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雨相通過地道回到了屬於上宮主靈紜的白夢宮。

“砰,砰,砰”怒氣衝衝,一路走過的地上都砸滿了琉璃燈盞的碎屑,發光的細粉在靈雨相飄然走過的裙帶下泛起斑闌閃爍的流光一片。靈雨相坐在了雀羽翻飛的高塌軟床之上,幔帳飄浮,繡出來的金絲雀活靈活現,卻在她猛地一下抓扯之下變成了狼藉廢絮。

“好一個玉樹子逸,這麽早就跟我翻臉,靈玥是你的表妹,可我還是你表姐,我們朝夕相處這麽多年的感情竟然還比不上你和她見麵一日麽?為了她,你倒是做起聖人來了,這麽孜孜不倦默默守在她床邊,你憐惜她生命垂危,可有同情過我?我也是從這座充滿血腥殺戮的王宮裏僥幸逃出去的幸存者,若不是我母親設李代桃疆之計將我送出王宮,我也活不到今天,靈玥身世悲慘惹人憐惜,難道我就不需要人的關心與照顧嗎?”

“呀——”憤怒與怨恨扭曲了她那一張屬於靈紜的端莊絕豔的容顏,一時無法遏止,她將扯下來的幔帳一遍又一遍的撕成絲縷碎沫,不夠解恨,甚至連床邊的一把檀香木椅都劈手切成了兩半,“玉,樹,子,逸,你對我絕情,就別怪我對你無義!”

“宮主,宮主,您這是怎麽啦?”一俊美的少年聞聲奔進她的寢宮來,見到地上狼藉一片,而靈雨相還在扯著被褥猛發脾氣,麵色凶厲可怕,他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才小心翼翼的整理好情緒,偽裝起一副溫柔魅惑的笑容,小跑至靈雨相麵前,為其捶背揉肩,勸慰道:“宮主切莫大怒傷身,您一向寬宏大量,心比渤海,有天人之貌,亦有驚世之才,還有鴻鵠之誌,又何必跟一些小人一般計較呢?”

“小人?”靈雨相臉色一變,或笑或陰沉的冷道,“你知道我在生誰的氣嗎?”

“這——”少年見靈雨相投來的目光中充滿尖銳和諷刺,有些提心吊膽道,“屬下確實不知宮主為何生如此大的氣,還請宮主明示。”

“這就是為什麽我如此看重他,需要他,而無所謂需要你們的原因。”靈雨相有些厭倦的看了少年一眼,“夭瞳,十個你也不及一個他,我幻虛宮諸多屬下,沒有一個比得上他。”

“宮主所指的可是玉公子?”被喚作夭瞳的少年臉上呈現出奇異的笑,“玉公子乃京都四大才子之首,我等實不可與他相比,不過,宮主,你可知,十個玉樹子逸,也比不上一個你呀!”少年笑得猶為妖冶,又補充了一句,“應該說天下男人都逃不過您的手掌心。”

少年青褐色的眼瞳中閃出一絲詭異而意味深長的微笑,靈雨相聽得也甚是悅耳,高興得攬過少年的脖子笑了起來:“你可真會哄我開心,哎,要是他有你一半會說話,該有多好。可惜我那個表弟太冷傲孤清了,就算我得到了他的人,不擇手段的將他留在我身邊,可我還是得不到他的心唉!”

“若是宮主這麽在意他心裏有別人,何不做得幹脆一點,把那個女人給殺了!”

“愚蠢!”靈雨相驀地起身,厲斥道,“我要是能殺了雲家那個小丫頭,我早就殺了,還用得著你來提醒我,留住那個小丫頭,就是為了控製住他,不然,他怎麽肯受我擺布,不過,可惜現在,連雲折煙這一枚棋子似乎對他也不管用了。他的心現在已不屬於任何人。”

“既然已不管用,又為何不能殺?”

“玉樹子逸是什麽樣的人,別說是殺了他的初戀情人,你就是殺了他身邊任何一位朋友,他都會想辦法為他們報仇,神龍閣失火被毀一事,我已經觸怒到了他,以致於他現在對我懷恨在心,如若你還去殺他所在意的人,我很難想象他將以何種方式來報複我?”

“那麽,宮主,你還留著他幹什麽,既然他的心不在宮主身上,難保他不會出賣宮主,壞了宮主的好事,何不殺了他一了百了?”

少年的眼中露出陰冷詭譎的笑意:“隻要宮主點頭,此事交給夭瞳去做,夭瞳一定會給宮主一個滿意的結果。”

“放肆!”猛地一巴掌扇在了少年白皙的臉上,靈雨相怒目瞪視著少年,斷喝道,“沒有我的命令,你們誰若是敢碰他一根汗毛,我先殺了你們解氣!”

少年骨秀風標,卻身輕如燕,隻挨了靈雨相一巴掌,便口染鮮血,連轉了好幾個圈才倒在地上,但他卻還是麵帶微笑的慵懶的爬了起來,望向靈雨相,笑道:“宮主,我原以為你會是不一般的女人,但你也僅僅隻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小女人呀!”

“你說什麽,你敢指責我?”不知道是不願承認,還是少年一語正中下懷,靈雨相更加雷霆大怒,提起了少年的衣襟,“你敢指責我?”

“夭瞳也是一心為宮主著想,麝月國史,夭瞳也讀得不少,尤其是上宮主靈紜的那幾篇,夭瞳甚是記憶深刻,上宮主靈紜雖未能成為一代月主,卻是夭瞳最佩服的女人,論智慧能力,宮主或許並不遜色於她,但論為人處事以及計謀狠辣,您實在還不及她十一。”

“你竟敢拿我和她相比,她現在已是一個死人了,而且還是死在了我的手裏。”

“宮主您這樣說,就太天真了,夭瞳敢和宮主打睹,您那天殺的一幹人等根本就不是上宮主靈紜和她手下的人。”

“不是上宮主靈紜,那會是誰?”靈雨相頓時也意識到哪裏不對而臉色慘變,怒問。

“雖然夭瞳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誰?但夭瞳卻能感覺到,宮主一定是中了上宮主靈紜的金蟬脫殼之計,因為上宮靈紜絕不會愚蠢到死於歸途之中。這一點,夭瞳也堅信絕對瞞不過華澈的眼睛。”

靈雨相的臉色更加慘白下去,她想起了剛入宮時,華澈故意為迎接她而設下的排場,甚至想起了華澈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那無疑於是對她的每一次試探,而她很可能早在華澈的眼底下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然,他也不會派人暗中跟蹤她和子逸。

好狡猾的上宮主靈紜!好狡猾的華澈!

靈雨相猛地一掀眼前的桌子,抓起身材削瘦的少年,怒斥道:“這件事情,你為什麽不早說?”

夭瞳不急不燥,卻麵露喜色,笑道:“如果夭瞳沒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冒昧的在宮主麵前指手劃腳,何況宮主心裏隻信一人。”

“子逸表弟也一定知道華澈早懷疑我們的身份了,不然他剛才就不會用言語激怒我,急著趕我走。”靈雨相眉頭一皺,按緊了額頭,有些愧悔的歎道,“看來是我錯怪他了,他一向考慮事情周全,做事謹慎,而且總是把最危險的事情留給自己去做……”說到這裏,她眸光陡地一亮,“糟了,他現在的處境就十分危險。”

她神色含憂,起身欲向寢宮外行去,夭瞳追到了她的麵前,立忙大聲喚道:“宮主若此刻還去景陽宮的話,必會讓華澈屬下的人抓獲,玉公子的性命也將不保。”

靈雨相頓住腳步,有些惱怒的轉身,大步飛到夭瞳的麵前:“那你說怎麽辦?”

她本是說的一句氣話,但夭瞳心中卻得意起來,你也有問我怎麽辦的時候,遲早我會取代玉樹子逸在你心中的地位。他竊喜的笑了起來,一雙丹鳳眼嫵媚生光:“宮主若不想玉公子生事,隻有日後不相見,見而不識,現在華澈隻是懷疑宮主和玉公子的身份,但沒有足夠的證據,他也不敢對宮主怎麽樣,畢竟宮主的身份可是僅次於月主月君之下萬人之上的上宮主靈紜,是華澈曾經效忠的主子,他見到了宮主您,還得禮讓三分。所以,宮主此一計以靈紜的身份入宮,雖是中了上宮主靈紜的圈套,卻也非完全為他人之魚餌,南方城主以假篡真發起的政變雖失敗了,但宮主您不一定會敗。”

“真變假來假變真。不錯,我現在的身份,沒有人敢輕易的動我,就是華澈若找不到證據也不能。”靈雨相滿意的笑了起來,有些歡喜的攬過夭瞳的脖子,湊到他耳邊,輕聲呢喃道,“夭瞳呀夭瞳,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聰明了?”

“我一直都很聰明,隻是宮主心裏隻想著一人,而一直未注意到夭瞳罷了。”夭瞳的眼裏泛著妖異攝魂的波光,流轉迷離,**得靈雨相情不自禁的投入了他的懷裏,夭瞳順勢一抱,揭過淩亂鋪滿了床塌的幔帳,將靈雨相壓在了**,交頸纏綿,幔帳流落於地,鋪就一地嫣紅。

嬌聲喘吟之中,靈雨相抱緊了夭瞳的身體,忽而低低的發出了一聲失落的歎息:“唉,你要是他該有多好呀!”

“他,宮主的心裏還是隻想著他?”

“這世上,沒有哪一個男人比得上子逸,沒有誰比得上他的才華、氣度與能力和善良,即使是兵師華澈也不能及,無論哪家的姑娘得到他的青睞都是幾生修來的福氣,可這種福氣,他就隻願給雲家那個刁蠻任性又天真得有些傻氣的小丫頭,我原來很喜歡男人的專情,但我現在卻恨透了他的鍾情。不錯,我雖以身為引,對他下了一種蠱毒,想讓他一輩子都離不開我,可是,他還是離我這麽遠,還是這麽遠呀,我永遠也走不進他的內心,永遠都不能……你說讓我殺了他,我不是沒有想過,如果他有心想要助靈玥來對付我,我真的沒有把握贏他……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呀,真的舍不得失去他……”

“哎,宮主,你這又是何苦呢,有得必有失呀,如若宮主喜歡的話,我夭瞳願意成為第二個玉樹子逸,我會學習他的所有,做你心中的他,成就你的夢想。”

“是麽?你哪能成為他呀?”

“請宮主相信,夭瞳亦有足夠的信心,我不但要成為他,還會超越他,成為宮主獨一無二的軍師。就像當年華澈助上宮主靈紜威震天下一樣。”

“嗬嗬……想不到你小子還有如此雄心壯誌呀,那好吧,但願……唔,但願如此吧!”

“那麽,必要的時候,還是殺了他,好麽?”

“哎……”

“如果他真的反過來助月主來對付宮主,那麽宮主就殺了他,好不好?”

“唔……哎,好吧!到時候再說吧,我心中自有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