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岔道逸事
公六路，傳聞很多越境人當年被軍用車綁在車後拖死人的地方。至此，這段地方一直很陰森。
公六路上，兩邊蒯草叢生，地麵斑駁，到了個岔道口。
顛簸中司機突然來了個急刹車，聽得一陣怪響，緊接著我們車頭前出現了一行吹吹打打的出殯人，然後出殯隊伍從我們的車子旁邊緩緩擦肩而過……
出殯車後麵是一串家屬，都穿著黑色的衣袍，帶著尖頂笠帽，更後麵的人額頭紮著白布，撐著傘，舉著旗幟和花環。
我們心一涼……
他們低聲喧嘩，隊伍很整齊，他們都帶著笠冒或雨衣，我們看不清他們的臉。我們的車子避讓出殯隊伍先行，讓他們拐入岔道，我順便拿著相機拍攝下這邂逅的一幕。
靈媒大師老拓在車上閉眼，手裏盤著一串珠子，不知在喃喃念叨什麽，估計是給巧遇的死者度個經。
剛出國門就碰到喪事隊伍，我們心情自然有些壓抑，甚至還有些不安，隻能祈禱我們的行程一切順利了。
“這是出殯，有人死了！”女記者蔓亦萱低聲說，又忍不住探頭觀看。
當車子跟我們並列時，我們正盯著對方，而我的相機正好對準靈柩，在殯車的窗口上突然伸出一支灰白的手，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那支灰白的手裏攥著一遝紙錢，和大米，一並灑在濕漉漉的路上。
大家正都冷冰冰而森森地看著剛才的一幕不敢說話，我們領隊高晗經常遊走東南亞，對這裏的民俗風情很是熟稔，他說道 ：“看到那些紙錢了嗎，那是真鈔！是越盾和美金！”
我瞥了一眼地麵那黏濕的紙錢，一張張貼在粘稠的泥淖上，沾滿汙泥，不禁疑惑和感慨：“越南葬禮撒真錢？還是美金？！”
高晗點點頭：“葬禮的美金是一千塊左右，這都是家族的親戚一塊湊的，撒越盾和美金是他們越南人的習俗，緬甸也有類似的習俗，他們甚至用真鈔粘貼成喪禮售賣。”
說起來我都有點不相信，咱們葬禮是撒紙錢，越南居然是撒真錢！不過地上花花綠綠的，準是也摻雜不少冥幣了。
蔓亦萱看到老拓一直低頭念叨，麵色有些怪異。我湊到他耳邊：“老拓大師，怎麽了？”
老拓抬起頭，手裏快速撚著佩珠，等著出殯隊伍走進了岔路，這才說道：“這趟異國他鄉的出殯有點邪乎，大家別老盯著那殯車和靈柩看。我隱隱感覺出殯隊伍頭頂上都有股烏黑的怨氣，可能死者在彌留之際並不是很樂意離開這個世界。”
這是老拓的直覺，老拓是靈媒大師，他對靈異總有一種特殊的感應，以前他曾跟我們說過，如果死者死不瞑目，咽喉裏含著一口氣入殮，那麽死者的亡魂經常會出現在自己的葬禮上！
老拓說，尤其在入土下葬的時候，死者的亡魂經常跟圍觀的眾人站在一起，看著自己的遺體埋入土裏，這時候，親朋家屬跟亡魂一同站著，是看不到身邊的死者靈魂的……
而在世界上，已經有不少人在葬禮中真實拍攝到死者的亡魂，報紙上刊登過的並不是巧合和危言聳聽。
也不知剛才我拍攝的一段出殯畫麵中，有沒有死者的亡魂也跟著隊伍在走，不過這麽一想，即便是陰雨的大白天，我還是冷汗涔涔，寒氣直上脊背。
大家在心裏默念死者安息，塵歸塵土歸土，願怨氣隨風消散。希望越南這不幸的亡魂能聽懂我們的禱告，早生極樂。
他們很快跟我們分道揚鑣，出殯隊伍逐漸消失在我們的車後鏡裏。
有那麽一小段時間，我們都在顛簸的路上持續緘默。
大約走了半裏路，我們在路邊驚詫地看到不遠處一處山丘上，聚集滿了公墓，那裏擁擠了不少石碑墳墓，上麵長滿了綠油油的蒯草，有幾隻牛放養在上麵，嘴裏咀嚼著反芻的草渣，一臉茫然的樣子。
深入越南境內，人逐漸多起來，雨也停了。
我之前有點緊張陰翳的心情一掃而空，完全忘了來時路上的出殯插曲。
下車駐足，我們剛準備把行李搬出，馬上被一批打扮怪異的越南男女圍了起來，其神情激動，且嘴裏吱吱喳喳地說著我們聽不懂的鳥語。
說奇裝異服不假，其實是之前下了雨，他們都披著奇怪的雨衣和帽子。越南人流行透明和五顏六色的雨衣，看上去十分怪異。
我大駭，以為遭劫，助手燁磊也忙護住了我們寶貴的行李，亦萱更是發揮她百靈鳥尖銳歌喉，大嚷：“幹嘛呢，幹嘛呢？！”
她尖細的叫聲把周圍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結果，一長袖襯衣寬鬆深色褲子的男子走到我們跟前，用蹩腳的中文問道：“要換錢麽槑？”
原來是一批倒換錢幣的人。
對方手裏多拿著各種國家的鈔票，諸如美元，日元，人民幣，基普，比索，泰銖，緬元等等，都在翹首企盼。
出國前，我們節目組早就準備了一筆越盾現金，讓我們有備無患。但是這群倒票人是跟定我們不可了，其中竟然還有好多講普通話不錯的人，不會中文的就操著更蹩腳的英文跟我們說到：“度乳牛英格萊徐？”
我的助手燁磊腦袋搖成撥浪鼓，一直護著我們的行李唾沫橫飛：“搜瑞，搜瑞！英格萊徐愛洞特鬧！”
我們手裏的拍攝器材可價格不菲，給他們擠壞了可不行。我們都繃著臉，於是，他們像說相聲似的馬上變換出各種國家簡單的語言來試探我們。而且懂中文的人不少。
他們告訴我們到了河內，所有的銀行都沒有換人民幣的匯率，而其他地方倒匯的換的比例很低，1:2000最多。
我知道現在的越盾匯率已經達到一人民幣換三千五越盾左右的浮動閾值，領隊的手中執著好幾千萬呢……
繞不過他們的死纏爛打和軟磨硬嚇，我們換了四百塊錢，給的是接近1:3000的價格，領隊高晗覺得還不錯，塞好鈔票，帶著我們去河內預定的旅館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