塗,你們兩個在那邊偷笑著打量著我,又竊竊私語說著什麽。”海祥雲輕輕的一捏餘雅藍的小鼻子,嗔怪道:“再不說實話,小心著,我今晚要懲罰你。”

“真的沒有什麽事啊?”餘雅藍仔細的回憶著,卻不防海祥雲突然將手伸到了她的胳肢窩上,輕輕的撓了幾下,餘雅藍再也忍不住,一邊笑著,一邊掙紮著。

海祥雲輕笑了幾聲,又問道:“快快從實招來。”

“我想起來了,你還記得軒兒有一個哥哥嗎?”餘雅藍正色的問道。

“記得,藍姐兒你曾經說過,還讓我幫著留意一個叫胡喬文的男子。”海祥雲點點頭,重新將餘雅藍摟好。

“我今日去你鋪子裏的時候,看到一位先生送你出來,那位先生不正好是姓胡嗎?”餘雅藍提醒道。

“是胡,但是他的名字卻隻有一個單字的卻,胡卻賬房剛來的時候,我也納悶著,這個名字有些奇怪。”海祥雲看看餘雅藍的臉色,突然的問道:“莫非你懷疑這個胡先生就是幹爹的兒子?”

“正是!”餘雅藍輕輕的一皺眉道:“相公你沒有發現這位胡先生與軒兒妹妹長得如此相像嗎?”

“我瞧著也有些眼熟,隻是不敢往那方麵想著,胡家的生意,大過我十倍也多,這位胡兄,怎麽放著好好的大少爺不做,要來我這裏做一個小小的賬房。”海祥雲搖搖頭,“真的實在想不明白。”

“這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如果胡先生真的是幹爹的兒子,咱們是不是要勸他回府去呢,你也看到,幹爹這些日子又老了一些呢。”說到這裏,餘雅藍不由得掏出帕子拭拭眼淚。

海祥雲摟著她,輕吻著,一邊點頭道:“一切聽藍姐兒的,你來安排罷。”

“我想著明日請掌櫃的和胡先生過來吃飯,順帶著問問他的話,看看他的心思如何?”餘雅藍建議著。

“這樣的事情,你來做主罷。”海祥雲微微一笑,溫熱的唇又湊了上去。

海府之內,張燈結彩,今日大東家宴請鋪子裏的夥計,那些夥計們聽了,心裏是又驚又喜,節前,不但發了豐厚的紅色,節後,還能有福氣,再來大東家的府上吃飯,這樣的榮耀,哪家的夥計有些殊榮?

那些夥計們個個小心謹慎的走進胡府,看著裏麵繁華豪華的擺設,個個咋舌。吉慶聽了餘雅藍的吩咐,暗中觀察著胡先生的一舉一動,隻見那些夥計掌櫃們,看到一些奇洋異景,個個露出驚奇的表情,唯一有胡先生卻是垂著眼,不為所動,直到坐上席麵上的時候,胡先生這才微微露出一絲笑意,看著海祥雲。

餘雅藍在後麵聽著吉慶的回報,對著軒兒道:“妹妹,這位胡先生過來了,妹妹你有多久沒有見到哥哥了?”

“算來,也有三四年了。”軒兒想著就要看到哥哥了,心中激動,眼圈不由得紅了起來,昨日她聽著餘雅藍說起這位胡賬方跟自己非常的相像之時,心裏就已經控製不住,哥哥雖然是二姨娘所生,卻是跟自己如一個模子出來一樣,不知道底細的人,都認為他們是一奶同胞的兄妹。

聽了餘雅藍的話,軒兒再也忍不住了,昨天晚上就嚷著要去看看這位胡先生,被餘雅藍勸住了,並且說了自己的計劃,怕著胡千方不要讓她出來,如今將軒兒帶回自己的府上,又請胡先生與一班的夥計一起過來赴宴,既不唐突,也不尷尬。

軒兒在後院聽著吉慶的話,立時又坐不住了,拉著餘雅藍,嚷著就要向前來,餘雅藍按住她,柔聲的勸道:“好妹妹,這位先生已經來了,你就不要著急了,他們在前麵吃飯,咱們過去,像什麽樣子,你且放心,既然請了他們來,我一定會讓你見到的。”

軒兒點點頭,水汪汪的眼睛盯著餘雅藍,餘雅藍一陣的心疼,撫撫她的頭,問道:“吉慶,現在可開席了?”

吉慶搖搖頭,“還不曾,還有比較遠的一個鋪子的掌櫃沒過來,大家都在等他。”

“那你將胡先生請過來,就說我要見他。”餘雅藍吩咐著。

“是,少奶奶。”吉慶答應著,連忙過去,俯在胡卻的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胡卻的麵容之上,頓時露出詫異的表情,看看吉慶,又看看海祥雲。

海祥雲早已經聽到吉慶的話,點點頭,微笑道:“胡先生,我這些鋪子的生意,這些年來,也多虧了胡先生打理,我娘子想是要感激胡先生。不妨事,你先請到後院去一趟罷。”

胡卻這才點點頭,隨著吉慶慢慢的向著後院而來,餘雅藍吩咐軒兒坐在內室裏,自己坐在外屋,隻聽著簾子一聲輕響,吉慶的聲音傳了過來,“少奶奶,胡先生來了。”

餘雅藍趕緊的站起來,笑盈盈的迎了過去。胡卻一看到少奶奶如此的客氣,立刻上前深施一禮,斯文的拜道:“胡卻見過少奶奶。少奶奶吉祥。”

餘雅藍微笑道:“吉慶,快請胡先生起來,胡先生不要客氣,請坐罷。”說著,一邊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胡卻,隻見他一張麵容白似冠玉,直鼻闊口,劍眉高聳,直斜鬢角。不似海祥雲那般的清秀,卻另帶一股豪氣。

她微微點頭,果然越看越像軒兒,這時候,胡卻看著餘雅藍不停的打量著他,心中疑惑,臉微紅了紅,偷偷的看了一下自己的穿著,自認為沒有什麽出格的地方,他不敢久留,不由得站起來說道:“少奶奶叫小人前來,不知道有何事吩咐,如果沒有什麽事,小人就回前廳去了。”

餘雅藍這才反應到自己行為唐突,還好吉慶知道自己的目的,不然,還真以為自己是對這位胡先生產生好感了,也難怪這位先生誤會,自己的眼神也太直勾勾了。

她見胡卻站起來,連忙掩飾的笑笑道:“胡先生,我聽著海少爺說的,這幾年來,咱們鋪子裏的生意賬目一筆筆的,又清楚,又利落,真是多虧了胡先生了。”

胡卻微微一擺手,“少奶奶客氣了,拿人錢財,於人做事,這也是我份內的事情。”

“那也要多謝胡先生。”餘雅藍聽出胡卻語氣中的客氣,可見這胡卻對自己誤會不小啊,她勉強笑道:“胡先生,家鄉何處啊?”

“小人北方人氏。”胡卻輕答道。

“北方人氏?”餘雅藍沒有料到他竟然這樣說,心中一急,不由得脫口而出,“胡先生不是本地人氏嗎?”

胡卻看看她,又低下對,輕聲卻穩穩的說道:“小人北方人氏!”

“這個……”餘雅藍不由得有些尷尬起來,怪不得這一對父子倆會吵起來,這個胡卻的脾氣也太執拗了。

胡卻看著餘雅藍低頭不語,立刻又施了一禮,輕聲道:“少奶奶,如果沒有什麽事,小人告退了。“說罷,甩袖就要離開。

餘雅藍不由得吃了一驚,抬起頭,“哎”了一聲,那邊胡卻已經不客氣的邁出了腳步,這時候,就見內室的簾子一掀,一個身影直接就撲到了胡卻的身上,胡卻嚇了一跳,隻看清是一個穿紅襖的小姑娘,卻沒有看清她的樣子,他連忙輕扶住她,然後退到一邊,正色的說道:“這位小姐,非禮勿動,請小姐穩重!”

餘雅藍聽了這句話,臉色不由得一紅,微歎了一聲,那邊軒兒早已經哭了出來,“哥哥,哥哥……”

胡卻怔了一下,待看清麵前女孩子的麵貌時,忍不住一把抱住她,眼淚便垂了下來,“軒兒,你怎麽在這裏,你的身子好了沒有?”

“哥哥,這些年你都在哪裏的啊,爹爹派許多人去找你,隻是找不到,哥哥,你快跟我回家罷,爹爹想你想得頭發也白了。”軒兒拉著胡卻的手,一迭聲的說道。

胡卻聽著軒兒提到爹爹,慢慢的鬆開手,扶著她到一邊坐下,有些嚴肅的吩咐道:“我在海家鋪子裏做事,你卻不要告訴爹爹,不然,我還會再離開。”

“為什麽呢?哥哥,爹爹雖然嘴裏硬,我卻是知道,他很想你的。”軒兒眼巴巴的望著胡卻,滿臉的懇求,“哥哥,你就隨我回去罷。”

“軒兒,我自有分寸,我現在過得也很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用任何人來拘束,我倒得覺得自己現在做事情,比以前考慮的更多了。”胡卻望望餘雅藍,又施一禮道:“少奶奶,請原諒胡卻方才的態度魯莽。”

“嗬嗬,胡公子,聽著你的話,我也明白一些事情,隻是老人家現在家中這樣的想你,為人子女的,總也要想著父母的難處。我想,你還是回去罷。”

“多謝少奶奶費心,能使我兄妹相認。”胡卻卻沒有回答餘雅藍的話。

軒兒在一邊說道:“哥哥,如今藍姐姐也是咱們一家人,她認了爹爹做幹爹,算起來,哥哥應該叫藍姐姐妹妹的。”

胡卻愣了一下,點點頭,“如此甚好,爹爹身邊有你們兩個相伴,也不寂寞了。”

餘雅藍正色道:“胡先生,論理,我要叫你一聲胡先生,論情,我應該叫你一聲大哥,隻是,看你今日如此,我卻覺得什麽都不用叫你,幹爹雖然對你有誤會,這些年來,卻也是飽受失子的痛苦,從前你一直誤會,如今明白了幹爹所做,也是為你好,你卻一直硬著心腸,如果絕情,真是讓我汗顏,軒兒,你不用求他了!”

軒兒看看餘雅藍,又看看胡卻忽青忽綠的臉,再次有懇求道:“哥哥,你回去罷,爹爹想你,想得人也老了許多。”

“這個……”胡卻聽了餘雅藍的話,心裏猶豫了起來,這些年來,他也經曆了許多,從一個富家的少爺,到一個小小的賬房,其中的落差,誰又能明白他的苦處。隻是聽著餘雅藍的話,爹爹年紀如此之大,還在為著店鋪拚命的忙碌,自己卻狠著心,近在咫尺,卻不去相認,任父親弱妹陷在想念之中。自己真是難為人。

餘雅藍說完那番話,卻再也不理他,自顧自的直步入內室,軒兒看著餘雅藍生氣了,不由得站起來,又望了望胡卻,輕聲道:“哥哥,你想想藍姐姐的話罷,爹爹在家中等著你呢。”說著,緊隨其後,也走了進去。

吉慶在一邊輕聲道:“胡先生,酒席就要開始了,請胡先生過去罷。”胡卻微微點頭,心不在焉的答道:“過去罷。”

軒兒暫且住在紫薇院,李嬸將房間布置的暖暖和和的,芍藥服侍著小姐躺下,這時候,小丫頭秋兒高興的跑了過來,自從她跟著餘雅藍來到海府之後,因為餘雅藍身邊有著憐香,玉盤,所以就讓她自己在這府裏隨意的跑動,什麽也不要她做,秋兒倒也高興,今日這裏跑跑,明日那裏轉轉,今日聽說自家的小姐過來了,趕緊的跑了過來,看到軒兒,高興的上前拜道:“小姐,秋兒見過小姐,小姐可好了?”

軒兒也是高興,看著秋兒道:“你在這裏倒是快活,我聽著這府裏也沒有人差使你。”

“是大小姐仁慈,奴婢又愚笨,所以讓奴婢在這裏到處跑跑。”秋兒回著,又問道:“老爺可好?其實奴婢在這裏,沒有事情做,倒也想著從前幹活的時候。”

“嗬嗬,你還真是丫鬟命,再也不會享福的。”軒兒笑著,秋兒也笑了起來,為軒兒倒一杯茶,輕輕的端到她的麵前,還要再說什麽,芍藥走過來,輕輕的說道:“小姐,天色不早了,早點休息罷。”

軒兒看看天色,點點頭,芍藥為她掖好帳子,秋兒站在一邊,看著芍藥如此的細心,心中暗暗的佩服。

芍藥看著軒兒閉上眼睛,慢慢的入睡了,方才吹熄蠟燭,輕輕的走出來,這時候,就見秋兒悄悄的跟過來,低著聲對著芍藥說道:“芍藥姐姐,在這府裏吃飯要當心一些。”

“怎麽!”芍藥立刻吃驚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