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頓時一驚,凝神感受,卻見丹田上方浮現出一點朦朧的輪廓,那輪廓逐漸明晰起來,隻有一丁點大,緩慢地旋轉著,僅僅就是這麽一點,相長寧的心卻突然砰砰狂跳起來。

他看到了什麽?那不是混元鼎嗎?

混元鼎,聽說為上古神器,乃是相長寧上輩子的本命法寶,看重它就如同自己的手足一般,煉丹靠它,打架靠它,最後就連飛升渡雷劫也是靠了它的緣故。

可以說,相長寧之所以能在青龍大陸上橫行霸道數百年,最後變成了人人談之色變,望而退步的老祖,大半原因是托了這混元鼎的福。

後來相長寧飛升時被曲清江暗算,紫府破碎,元嬰也未逃得一線生機,他便以為這混元鼎也毀了,當時便心疼得不行,相長寧最知自己的脾性,易受外物所困,若是一味的心心念念,不肯放下,怕是日後要成為自己的心障,遂不敢多想,隻當沒有這東西,至於曲清江,到時候殺了便是,也算平了自己的怒氣。

但是沒成想,這混元鼎竟然沒事!還守在自己的丹田內。

一想到這裏,相長寧便心中情緒激越,再一思索,自己沒了元嬰還能重生,也算是奇事一樁,而混元鼎又是上古神器,說不得便是它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才有了重生這一機緣。

想明白後,相長寧感慨萬千,失而複得的激動,便是他這般心境,也難免有些把控不住了。

過了片刻,丹田內混元鼎的那點輪廓漸漸消失不見,但是相長寧知道,這寶貝必然仍舊守在他的身體內,與他再次一同登上大道,心裏忽然就此安定下來了。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去了,有常老頭照拂,相長寧在一品靈草園混得倒也不錯,隻是他畢竟資曆不夠,年紀過小,又是新來的,那些原本就呆在這裏的老人們不免有些排擠輕視於他,覺得他不過是走了大運才擠進一品靈草園來的。

要知道一品靈草園對於外門弟子來說,已經算得上是一個肥差了,然而一個蘿卜一個坑,這裏的弟子都是花費了大力氣擠進來的,而相長寧這棵小蘿卜卻輕輕鬆鬆便鑽了空子混進來,難免叫其他弟子心頭不平衡。

這些弟子們中以方煊最甚,尤其是在上回被相長寧擠兌之後,怎麽瞧怎麽不順眼,平常沒事便譏諷刺他幾句,相長寧倒也懶得搭理他,偶爾回幾句嘴,言辭犀利,隻把方煊氣得直跳。

便有一些稍微厚道的師兄弟瞧不下去了,有人勸道:“他不過一介黃口小兒,你何必總與他過不去?”

方煊便道:“我隻是瞧不上他罷了,不過是巴著常師兄的情分進來的,還整日擺出那一副目下無塵的臉色來,給誰看呢。”

那人無語,心道就這麽一個小娃娃,我瞧著也沒表現得如此不堪啊,怕是你自己眼瘸罷?但是這話是萬萬不敢說的,方煊又是個暴躁脾性,那人隻得道:“這小孩既是常師兄照拂的,你也要看他幾分麵子,眼不見為淨,你索性去內園待著吧,便見不著他了。”

方煊聞言,頓時發怒:“你這話的意思是我還要躲著他?他算老幾?我來靈草園做事時,隻怕他還在吃奶呢!”

這是好話歹話都聽不進了,那人也是個有脾氣的,扔下一句:“隨你自己去罷。”便甩袖離去了。

方煊怒意稍平,卻聽身後冷不丁有人歎氣:“隻怪我礙了方師兄的眼,不如這樣,方師兄還是去內門罷,這樣就不必與我碰麵了,也免得影響方師兄修道的心境。”

方煊才平息的怒意又翻滾起來,誰人不想做內門弟子?那也要有本事才行,這話明顯是在譏諷於他,方煊轉身瞪過去,冷哼道:“來日我若進得內門,必叫你為我端茶捧飯,做一介粗使奴仆。”

這話便有些侮辱人了,清虛宗雖然弟子眾多,但大家都是來這裏修道習藝的,誰不是爹生娘養,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又不是簽了賣身契,哪裏還有奴仆一說。

聽聞此話,相長寧倒也並不惱,隻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突然笑開了,他這陣長了些個子,修煉又有精進,吃的也比從前好,臉上長了肉,看著圓潤了些,皮膚白皙,眼瞳漆黑如墨,唇紅齒白,這麽一笑,倒顯得有幾分可愛靈動來,他開口道:“好好好,都依方師兄便是,來日若我進了內門,必然請方師兄來為我端茶捧飯,灑掃庭院。”

他說完,揣著袖子便瀟灑離去了,全然不管身後暴跳如雷的方煊,隻把他當成了不存在,聽著那聲聲怒罵,他心裏竟然還生出幾分愉悅來,然後又在心底感慨,看來重生到一副小孩子的身體中,這擠兌人的惡趣味不但沒有改掉,反而變本加厲起來了。

來到這裏之後,相長寧才知道一品靈草園分內園和外園,年份久些的靈草都種在內園,他沒事便去轉轉,看著一畦一畦的靈草,眼神既是欣慰又慈祥,若是靈草能通人性,恐怕都會忍不住打起哆嗦了。

第17章

日子波瀾不興地過去了,相長寧吃完了那兩瓶中品培元丹,修為才勉強到了煉氣七層頂峰,此後便再難進一步,他倒也並不著急,常老頭見他到了瓶頸,又將自己老來才築基的事情拿出來說說,以寬慰他,後來見相長寧確實無事,這才放下心。

這一日,相長寧照舊回了住處,他進了一品靈草園,按理來說,可以不必住在這裏了,但是他不愛與別的弟子同住,便婉拒了楊管事的安排,楊管事見他年紀小,卻頗有主意,也隨他去了,是以相長寧仍舊住在原本那個小院中。

他才一進門,便眉頭微皺,目光犀利地掃視整間小屋,有人來過了。

常老頭雖然會常來找他聊天吃酒,但是若自己不在,他最多在院子裏生個火堆,吃完便走,從不進屋,相長寧原本也想過在周圍布個陣法,但是奈何修為不夠,自己也沒什麽可被人偷的,便懶得去費這個神了,然而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光顧了這破破爛爛的小屋子。

相長寧走進屋裏,夕陽從外麵斜斜照射進來,空氣中浮現出點點金色的光塵,霎是漂亮,窗欞在地上拉出一道狹長的光斑,照亮了整間屋子。

屋子裏擺設簡單,有用的東西都放在他隨身的儲物袋中,牆上掛著一柄短劍,那是上回從豐慶台領來的,相長寧不愛用,也懶得帶它,便隨手掛在牆上了,但是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件下品法器,來人卻並沒有動它。

相長寧眉目微動,又仔細打量了一遍,目光不自覺地聚集在屋角的桌下,這桌子還是常老頭為他特意打造的,看上去很新,木頭紋路清晰,打磨得仔細,表麵光滑無比,在夕陽餘暉下折射出一片蒙蒙的光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注意到那桌下,但是依照相長寧的經驗來看,那桌下必然是有什麽東西的。

這麽一想,他便不再猶豫,走過去盯著那桌下的方寸之地,打量起來,若是他修煉出了神識,隻需一掃便知下麵端的,但是如今既沒那條件,便隻得上手了。

相長寧摸了摸,地磚平坦穩固,磚縫裏滿是灰塵,不像是被動過的樣子,但是直覺告訴他,這下麵就是有東西,否則他也不會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相長寧輕輕吹了吹磚縫中的塵土,露出一點細縫,然後兩指輕叩,那一塊磚便突地跳了起來,他眼疾手快地一把夾住,將其抽了出來,放在一邊。

很快,抽到第三塊磚的時候,他的動作停了下來,磚下麵便是土層了,被壓了不知多少年月,早就板結成一整塊,上麵突兀地露出了一根紅線。

這是什麽?

相長寧微微皺眉,紅線隻有半指來長,一端露在土層上,一端則埋在了土下麵,他瞧了半天,然後伸手拈住那紅線,迅速往外一扯!

然後猛地一聲尖叫傳來,震得人耳膜生痛,像是什麽小動物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那種撕心裂肺的嚎叫,相長寧一時不防,差點被震暈過去。

尖叫持續不斷地在耳邊徘徊不散,相長寧一懵,看眼前的東西都有了重影,這是……他使勁晃了晃頭,頭暈目眩,天地倒轉,相長寧立刻咬住舌尖,劇烈的疼痛襲來,那種猛烈的眩暈感總算是減輕了不少。

兩眼發黑,相長寧正在緩慢回神的時候,忽覺有一點風聲從手邊傳來,有什麽東西正要逃開!

他下意識反手一抓,便將那東西使勁抓在了手中,那東西拚命扭動著,原本逐漸衰弱的尖叫聲又開始強烈起來,這回相長寧有了準備,索性封閉了聽覺,待眩暈感漸漸消失,眼睛能看清楚東西了,他這才低頭朝手中看去。

隻見那東西形狀細長,有些像蛇,但是通體呈雪白,並無鱗片,頭頂上生著一點翠色,仿佛是一根大白蘿卜似的,不過,大白蘿卜可不會發出殺傷力這麽強的尖叫。

乍一看這東西類蛇,但是仔細打量就會發現,它無眼無口,在相長寧手中拚命掙動,扭成了一股麻花,企圖逃脫桎梏。

相長寧打眼一看,挑了挑眉,喲,這玩意還挺眼熟的,不正是鑽地龍麽?

鑽地龍是一種靈草,顧名思義,喜歡往地裏鑽的那種,平常會露在地麵上,仿佛一隻隻大白蘿卜,頭頂翠纓,安安靜靜,但是一到了夜晚,就喜歡在土層中亂鑽,無比靈活,受驚時會發出尖叫,以震暈敵人然後逃跑。

眼前這棵鑽地龍至少也有五百年份了,這東西可和那葉下珠不一樣,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在路邊撿到的,尤其是,在看到那鑽地龍葉子上纏著的那一根紅線之後。

他勾起唇角,伸出手指彈了彈那碧綠的小葉子,此時鑽地龍已經不再尖叫了,一動不動,正在踐行它的第二個絕招,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