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三寶

我做了一個驚悚的夢。

夢裏一個披頭散發,眼神渙散,嘴裏流著口水,走路搖搖晃晃的大漢,從我背後的陰影裏慢慢的挪過來,我竟是沒有半點察覺…

當我回頭之際,突見一根黑又硬…

大漢發著獰笑,一棍子將我悶倒…

我被這個噩夢驚醒,睜開眼的時候,頭痛欲裂,腦仁一陣一陣的傳來刺痛感覺…

外麵是漆黑一片,深灰色的草木看不清本來的樣子,顛簸的土石讓我車身劇烈的震動著,車子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正在暗黃的燈光下向著不知道去往何處的未知…

我心裏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喂,你是誰?”我衝著開車的那人喊道,好像每一個受害人都要來這麽一句。

回答一般也就兩種…

a我是來殺你的。

b我是來救你的。

不過那一棍子完全是往死裏掄的,所以我更傾向是後者。

我頭朝著駕駛座,手腳被綁著,腫脹感讓我故意都有些難受。

開車那人並沒有回答,而是一個急刹車,車頭一個甩尾…大有老家六旬老漢的漂移架勢,就是差點側翻了過去。

車胎都冒煙了才在一棵樹前停了下來。

車門被重重的拉開…

我立時就傻眼了…

“三寶!”我忍不住叫出來。

“既然醒了,就指路帶我去香坊。”她語氣強硬。

“可…不行,不行。”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擺脫了那昏睡蠱的控製,可帶她去香坊,萬萬做不到。

然後她盯著我,一副看待宰羔羊的樣子,拉著我的頭把我從車裏拖出來。

麵對我歇斯底裏的叫喊,她壓根沒捎了我一眼。

一把把我丟在車座上,她的頭發已經紮成了個馬尾,道:“現在怎麽走?”

“桃仙道長他一番……”

三寶一把拎著我的衣襟,幾乎勒的我喘不上氣來,她目眥欲裂,大吼道:“我問你要怎麽走!”

她這個樣子著實把我嚇了一大跳。

本來想好的一大堆道理都一股腦的忘了個差不多……

事實上證明,我們所有人,都低估了三寶對於他師父師兄的羈絆。

那些大道理她何嚐不懂,可何嚐又能放下。

在所有人都幾乎覺得三寶會接受這個事實的時候,她竟是破了葉白龍留下來的昏睡蠱,那葉白龍是何等人物,十多年前一手金蛇蠱橫掃苗蠱七古寨,三寶心念之強,見所未見。

事到如今,我再勸她回碗兒店已經是沒有意義了。

我隨手指了一個方向。

“你確定?”她確認道。

“恩。”我點點頭。

一腳油門就踩了出去……

要是照著這個速度開下去,估計天亮之前,應該能繞著哈爾濱跑一圈了,搞不好還能去雨絲兒他爸的地產公司瞅一眼……

至於,香坊,除非這車能穿山……

指完路之後,為了避免心虛,我故意找些其他的話題。

比如……

“你這車怎麽來的?”

我被揪著頭下車的時候看到這車是一輛雪佛蘭,看樣子是二十萬左右,碗兒店肯定沒有這種東西,齊老頭也就有一輛破舊的三輪車,藏百實還好點,電動車……

“別人送的。”

“誰?我怎麽就沒這好運氣。”

“我扛著你出了碗兒店的時候,看到有車,就問他我能不能開你車走,他說能……”

“你怎麽問的?”

“我拿棍子把他打暈了,問他的時候他沒說話,就是默認了。”

她說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看的我心裏毛毛的。

我心想,這茅子倦不能光教徒弟們打打殺殺,除魔衛道的,也該是時候加強一下這思想素質教育……

“出來以後,我隻能依稀朝著香坊的方向開去,可是你這邊路太複雜,好多岔路我都不認識,大晚上沒什麽人,我才把你帶上的。”

“手機上不是有導航嗎?”

“來了哈爾濱忘了換套餐,早欠費了。”

同誌們,記得去外地要換套餐。

……

車又往前開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一路上我兩再沒有人說話,三寶幾乎把這雪佛蘭當悍馬開,一路上顛的我覺得底盤都得裂開了,我看著她焦急的樣子,那眼神裏的期盼,擔憂,急切,痛苦,緊抿著雙唇……

心裏突的湧上了一種奇特的感覺。

我不讓她去香坊,到底是對是錯?

心裏第一次,感到了懷疑。

而這懷疑慢慢的放大,慢慢的放大,在我腦子裏充斥著……

“停車!”我大喊了一聲。

她被我突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一個急刹車,她不解的開著我:“怎麽回事?要是下車撒尿之類的廢話,我就把你下麵打爆了……”

到了嘴邊的話,被我咽了一口唾沫壓了下去。

這是我這輩子距離斷子絕孫最近的一次……

“能給我講講你和你師傅的故事嗎?”我看著她。

“你問這幹嘛?”她奇怪的看著我。

“隻是好……”好奇我沒有說出口,而是換了一個次,“羨慕,我羨慕你們這種情意深重……”

她似乎對我這個回答有些意外,點了點頭道:“邊走邊說,你是個說實話的人,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說實話三個字讓我臉上一紅……

她邊走邊說,隻能是離黃泉墳越來越遠……

三寶在回憶中,講出了她自己的故事,那是一個悲傷而又痛苦的回憶……

跟所有的悲苦故事開頭一樣,三寶出生在一個貧困的小縣城,地理位置在秦嶺在往北的一個山區,差不多十九年前,三寶那會隻有一歲半,還是一個在繈褓中的孩子。

那會山上不知道從哪裏出來一個老神仙,老神仙自稱是那白龍山上修行了兩百年的神仙,已經被上天封為了此地的山神,掌管這一方,要求人們給他修一座道觀,道廟必須在白龍山上,而且要求要在一十六天以後就蓋成,而且家家戶戶都得有他的龕相,那是一個扭曲盤踞的惡心生物,不分頭尾,肥碩腫大,扭成一團……

村民們本來淳樸,又見那老道人一身白衣飄飄,氣度不凡,在加上那白龍山上多白蛇,端是邪性的很,大家都對那山敬而遠之,說是從山上下來一個老神仙,抬手又能呼風喚雨,引來狂風地火,人們一時紛紛叩拜。

當即村裏的男丁負責修築廟宇,女人就做飯送上山,在修築廟宇的期間,那平時山上的諸多蛇類都不見了蹤影,從沒有傷人的事情發生,甚至在埋設地基的時候,泥土都在一夜之間鬆軟了許多,在第十六天的時候,廟宇修築好了。

於是人們日日朝拜,上山焚香,隻不過從他們上山之後,每次一行人裏總會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蹤……

而隨行的人竟然都會慢慢的忘記了這個人,時間一長,就連本來心急如焚的家人也忘了這麽一個人的存在……

於是村子裏出現了許多奇怪的景象,那家裏沒有男人,卻有他們平時穿的衣服,家裏沒有女人卻有孩子啼哭……

村子裏的人卻沒有一個人懷疑。

日日夜夜隻知道朝拜那白龍山上老神仙留下來的龕相,到了後來,家家戶戶連田地都荒廢,每日隻要在家裏朝拜那猙獰的神龕……

而龕相越發的詭異,似乎要活過來一般……

而村名在膜拜龕相之餘,依舊會在每逢初一就會上山朝拜,而每次也有有人失蹤,從一開始的一個,兩個,三個,到最後一批十一個人……

都在其中……

而這一次失蹤的人裏麵,赫然就有三寶和她的母親……

至於三寶的父親,跟村裏的大部分人一樣,早就在朝拜白龍山廟的那一天上午不見了……

也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

那一天早上,一行三人,從北而下,途經這村子。

為首之人正是剛從太原大同萬人坑鎮完墓中怨氣的茅子倦道長,他身邊還帶著兩個小孩子,一個年紀約莫是六七歲,一雙眼睛閃閃發光,穿著破衣爛衫,臉上卻帶著一種淡然,隻是平靜的微笑示人。

另一個比那稍微小一點,也更調皮一點,不時的探頭探腦,機靈的眼睛滴溜溜的轉。

桃仙道長一進村子就發覺了這村子邪氣彌漫,而且這平靜的背後有一種被壓抑的絕望,在用那望氣之術看那白龍山上已經是妖氣滾滾,在一處已經荒廢的人家裏看到了屋子裏的龕相……

那屋子門庭並未破敗,可是門戶大開,屋子裏蒙著厚厚的一層灰,院裏拴著的老狗已經餓死掉了很久,蒼蠅亂舞……

桃仙道長觀那龕相之上,竟是有妖邪攝人的術法,怪不得這村子裏如此古怪,民不耕地,母不哺幼,原來是有妖怪作祟……

而這樣光景的人家不止一個,有好幾處都是最近才破落下來,而問及村子裏的人。

他們都是麵對著荒棄的村子呆滯的出神,然後喃喃著:“這裏本來就沒有人住啊……”

神龕攝人已經到了如此的地步。

桃仙道長知道,這邪祟不除,村子裏怕是就此會無一幸免……

立即決定,帶著兩位小徒弟,登上了白龍山……

入夜的白龍山蒙上了一層神秘祥和,三三兩兩的香火裏,隱隱有“沙沙”的聲音……

安靜之中,剩下的隻是那令人壓抑的妖異。

而此刻,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了白龍山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