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止寧的記憶力很好,因此他很輕易的就尋到了那段記憶,那個小孩臉黑黑的躺在地方,秦止寧不算是個冷漠的人,盡管他的外表看起來並不好相與,他站在那看了一會兒,然後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些食物和水,人似乎還昏迷著,嘴唇幹裂發白,他擰開蓋子輕輕的給對方喂了一些水。

這段記憶已經變得模糊,秦止寧印象唯一深刻的是對方臉上黑黑的一片。

嚴慕眨了下眼睛:“怪不得後來我入職秦氏的時候你一點都不記得我。”

秦止寧說:“就算見過也很難記得,都過了六七年了。”

嚴慕便隻是笑了笑,他眼神溫柔,秦止寧覺得自己渾身像被一汪春水籠罩,他稍稍覺得不自然:“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有點怪。”

嚴慕說:“什麽眼神?”

秦止寧描述不出來,“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黏黏糊糊的。”

嚴慕說:“大概因為你從來沒有注意過我,我一直都是這樣的。”無論嚴慕掩飾的多好,喜歡總是會從眼神裏麵流露出來。

秦止寧愣了愣,然後擺了擺手:“算了,你先出去吧。”

嚴慕很貼心的給他關了門,秦止寧放鬆身子開始思考,但不是關於嚴慕對他的感情,而是程知州的事情,毫無疑問,程知州這次的事情已經觸犯到了他的底線,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輕易放過對方。

嚴慕找的律師很專業,兢兢業業的給主家打官司,程知州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害怕,那是秦止寧,他惹到不該惹的人了。

為今之計身邊能幫他的也隻有霍珩一個人,其實他現在想想,他之所以敢膽大到綁架秦止寧,很難說不是出於覺得霍珩是他的靠山的原因,他潛意識裏覺得霍珩一定不會不管他的,也正如他所料,霍珩果然偏向他,並且親自去找了秦止寧。

隻是結果看起來並不如願,程知州有些恐慌:“阿珩……”

霍珩擰眉,臉色並不好看:“這次我可能幫不了你。”

“是不是秦止寧不鬆口?!”

霍珩上下看了他幾眼,眉目間泛著冷清,“這件事情你做的太過分了,你不該動他。”

這句話像是觸到了程知州,他張了張嘴,顫抖道:“霍珩,為什麽到了現在你還要這麽維護他?我以為至少我們現在是兩情相悅!”

“愛愛愛!你整天隻會說這些嗎?”霍珩站起身,衣領上有煩躁抽煙落下的煙灰,被人毫不在意地彈開:“程知州,如果我不喜歡你,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嗎?你是覺得隻有你付出了一切嗎?你有沒有站在我的角度上考慮過,我剛畢業就進了霍家,沒幾年就進了董事會,我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的,這些年我都是靠自己往上走,現在離婚為了安撫秦止寧,錢沒了,我這些年辛辛苦苦打拚的事業也沒了,說下去就下去了,你以為上去很容易嗎?”

霍珩疲憊道:“不是不顯露就是沒有損失,那你說要怎麽辦?繼續跟秦止寧對著幹嗎?他現在背後還有嚴家,不是霍家能對付的了的。”

程知州指尖攥進手心,他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我一早就說過,你不該分給秦止寧那些錢,沒有這個,他也不會這麽容易下手。”

霍珩沉默了一會兒:“你以為僅僅是這個嗎?”

程知州不解的看他一眼:“不然呢?”他真是不懂霍珩,就這樣任由秦止寧對他下手,絲毫沒有要還回去的意思,而秦止寧又做的這麽絕。

霍珩冰冷的視線掃他一眼:“秦止寧還從我這裏拿走了霍家百分之三的股權,你猜猜為什麽我會給他?”

程知州看著他冰冷的視線忽然說不出話,他心裏隱約有了猜測:“為、為什麽?”

“因為秦止寧拿你的事業威脅我。”

程知州腦袋嗡了一下,盡管他不太了解商圈的事情,但從霍珩被這麽快拉下來也能猜測到重要性。他啞了啞嗓子:“我以為你從來都看不上我的事業的。”

霍珩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臉,毫不留情道:“確實看不上。現在仔細想想,我都有些後悔做這個決定,不值當。”

霍珩心裏已經蓄了一些悔意,他原本也是想過要和程知州好好過的,但是程知州太愚蠢了,幾乎讓他後悔自己的眼光和當初的決定,為什麽他要放棄秦止寧選擇他,明明他處處都不及秦止寧,也許唯一多的一個優點便是新鮮感。

程知州斂了斂眉眼,他知道現在不是和霍珩吵架的時候:“那現在怎麽辦?”這件事情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全靠秦止寧的想法。

霍珩提醒他:“秦止寧不會鬆手的。我以為你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後果。”

“我太衝動了。”

“阿州,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包括衝動之下的行為。”

程知州覺出了霍珩想放棄他的意味,他有些慌亂的攥住霍珩的手:“我不能進去!”

霍珩慢慢的把手抽出來,程知州握的很緊,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紅痕:“我說了不算。”

“你可以!”

霍珩隻是冷漠的看著他,程知州徹底慌亂起來:“那嚴慕呢,他也要進去!”

霍珩動了動眉頭:“你該感謝他開的那一槍,這抵你進去起碼五年。”

大概是身體還沒有徹底恢複,程知州也許是被嚇到了,腦子昏沉,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霍珩心裏微微有些不忍,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讓程知州進去,但是秦止寧這個人有時候太過於一板一眼,你和他講人情,他和你說道理,根本無法溝通。

秦止寧好像隻是對他動手了那一下,但是後麵的損失是遠遠預料不到的,從高高在上、風光無限的霍總跌落下來,霍珩未必沒有過後悔,他想過總要付出些什麽的,但是沒有預料到後來會失去這麽多,算不上捉襟見肘,但是他的身價大跌,離婚分的那些錢幾乎也搭在那個漏洞裏麵,最重要的是,這些事情會使他慢慢的遠離霍家的核心圈。他向來很少表露過內心,大概是他看起來若無其事,以至於程知州絲毫不知秦止寧的可怕之處。他不親手做,有的是人為他的事情赴湯蹈火。

霍珩靜靜的思考了一會兒,最後起身出了門,也許他也該重新考慮一下和程知州之間的事情,沉沒成本付出太多,最好的辦法不是繼續往前走,而是及時止損,減少損失。

嚴慕做事很迅速,盡管霍珩給程知州高價從國外聘請了一批頂級律師團,但是最多也隻能減免,他們默認放過了嚴慕開槍的事,秦止寧這裏也沒有下死手,判了程知州五年,在霍珩那邊的律師努力下,緩刑一年執行。

程知州到現在還是渾渾噩噩的,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後果會這麽嚴重,他想懇求霍珩,但是看到對方冰冷的視線後便像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樣,也許霍珩喜歡他,也真心的喜歡過,但這僅僅建立在沒有外力的阻礙下,如果讓霍珩放棄太多東西,那麽隻怕他會第一選擇放棄這個根源。他渾身冰冷,法官淡漠的話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模模糊糊有些微弱。

事情到這裏已經算解決了,秦止寧稍稍覺得放鬆,他轉頭看向身後的嚴慕:“希望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這已經耗費了他不少時間和精力,開頭那樣美好,以至於沒有想到會結尾的這麽倉促難堪。

入秋的天已經帶了寒意,嚴慕替他攏了攏衣領,溫聲道:“已經結束了,後麵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秦止寧點點頭不再說話。

霍珩從裏麵出來,他臉色並不好看,尤其是看到嚴慕自然又親密的靠向秦止寧,而對方絲毫沒有要保持距離的意思,就這樣任由對方貼心的幫他整理好領口。而嚴慕抬起頭,隻是衝他微微一笑。

秦止寧熬了夜,到現在精神也不太好,現在隻想立刻回家補一覺。嚴慕把車開過來,上車前他看到霍珩正站在階梯上,直直的看過來,但秦止寧隻是很輕的掠過那裏,然後收回了視線。

肩膀上被人披了一層外套,還帶著溫熱的氣息:“你先在車上睡一會兒,我開的慢一點。”

車門關上,車窗慢慢的搖上去,和外麵分隔成兩個世界,秦止寧說不清心裏麵是什麽感受,好像做了一場長久的夢,然後又忽然之間醒過來,最後意識到一切都結束了。他吐出一口氣,覺得渾身都放鬆下來,低聲道:“都結束了。”

嚴慕說:“是的,都結束了。”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已經過去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往前走,不必回頭。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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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線和其他視角什麽的放到番外來寫,想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