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官司

楚老板緊抱著那隻盒子,輕聲說道:“張經理,大恩不言謝,這錢我楚雲舒砸鍋賣鐵也會還給你;日後若是有機會,楚雲舒定會報答你!”

張經理拍拍楚雲舒的肩膀,又往隔壁看了看,說道:“行了,楚老板,趁那婆娘不知道,您還是趕緊走吧,免得她一會兒又鬧起來......”

出了張家大門兒,楚雲舒急急忙忙往回趕;而此時在楚家,一幫不速之客已經找上門來。

楚雲徳正在家裏等著自己的兄弟回來,他在堂屋裏走來走去,一麵擔心著兄弟,一麵又惦記著錢的事,心中像長了雜草一般,不得安生。正在忐忑不安時,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入耳畔,楚雲徳隻想著是兄弟回來了,幾乎是衝向大門處,拉開門閂。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眉眼俊朗的麵孔。

“楚家大公子,別來無恙。”曹樂泰麵帶微笑,身後跟著六七個打手模樣的隨從。

楚雲徳心中頓時一沉,可也沒什麽懼意,隻身擋在門口,道:“怎麽,如你曹樂泰這般人物還用得著親自上門要債?”

曹樂泰也不急著進門,也不惱,“順便,我也來看看楚大公子上次的傷勢如何?”

楚雲徳冷聲道:,“放心吧,我楚雲徳命硬,你曹樂泰還沒死,我怎能死在你的前麵?”

曹樂泰聞言,不怒反笑,“哈哈哈,楚大公子說的是,我倒寧願死在你的前麵,讓你陪我一輩子......”

話剛說完,楚雲徳緊握著拳頭朝曹樂泰揮來;曹樂泰一揚手,抓住那隻略顯纖細的手腕,輕輕一推,楚雲徳便向後跌了個趔趄。曹樂泰順勢邁步進門,身後的六七個打手也隨他闖進來。

楚雲徳用那條好腿強支撐自己沒有摔倒,回頭卻見曹樂泰已帶人闖進屋裏。

“曹樂泰,你站住!你這是私入民宅!”楚雲徳在後麵一跛一跛地追著前麵那個穿著綢緞棉袍的男人。

曹樂泰很配合地站住了腳步,習慣性地點燃了一支雪茄,微笑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不是私入民宅,我這是替天行道。”說完繼續向裏走去,很快,就走到楚老賴呆著的那間臥室門前。

楚雲徳攔住曹樂泰,“等等,你要催債也得等到天亮,老頭子和你約定的還債期限是第二天吧......”

曹樂泰笑了笑,從衣襟中拿出自己的懷表,擺在楚雲徳眼前,“這表上已過了十二點,也就是說,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

楚雲徳站在門前,張開兩臂阻攔道:“你這是強詞奪理。不管怎樣,天還沒亮就不算上是第二天。”

曹樂泰盯了楚雲徳一陣,問道:“楚家大公子,你這麽緊張我進這房間,莫非裏麵還藏了什麽秘密不成?”

楚雲徳道:“我楚雲徳光明磊落,能有什麽秘密?隻是老頭子在裏麵睡覺,我不想你們打擾他而已。”

曹樂泰道:“我還以為,你是怕我逼著楚老賴還債,讓他走投無路,隻能將你送給我當男寵來抵債。”

“曹樂泰!你簡直是討打!”楚雲徳說著,又是一拳揮上來。曹樂泰這次卻閃身一避,趁楚雲徳揮拳上來的空當,繞過他直接走到臥室門前。

抬起腳猛地踹開門,曹樂泰並一幫打手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卻見楚老賴仍躺在**,一動不動。

這老家夥睡得可真踏實——曹樂泰如是想。

楚雲徳隨即跟著衝進來,見楚老賴還踏踏實實地躺著,心中也一陣來氣,“你自己惹了要債的上門來,就別在這裏裝睡。”

楚老賴依舊躺在**,似是沒有聽到一般。

楚雲徳連喊了幾聲,也不見楚老賴有反應,便伸手去推他,“喂,醒......”

話剛出口,楚雲徳便愣在當場——因為就在他剛剛去伸手推那老頭子的時候,才感覺到手上傳來的冰冷僵硬。

“死、死了?......”楚雲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可手上那個冰冷僵硬的觸感卻又是那麽真實,真實的不容違抗。

曹樂泰皺了皺眉頭,偏頭看了看身邊早已經呆住的那個人,也忍不住伸出兩指,上前探了探楚老賴的鼻息。

“他已經死了。”曹樂泰冷靜地做出結論。緊接著,楚雲徳猛地撲過來,一把提住他的衣領;打手們見狀就要圍上來,卻被曹樂泰抬手攔住。

“你之前對他做過什麽,他怎麽會死?!”楚雲徳歇斯底裏地吼著。

曹樂泰眉頭微皺,顯然對這樣的處境很不滿——他攥著楚雲徳的手腕,將他撇至一邊,“你自己死了爹,我怎麽知道為什麽?!”

楚雲徳兩眼中燒滿了怒火,“你少在這裏裝糊塗!老頭子頭睡覺之前還好好的,這才過了不到兩個時辰,他怎麽會突然死了?回到家之前,他隻在你們煙館呆著,你還敢說跟你沒關係?”

曹樂泰迎著楚雲徳憤恨的眼光,不緊不慢地抽了一口雪茄,又悠閑地吐了個煙圈,這才道:“我自然是不可能加害楚老賴。他還欠著我的錢,他死了,我這筆賬豈不是會成為死賬?”

一席話,這男人倒將自己撇了個幹淨。

楚雲徳聞言,又要發火,卻聽曹樂泰接著說道:“若是真有人害他的話,那麽楚老賴死了對誰最有利呢?似乎他身上有一張某人的賣身契吧......莫不是怕被自己的親爹給賣了,所以就將他害死?難怪楚大公子剛剛百般阻撓不讓我進屋,原來是因為這樣。”

他不但將自己撇開事外,更顛倒是非黑白,將這官司攤到了楚老賴的親兒子、楚雲徳的身上。

“你、血口噴人!”楚雲徳又衝過來扯住這男人的衣領,一拳重重地揮在他的臉上。

“呸。”曹樂泰撇頭吐出一口血。

打手們已將楚雲徳重重圍住,像是準備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曹樂泰抬手擦去殘留在嘴角的那抹豔紅,又是朗然一笑,“楚家大公子何必動怒呢,剛剛也隻不過是曹某的猜測而已;除非......你惱羞成怒。”

“我沒有!”楚雲徳大聲吼著又要衝上來,卻被圍住他的打手牢牢地固定住。

曹樂泰夾著雪茄煙,從容地站在雙眼通紅、還死死咬住牙關的楚雲徳麵前;他用兩指輕輕托住那人的下巴。

楚雲徳幾次想要掙紮,隻是被四五個打手死死按住,一點兒動彈不得。

曹樂泰就這樣端著楚雲徳的下巴,歪著腦袋仔細地欣賞眼前人的容貌。若說楚雲舒生的清秀柔美;那麽作為他的大哥,楚雲徳的眉眼之間倒比他兄弟多了幾分硬氣,也因而更顯得冷豔俊秀。尤其是他現在正被自己的手下捉住,那雙黑眸中投出來的憤恨目光非但沒讓曹樂泰感到絲毫不悅,反而更讓自己為他神魂顛倒。

“聽著,你現在是謀殺你爹的嫌疑犯,”曹樂泰一臉認真地說:“如果跟了我,我保你無事;否則,你會惹上大官司!”

楚雲徳抬頭看著眼前的人,掀起嘲弄的嘴角,“你曹大東家想冤枉一個人還不跟上趟茅房一樣簡單?大不了你弄死我,指望著我跟你,做夢!”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聲怒喝:“放開他!”

曹樂泰轉頭望去,楚雲舒抱著從張經理家借來的錢正巧趕回來。

“楚老板也回來了,咱們正好把話一次說開。”

楚雲舒大步走到曹樂泰跟前,將懷中的木盒摔到曹樂泰麵前,“這是我爹欠你的五百大洋,你隻管拿上,從我家滾出去!”

曹樂泰打開木盒看了看,裏麵整整齊齊地碼著五百塊銀元,遂點點頭,對楚雲舒道:“咱們的債是兩清了,但是我要把你大哥帶走。”

“你、憑、什、麽?”楚雲舒直直地站在曹樂泰的麵前,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將自己的憤恨表現得淋漓盡致;這目光,便是如曹樂泰這種見過不少場麵的人迎上來也有些發怵。

“他很可能是殺你爹的凶犯。”曹樂泰掐滅了雪茄煙,背過手去。

“什麽?”楚雲舒不知該懷疑這個男人,還是該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雲徳在後麵叫道:“兄弟,別信他!這笑麵虎狼子野心,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段將老頭子害死,又反咬一口,誣賴我殺害自己的親爹!”

“是你害死我爹!?”對於大哥的話,楚雲舒從來深信不疑。

曹樂泰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可沒害他,我進屋的時候,楚老賴已經死了。”

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楚雲舒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他緊緊地握著兩隻拳頭,指甲都嵌到了手心的肉裏,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來。

“曹樂泰,我要你償命!”楚雲舒說著撲上來,兩隻還帶著鮮血的手就要掐上曹樂泰的脖子。

曹樂泰看都不看,抬起一腳將楚雲舒踹到一邊,跟著招呼手下的打手,“把這跛子帶回府,等天亮之後交給警察署。”

楚雲舒蜷著身體趴跪在地上,曹樂泰給他的這一腳真可謂是不留餘力。

“楚老板,你最好能找到說服警察署署長你大哥無罪的理由;要不就勸勸他從了我。如果這兩者你都做不到的話,”曹樂泰說著,又望了望還在**的楚老賴冰冷的屍體,“在給你爹打棺材的時候,別忘了再多給你大哥打一副......哈哈哈哈......”

“曹樂泰!你不是人!”楚雲徳在被打手們牢牢架住的情況下仍聲嘶力竭地喊著。

望著被帶走的大哥,和曹樂泰揚長而去的背影,楚雲舒一拳猛捶在地上,恨恨地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