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了,小青走了以後再也沒有來過。看守所裏的日子依舊乏味,沒有人來提審,也沒有律師來,我的世界一片死寂。

二所十一號監房就像一個鐵打的營盤,不斷有流水般的嫌犯來了走、走了來,麵目不一的,老的少的,老馬在秋天來臨時候開庭判了四年,走的那天,我們有些戀戀不舍。小剛小虎也先後判了,都是小皮夾子,一個判了八個月另一個判了十個月。

現在,吳群成了二號位,這家夥的轉變很快,幾個月下來,他已經成了十一號監的頭號殺手!我驚歎於這裏麵對人的改造之迅,尤其是那些本來看上去很雛的大學生、白領等有知識有文化的人,進來以後,除非天性懦弱的,一般都會變得比流氓還要壞!

吳群正是這樣,他的案子簡單清楚,因此他不必為自己的案子太過cao心,結果,在入監兩個月以後,他開始慢慢變化了,他很快適應了監房裏的生活,加之他人很聰明,在外麵又是個單位的中層幹部,組織能力很強,剛好老馬走了,我就直接讓他坐了二號位。

他把監房管理得井井有條,新戶頭進來的先從洗梆部做起,梆部要洗得光亮照人,再有新戶頭進來,前麵洗梆部的就去擦地板,原來擦地板的洗飯盒,監房所有的勞役都安排由吳群來監督、檢查和獎罰。現在,我在監房裏麵當起了老太爺,什麽都不用我管了,一切交給了吳群管理,慢慢的,新來的嫌犯都不怕我,而怕吳群了,吳群在幾個月的時間裏,把自己徹底改造成了一個瓦寧(壞人)!

年底,終於熬到了我的第二次開庭。

還是在海港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第五刑事審判庭開庭,上午九點鍾,我被帶了進去。

這一次,我在法庭上的表現很乖,我很有耐心地聽完了檢控方公訴人對我的起訴書,當法官問我我什麽需要辯護的時候,我說道:“我有罪,我認罪,我的辯護全權交由我的辯護律師為我辯護。”

唐龍大律師很滿意地對我點點頭,法官便請律師辮辯護意見,出乎我的意料,這位號稱大律師的唐龍小老頭居然隻說了一句話:“我隻強調一點,那就是請合議庭充分考慮到我當事人的立功表現,從輕量刑。”

接下來便是法庭調查,法官也隻是簡單問了一些很明顯的問題,我都一一做了承認,拖拖拉拉弄到中午,法官宣布休庭。

第一次來二中院並沒有過午,這一次,休庭之後,我被法警帶到一樓後麵的一個存放人犯的區域,一個一個的很小的單間,法警打開一間關我進去,不一會,便有人送來盒飯,一條小走廊裏麵,還有幾個其他看守所押來開庭的人犯,也都是每個人單獨關押。

盒飯,對於我來將,也是久違了大奢侈!我吃得一粒飯不剩,回味良久。

下午,我又被押解回了二所,陳國慶接我上了二樓,他直接把我帶到了警官辦公室,給我點了煙,問道:“怎麽樣?判了沒?”

我說:“沒有,就是法庭調查,弄了一上午。”

陳國慶說:“那也快了,下一次開庭就會判了,馬上就要過年了,估計要等到年後了。”

我不解地問道:“為什麽要拖那麽久?”

“嗬嗬,這也是一種策略,越是大案越要一拖再拖!所謂夜長夢多,隻有拖下去會才有新的案情bao露出來,輕易就判結了,往監獄一送,所有的尚未掌握的案情也就很難再想掌握了,所以你還得等等,實在榨不出來你的餘罪了,也就判決了,估計你現在已經有年頭了,哈哈。”陳國慶一席話讓我覺得有些道理,我這個案子,不可能就這樣稀裏糊塗判決下來,可是,他們卻不再來提審了,也沒見法庭上提出什麽新的案情來。

我和陳國慶閑聊一會兒,他把我送回了十一號監,吳群關切地問道:“老大,怎樣?判了沒有?”

我走到前麵坐下,歎了口氣道:“判?看來,我要在這裏麵和大家一起過年了!”

吳群說道:“那好呀!過年,我們在一起過個年!等下劉警長來,我讓他給我們房間轉幾個大戶進來,我們好好過個年!”

我笑著看了他一眼,這小子和劉斌打得火熱,現在,劉斌幾乎天天提他出去嗨呸,已經很少叫我了,我在二所諸管教眼裏已經是個無用之人了,除了陳國慶還多我照顧有加,其他人已經不大理我了。

也很現實,一般的像我這樣的在看守所呆到一年的並不多,也有呆上兩三年的,那得高檢特批,按照刑事訴訟程序,一年的時間已經是個極限。在看守所呆上一年,裏麵的事情差不多都看得很透了,這個時候管教也懶得管你了,自己也麻木了,不會再生什麽是非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大年夜,果然和陳國慶說了一樣,年前,真的沒有再開庭,隻是律師來了一趟,就在大年夜的前一天,唐龍突然來找我。

在提審室,唐龍問我:“王輝,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嗎?”

“我是誰?我哪裏知道,我最後的記憶,就是這個名字,王輝。”我笑著答道。

唐龍緊緊盯著我道:“不行,這個王輝是個莫須有的名字,隻是一張假身份證上的名字,你必須要有一個真正的名字,真實的名字!”

我笑了,說道:“唐龍老頭,我不知道我是誰,真的,我忘記我是誰了,從我有記憶,我就是王輝,怎麽,這和我的案子有什麽關係嗎?我在法庭上也認罪了,判我什麽我接受什麽,這不就足夠了嗎?和我是誰有什麽關係嗎?”

唐龍正色道:“我剛剛跟法官溝通過,你沒有一個真實的身份是不能定罪的,你明白嗎?法律必須對驗明正身的人定罪,也就是說,你這個王輝的名字根本不能用來定罪,我這麽說你還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說:“為什麽啊?我的人在這不就行了,管我叫王輝李輝,有什麽區別嗎?”

唐龍說道:“我給你看你個文件。”說著對坐在門口的陳國慶警官笑了一下,陳國慶點點頭,隻顧坐在那裏抽他的煙。

我知道,他們之間有默契,這老頭不買通陳國慶,他給我看的任何東西都必須先通過陳國慶的檢查,顯然,這次不用檢查。

打開一個文件夾,裏麵是一張a4紙,上麵寫著:記住,從現在開始,你的真實姓名叫何生,今年三十一歲,黑山省鬆河市人,父親何大力,印刷廠工人,母親趙文娟,印刷廠工人,妹妹何雪,待業青年。你早年離家,與家庭失去聯係……

我有些恍惚,這算什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很快看完了,唐龍問我:“你都記住了?”

我點點頭,說道:“我叫何生。”

他製止了我,說道:“春節過後,你的承辦會來一次,問你這個問題,沒有辦法,檢察院要求他們補充偵查,到時候你就如實承認,明白了嗎?”

我不置可否,伸手跟她要了一支煙,點上,我斜著眼睛看著他,說道:“這個何生幹淨嗎?”

唐龍坐回到提審台的後麵,把那個文件夾裝到皮包裏麵,看著我說道:“你放心,這個人是我們jing心挑選的,你必須接而不要懷疑,那個黃、的哥哥,嗬嗬,我就提醒到這裏,你是聰明人,一切都是他在安排,你在這裏表現得不錯,哥哥很滿意,你明白嗎?”

我的頭上開始冒出汗來,原來從頭到尾都是黃天學在控製!那麽他們為什麽要讓我一頂換這個名字呐?是否有什麽陰謀?應該不會吧,如果黃天學向滅我的口,他有的是辦法,看守所裏弄個意外死亡是很便當的事情。

“明白。”我吸了口煙,接著說道:“那麽,替我向哥哥問好,還有哥哥的妹妹,嗬嗬,就說我愛他們,我想他們,哈哈!”

唐龍瞪了我一眼,說道:“我警告你!要想早一天出去,最好管住你的嘴巴!前一段你表現得很好,接下來,希望你一如既往!記住,何生!”

我也瞪了他一眼道:“老頭,你也給我記住!別想對我做什麽手腳,別讓我太難過!”

唐龍站起來,對我說道:“我們會盡量讓你過得舒服一點,哈哈,以後你也有家人會給你寄郵包了,沒辦法,他們也是剛剛找到你,他們也不太富裕,你盡量理解他們吧。”唐龍向我擠弄了一下眼睛,走了。

我有些目光呆滯地坐在椅子上,陳國慶過來說道:“走吧,到我那裏去呆會吧。”

陳國慶帶我到了警官辦公室,他又拿了一支三五遞給我,說道:“王輝,你小子的水很深啊!看來你不會有什麽事的,你的背後有大人物保你,等你判好刑,到了新收犯監獄,我去幫你安排一下,我有幾個戰友在那邊當監區長,不會讓你太受罪的。”

我很感激地笑了笑,說道:“陳管教,你是好人,我不會忘了你的,有機會的話,我們外麵做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