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聊的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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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與姍姍奇遇後,我試著打了一次名片上的電話,對接電話的人說要找姍姍。沒想她還真來聽了電話。

“是你啊!”當聽到我自報家門後,她在電話那頭笑了,“頭上的傷好了沒有?”

“好了!”我說,“想試試你給我的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是不是真的。”

“這麽不相信我?”她笑著說,“怎麽會欺騙救命恩人呢!”

“可是你對救命恩人隱瞞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我笑著說。

“你沒問我要啊!我也找不到主動給你的理由!”她說,“如果你主動問我,我當然會告訴你!”

“那麽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呀?”

然後她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了我。

我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聊了一會兒。說實在話,在同女孩打交道這件事上,我不是很擅長。

“你在夜總會上什麽班?”一問出口,我就知道是個既無聊又魯莽的問題。

姍姍沒有回答,隻是用其他話題扯開了。

後來的大部分時間,是姍姍說,我在聽。

“喂,可是你打電話過來的!怎麽都是我在說?”她問。

“我在聽呢!”我說。

於是,又是她說我聽。

最後她說要上班了,我們才掛了電話。

自那以後,我打了幾次電話約她吃飯。開始她找借口推脫,我也沒有堅持什麽。

後來有一次,她終於答應了我的邀請,一塊在飯店裏吃了一頓飯。吃飯時,她興致勃勃地問這問那,倒是我覺得自己話越來越少。

“知道嗎?話少的男人不會花言巧語,不會騙女孩,讓人有安全感!”她說。

“我倒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說,隻是不知道該怎樣去說。”我笑著說。

“是嗎?”她看了看我說,“你隻要聽就夠了!你的表情勝過自己要表達的!”

“有這麽豐富?”我笑了。

“不是表情豐富,是對什麽事都淡淡然的樣!試著想想,一個人對什麽事都很豁然了,他還需要講什麽嗎?”她咯咯地笑了。

“你在諷刺我呢!”我笑著說。

既然有了開頭,約她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每隔幾天我都要打電話約她出來,但每次都是請她吃飯,在飯桌上聊天。

高原知道後笑話我不會泡妞。

“你早晚會被她吃窮的!”他說,“那有你這樣做的?!現在的男女交往都是快餐式的,行就開房上床!不行就拉倒!”

但他的那種方式並不適合我,因為我每次和姍姍見麵,隻是慢慢地吃著飯菜,淡淡地聊著天而已。談話的內容,天上地下無所不包。——除了彼此的工作和生活!

一次,她感歎說人一輩活得難,紛繁複雜的事總是很多,剪不斷理還亂。

“那就想簡單一點罷。”我說,“一個人上床的時候能夠對自己說:我沒有對別人的作下斷語,沒有叫誰相信,沒有把自己的聰明才智當作刀一般在清白無辜的人心中亂攪;沒有說什麽刻薄話破壞別人的幸福,便是對癡呆混沌的人也不幹擾他的快樂,沒有向真有才氣的人無理取鬧;不屑用俏皮話去博取輕易的成功;總之從來不曾違背我的信念……能夠對自己這麽說不是大的安慰嗎?”

“你說得挺特別的!”她看著我說。

“不是我說的,是巴爾紮克在他的小說裏說的。”

“哦。”

“不過要達到這個看似簡單的境界,又豈是那樣容易!”我又說。

“是啊,人這輩這樣短,而要做的事情又那麽多!那有那樣單純的心態呀!”她的神情黯淡了下來,扭頭看著窗外說,“每個人都在急匆匆趕似的!”

我也停下了話頭,和她一同看著窗外。街道旁種著一排楊柳,柳枝在微風下輕輕搖擺。

“才一個年頭的交替,那些枝葉都已經變換了一輪,經曆了一次生死。”她輕輕說。

“死並非生的對立麵,而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我說。

“誰說的?”她笑了。

“一個日本作家。”

“我不喜歡日本人!”

“喜歡也並非不喜歡的對立麵,二者有時可以側著身站在一起的!比如我就喜歡他們筆下的一些故事。”

“關於生與死的?”

“是的。”

“隻要是我不喜歡的人,那怕他們的故事再精彩,也提不起我的興趣!”她說。

“我也認為愛憎分明些好,但這中間似乎從來就沒有明顯的界線。”我說。

她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和姍姍在一起,不過上述此般。她從沒問過我關於工作和私人的情況,我也沒有主動開口問她的情況。因此直到她失蹤,對她知之甚少。我始終無法把她擺到女朋友的位置上來,而對於她來說,或許也從來沒有把我當成男朋友!我們需要的,隻是坦然麵對彼此的一個傾聽者而已!

我們倆的內心都包裹著厚厚鎧甲,還長著刺,無法接近!有那麽幾次,聊天的時候,我突然就分了神,眼前出現兩個長著尖刺的刺蝟,相互打著招呼:“嗨,你好啊!”於是我忍俊不禁,笑了。姍姍看著我,有些莫名其妙。

一段時間過後,我越來越覺著詞窮,於是對坐著長時間沉默著。不過,沉默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感覺尷尬,這讓我覺著很奇怪。

高原說這是他見過的最無聊的約會,有時我也覺得是。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終於有一次,姍姍這樣對我說。

那是一個偏僻的小房,四周被生活垃圾包圍著,一個、四歲的小孩蹲在地上撥弄著什麽。

“小念!”姍姍衝小孩喊了一聲。

“媽媽!”小孩興奮地站了起來,朝姍姍叫。

“哎,兒!”姍姍把小孩抱了起來,嘴裏應得很幹脆。

她居然有了小孩!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姍姍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麽,“我以前租住在這裏,這是房東的兒,他出生沒多久,媽媽患上了產後憂鬱症,一次離家出走後就沒有了音訊。他爸爸外出找自己的老婆,也沒有回來!這孩是奶奶帶大的,跟我很親熱,每次見麵都‘媽媽、媽媽’地叫,於是我幹脆就認他做了幹兒!”

這時從房裏走出一個老態龍鍾的婆婆,見到姍姍高興地笑了:“小念一直在念叨你,說你怎麽好久沒來看他!”

“這幾天忙了些!這不,有空就過來了。”姍姍說。

“進屋坐,進屋坐!”老婆婆看看我,笑著打招呼。

“老婆婆人很好。”姍姍悄聲對我說,“自從認了小念做幹兒,她說什麽也不肯收我房租。她家並不寬裕,這樣的情意份量重,讓我有些承受不起,於是我撒謊說要跟男朋友住在一起,就搬了出來。一是讓她租給別人,有點錢補貼家用,二是我也可以經常來這裏,找借口幫助一下他們。”

“我看呐,你們倆還是搬到我這裏來住。”老婆婆對我們說,“我一個老婆婆,也不在乎那幾個錢。你們來了,小念高興,我也有人做伴。”

姍姍看著我笑。

我也笑了。

“那可不是他想住進來就可以住進來的。”姍姍開玩笑說,“要先做小念的幹爸爸才行!”

“那感情可好,我求之不得!”老婆婆說。

“你願不願意做小念的幹爸爸?”姍姍問我。

“要是我當了小念的幹爸爸……”我笑了笑,輕聲問道,“那和你算是什麽關係呢?”

“普通朋友呀!”她笑著說,“不然還會是什麽!”

“沒見過幹爸爸和幹媽媽是普通朋友的!”我想把話題扯開。

“那你當還是不當?”姍姍抓住話題不放。

“我怕當不好啊!”我有些尷尬。

“怎麽,你不敢呀?”姍姍說。

“不是敢不敢的問題。”我掩飾道,“我怕自己不夠格!……”

姍姍沒出聲,隻是看著我笑,似乎看透了我的內心。

我把頭偏開,避開她挑釁的目光。

確實,是我不敢!

雖然沒認下小念這個幹兒,不過,和姍姍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會陪她去看小念。從此以後,我們也多了一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