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到,楚恪就依照約定的那樣,悄悄來到了魏美人的住處,他身著了一身黑色華服,其上金色的線,繡繪了小龍的龍鱗與龍爪,在燭光下熠熠生輝,給他那俊朗不凡的臉頰增添了一絲華貴的氣息。

魏美人的眼睛微微張開,她那雙燦若星河的瞳孔裏蒙上了一層白翳,像是一陣烏雲,遮住了漫天的星空,楚恪終於可以無所顧忌地看向了她的眼睛。

“我家鶴風說得一點也沒錯,每次你的蠱術用得多了,就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他悄悄地走到魏美人的身旁,仔細地看著她那美麗的麵龐,“沒了你那雙燦爛的眸子,這容顏倒是顯得普通了起來。”

那魏美人將眼睛緩緩閉上,微微張口,口中的聲音沙啞而又尖銳,難以入耳,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你是來專程看我的笑話的嗎?”

楚恪笑了笑,他的語氣變得輕鬆而又柔和了起來,“你是為我做事,就是我的下屬,作為上司,當然要來關心下屬的安危。”

魏美人輕哼了一身,語氣中滿是不屑,“你個小人,挾持著我的夫君,居然還大義凜然地說出這番話來,真是個偽君子,你就像你的祖父一般,你們楚朝的男人全都是這樣的小人。”

楚恪的眼神中多了一似色彩,他淡淡地說道,“正如你所言,我就是這樣的小人,你恨我也罷,怨我也罷,笑我也罷,我都不會有所介懷。”

魏美人沒有說話,她認為與這樣的小人交談是十分可恥的,話不投機,半句多。

楚恪見他不說話,嘴角仰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這樣倔強的態度,讓他想起了另一位佳人,再過不久,他就能再見到她了,他的聲音變得異常溫柔了起來,“你好好休息,還有一個任務,我就能安排你和你夫君見麵了。”

“你要說到做到……”魏美人的聲音有些顫抖起來,她所有的努力就很快就要實現了嗎?她都有些不可思議了起來,她內心激動之餘,還有一些害怕,她害怕楚恪就像他的祖父一樣,言而無信。

楚括背著手,悠悠地往門外走去,魏美人的耳朵裏聽到了一句低沉而又有力量的聲音,“我不喜歡的的祖父。”

魏美人的神情放鬆了許多,她的腦海裏開始回想起她在賈貴妃腦海中所看到的東西,她內心深處是有幾分同情賈貴妃的,她看到了賈貴妃對愛情的向往,看到了賈貴妃對自由的熱愛,她在她心裏看到的更多的是無奈與悲傷。

現實總是逼迫著人去做一些她所不願意做的事情,再這樣的時空裏,“自由”不隻是它字麵上的那層意識,它的背後背負著太多太多,這樣渺小而又偉大的願望,往往是就在眼前,然而卻遙不可及的。

魏美人在控製賈貴妃的這些日子來,每天都會重複著在賈貴妃心中聽到的一句話,“我的愛,由我自己決定,我的命由我自己決定,我要生就要生得燦爛,我要死就要死得值得。”

賈貴妃心中的這句話,牢牢地刻在了魏美人的心中,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是賈貴妃控製了自己,還是自己控製了賈貴妃。但有一點她是知道的,賈貴妃這次的死,是死得值得的,她在最後的一刻參透了這句話,從而看

破了自己的生與死。

賈貴妃的這一輩子都是生活在別人的掌控之中,生得不能自已,完全被玩弄在他人的鼓掌之間,成為一顆沒有溫度的冰涼棋子,她所追求的“自由”永遠在她的麵前,然而她卻永遠也得不到它。生,她不能生得燦爛。

在落下水的那一刻,魏美人其實並沒有解除她的控製,然而,魏美人卻在那一刻突然地掙脫了她的操控。她在那一刻就已經找到了“自由”,也是在那一刻開啟了她對“自由”的認知,她的死是為了結束他人的控製,真正找回自己。

她對打入冷宮的聖旨不怒不喜,她對責難她的人不怪不恨,她隻為自己的喜而喜,為自己的怒而怒,為自己的悲而悲,對於外界給她施加的一切情感全部屏蔽在自身之外,這世間一切的束縛都被她看淡了。

然而,她的軀體跟不上她靈魂的升華,她的軀體會一直被人掌控著,終於,她意識到,隻有死才能脫離他們的掌控,因此她為了得到絕對的“自由”而死,為了她的夢想,她的死,死得值得。

魏美人輕輕歎了一口氣,她敬佩起賈貴妃了,她心中的蠟燭,在“黑暗”中緩緩地燃了起來,照亮了她心中的一小塊角落。

翌日,皇帝便收到了塞外使臣送來的信件,其上蠻王又在催促和親事宜,聲稱要是再不快點答應他的和親條件,他就要與楚朝為敵了。

楚王為後宮之事傷心得焦頭爛額,而現在使臣卻又來催促,他早已沒有二心再去考慮國家大事以外的事情了。

他與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商議著,選那位大家閨秀或是在朝公主出去和親比較好。大臣們眾說紛紜,有些甚至說出了自家女兒的名字,以表示自己對楚朝的忠心,然而楚王謝絕了他們的好意,因為那些女兒們雖說是大家閨秀,但長相卻是擠不入上乘,要是被派出去倒是要被小小的匈奴族認為楚朝沒有像樣點的美女了。

趙寅也是左右為難,他不想送自己女兒出去受苦,然而看著各位大臣的“忠心”與熱情,他倒是不好將自家的女兒藏著掖著了,再加上楚王的眼睛時不時地朝著自己瞥著,他更是不能有半點推辭之言,隻好硬著頭皮將自己的女兒舉薦了上去,貢大家評選。

在大臣們與皇帝的再三挑選後,終於選出了幾個貌美文采也很出眾的女子,秦姝蓉以楚朝第一狐媚子的稱號自然是不會落選的,顧敏憑借“楚朝第一才女”的稱號也不幸被選中,同樣選上的還有鍾中書之女鍾雅,以及嘉王府的楚明珠郡主。

而趙箬則是楚王欽點的入選人員,位居“救國公主”榜第一的人選。

趙寅看見這樣的結果未免有些頭疼,結果與他猜想的並無二致,楚王十分中意趙箬的聰慧與機敏,並且她的容貌在楚朝中算是一等一的美女,非常完美地繼承了楚朝第一美女的大公主楚約的容貌,在楚王眼裏,趙箬這樣的相貌這樣的膽識才能勝任“救國公主”的稱號。

趙寅也實在是想不出能夠反駁楚王的理由,自己的女兒的確是人中龍鳳,在這件事上他是多麽希望趙蓉的容貌能夠像其它大臣的女兒那般普通,他第一次覺得“紅顏薄命”這樣的話是非常有道理的。

趙寅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中,看著楚約一臉焦急的神情,便知道她想同自己說什麽了。楚約看著趙寅臉上的神情,心裏也知道了十有八九,便也不再多問,隻是讓丫鬟去趙箬的院子裏叫她過來一起用晚膳。

趙箬跟著丫鬟來到楚約的院子,她一進門就感受到了一種沉重的氣氛,楚約見到她時,臉上的那種擔憂,似乎像是她馬上就要離開他們了一樣。她依照往常那樣走在她的座位上,輕輕地坐下,接過丫鬟手裏遞過來的碗筷,等待著一家人的開動。

趙寅默默地拿起筷子,夾起了一塊魚肉,往趙箬的碗裏放,楚約也一直拚命地夾菜,不一會兒,趙箬的碗中便堆起了一座小山。趙箬看著碗中的食物,再抬頭看了看趙寅與楚約的滿麵愁容,竟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楚約連忙責怪道,“你這丫頭,我們擔心你,你卻還在這裏傻樂,真不知說你什麽好,心這麽大。”

趙箬將嘴中的食物咽下,對著楚約開玩笑地說道,“怎麽了,是不是皇上又下旨賜婚給我了?這次又是誰家的公子啊?”

楚約放下碗筷,擔憂又責怪地看著趙寅,趙寅與楚約相互看了一眼,便擔憂地深深看了趙箬一眼,“皇上今天為蠻王和親一事選了幾個姑娘,但是他似乎很中意你。”

趙箬又笑了起來,她有些得意而又打趣地說道,“哈哈哈,沒想到皇上居然這麽看得起我。”

楚約立刻瞪了她一眼,“你這孩子,這種事看得起你有什麽用啊。”

趙箬不緊不慢地咬了一勺湯,悠悠地說道,“這種事情,輪不輪得到我還不一定呢,你們啊先別急。”

趙寅看著趙箬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對著楚約笑著說道,“你看看,這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楚約狠狠地瞪了趙寅一眼,嗔怪道,“還不是你帶壞的?”

趙箬看著爹娘又打情罵俏的樣子,識趣地低頭吃起了飯,她剛才的那些話雖然有調侃的成分,然而也有幾分是真話,她的確不害怕被楚王派去做“救國公主”,她前世曾經同楚括一起出使過邊塞,那裏的人民雖然對楚朝的人民有些偏見,但是一旦與他們相處的時間長了,就會不自覺地愛上他們。

草原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可怕,那裏的人熱血而又豪邁,全是真性情,說什麽就是什麽,喜與怒都表現在臉上,男女老少,沒有一個人是做作的。他們的生活方式雖然艱苦了些,然而卻有不一樣的風情和滋味。

而且她也有預感,即使是她想去蠻族生活,朝廷中有些人也不會讓她如意的,若是她去了邊塞,那麽他們便失去了拉攏趙寅的籌碼,以趙寅的性格來看,他是堅決站在中立的位置,不會違背他的中庸之道的。

楚恪和楚括就是她最好的保護人,楚恪近些日子的表現,對她的個人越來越感興趣,她已經成功地牢牢抓住了他的胃口,將他當做了自己最堅實的保護。

楚括的表現則是陰晴不定,他雖然希望能夠拉攏自己來在朝堂之上為他開道,但是最近他重重地失去了手下的兩名大將,再想要拉攏她已經是件非常難做的事了,所以不能排除他會放棄她的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