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時候,放假七天,不用開排頭,完全在監房裏麵自由活動,看守所統一為每個監房分了瓜子、花生和糖果,有大帳的大戶們又開了好多小食品,我們就把這些吃的東西全部擺放在房間的地板當中,大家在兩邊下棋打牌,氣憤搞的很好。

過年的夥食也大不一樣,年夜飯有兩個肉菜兩個蔬菜,大家喝了可樂當酒,相互說著新年的祝福。

可是,這些都是表麵上的,過年這幾天,除了幾個老官司不管不顧地吃吃喝喝,大部分新戶頭、年齡稍大一些的嫌犯,心情都不是老好,有兩個經濟犯,天天站在鐵窗前默默地流淚。

在裏麵,平常日子還好受一些,可是每逢佳節倍思親,最難受的當屬過年過節了,往往在這個時候管教門高度緊張,有些情緒不穩定的可能在這個時候做出比較激進的行為。

從初一開始,當班的管教就逐個監房集體開出去打槍(吸煙的意思),我們監房在我的不斷運輸下,有些隱蔽的香煙存貨,大年夜,我們監房的所有人都打上了一整槍,而不是象平常那樣的一根煙分卷許多巴頭。

初一這天,我一個人坐在房間的前麵,我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孤獨,人家過年都有家人可想,我卻不知道我的家人在哪裏,好多人都有家人寄郵包進來,可是,沒有人記得我。

大年初一,警長帶班。劉斌在前麵挨個監房巡視,走到我們監房前麵站下了,看到我無jing打采的樣子,問道:“新年好!你怎麽樣?沒事吧?”

我抬起頭答道:“過年好,警長,開我出去打一槍吧!我xiong悶啊!”

劉斌說道:“今天都有機會,排到你們監房估計要下午了,別急,上午我也很忙,等下警務處還要來視察,到時候每個監房都要喊警官新年好,到時候你領喊一下,不用起立,該怎樣就怎樣,警官問話要如實回答,好吧。”

我說:“好。”

這時本來在後麵玩牌的吳群湊過來,對劉斌笑嘻嘻地說道:“劉警長新年好,也不給我們個紅包啊?”

劉斌說:“好,下午吧,開你們出去打槍。”

快到中午的時候,勞動跑過來說道:“警務處的領導來了,別忘了喊新年好!”

前麵已經有監房在喊“警官新年好!”了,我回頭說道:“大夥注意了,都原地不用動,該吃吃、該玩玩,等下領導走到咱前麵,我領喊,我喊完了,你們一起喊,明白不?”

吳群說道:“明白,老大,就是讓領導們看看我們的節日祥和氣氛,嗬嗬!”

有個五十多歲的嫌犯說道:“祥和氣氛?狗shi!他們怎麽不進來祥和祥和!”

吳群瞪了那人一眼道:“老周,大過年的別找不自在啊!”那老周馬上低頭下棋,不再言語了。我看在眼裏,心想,這個監房交給吳群應該沒有問題了。

很快,我看到李煥所長和劉斌警長陪同五六個“領導”走到我們監房的前麵來了,我連忙喊道:“警官新年好!”監房裏麵眾人附和:“警官新年好!”

我一眼就看到了小青,我忘記了,她也是警務處的領導。小青今天好漂亮,和她在一起的還有個女警官,同樣的年輕漂亮,一對警花說說笑笑,根本就沒有朝我們監房裏麵看!李煥衝我點點頭,劉斌也笑了下,一群人沒有停留就走了過去。

我感到心裏一股nuan流在流淌,很舒服的那種感覺,大年初一,老天的安排,我還是見到了親人,小青的音容笑貌,穿著警服的颯爽英姿,不斷在我的眼前浮現,我感到欣慰了,這個冬天因為有了小青而不算太冷了……

連續七天沒有開排頭,日子反倒過得很快,一晃,一個年就算過去了。正常開排頭的第一天,我就被提審。

來的還是老朋友,唐警官和葉警官。我很有禮貌地向他們二位彎腰鞠躬道:“警官新年好!”兩位警官笑了,道:“好好!”對旁邊的陳國慶說道:“你們這裏的犯人訓練得不錯嘛!”

陳國慶有些自豪地昂起頭道:“那是,沒看是誰的主管!大過年的,你們對人家好點,這孩子可憐啊,連個家都沒有,都快成了三無人員了!”

我們幾個都笑了,唐警官說道:“沒問題,我們這次來就是來給他安個家,我們終於查到這小子是誰了!您忙您的去吧!完事叫你。”

在提審室坐下,唐警官先扔了一根煙給我點上,笑mi眯地說道:“何生,嗬嗬,這下看你還往哪裏跑!”說著他翻開了一個文件夾。

我抽著煙看著他,心裏在想,唐龍他們還真是厲害呀,顯然已經把我是何生的身份透露給了8o4的承辦!

唐警官看著那份文件說道:“何生,男,漢族,一九七二年六月一日生人,一九九六年黑山大學中文係畢業,來海港市打工,從此與家人失去聯係至今,無前科,無不良記錄。”他讀到這裏抬起頭來盯著我看。

我想,我必須配合一下了,就小聲說道:“你們、你們是怎麽找到的?”

唐警官嗬嗬一笑道:“這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別看你隱瞞了一年,但是,我們依然能把你找出來!何生啊何生,你也太天真太幼稚了,我們是幹什麽的,我們就是吃這碗飯的呀,連你是誰我們都查不清爽,那我們還不如回家種白薯去了哈!”說著扭頭看著葉警官,葉警官也笑著點點頭。

我心裏在想:啊呸!還真是不要臉啊!見過不要臉的,可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唉!這可是堂堂的8o4啊!

唐警官合上那個文件夾,看著我說道:“好了!即然你何生還是露出了廬山真麵目,咱們就一切從頭來過,現在重新開始,希望你能夠配合!”

我打斷他道:“唐警官,我可以見見我的家人嗎?”

“不可以!再說了,他們還不知道已經找到你了,我們,嗯,不忍心把找到你的消息告訴他們,和你斷了六七年的聯係,他們都以為你已經不在人世了,誰知道你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呀!我們現在就這樣貿然地告訴他們,他們一定心理上無法承受!”

“那麽,就是說,你們並沒有和我的家人接觸?可是那你們是如何確認的呐?”我問道。

“嗬嗬!這是秘密,算了,和家人早晚都會有聯係的,等到你判好刑吧,快了,我們抓緊把你的案子重新理順一遍,在開庭估計就可以判決了。”唐警官說道。

我說:“這樣啊,那好吧,我們從哪裏開始?”

“姓名!”唐警官正色道。

“何生。”我好不猶豫地答道。

這次審訊的時間很長,我出乎意料地配合他們,他們非常高興,一直在給我煙抽。我們進行了整整一上午。

唐警官說道:“很好,何生,我們今天就到這裏,你也回去吃中飯,好好休息休息!嗬嗬,看看,這樣多好,爭取個好態度,法官量刑的時候也會考慮的!”

我不置可否,陳國慶把我帶到警官辦公室,劉斌也在,劉斌說道:“你小子,不老實啊!都來了一年了,今天才知道你不叫王輝,你是何生?還得我們還得給你重新登記!”

我笑了說道:“這事不能怨我,我說我是誰就是誰啊,那是8o4那幫廢物太笨!連我是誰都搞不清爽,還有臉當刑警!”

陳國慶說道:“對對!8o4這幫戇比樣子,一年了,連對象的身份都沒能確認,就上交了,檢察院也敢批捕,法院也敢開庭,完了,這世道,公檢法全都稀裏馬哈的!”說著點了一支煙遞給我。

劉斌也抱怨道:“是啊,他們工作馬虎,咱們跟著倒黴,這王輝,嗨!叫王輝都叫順口了,這何生的所有登記都得重新做!老陳,你是他們監房的主管,下午你和內勤小王弄下吧,現在中午了,先把他押回監房吃飯。”

我趕緊說道:“警長,那也等我們睡好午覺開排頭的時候吧。”

劉斌說道:“行,你先進去吧。”

我趕緊急抽幾口煙,把煙屁熄滅在辦公桌上麵的煙灰缸裏麵,站起來,陳國慶說道:“不用那麽急,下午我空下來的時候去提你,走吧,開飯了已經。”

中飯是紅燒獅子頭,每人兩隻拳頭大小的獅子頭,非常實惠,今天是年後開排頭的第一天,夥食依然不錯,很多人舍不得全部吃掉,吃一支留一支晚上吃,晚上的飯菜一直不好。

吃飯的時候,我對大夥說道:“我改名了,從現在開始,我叫何生!王輝是假名,8o4剛剛提審我,他們知道了我是誰。”

大家都愣了,吳群說道:“你說的是真的?不開玩笑?”

“不開玩笑,你們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我看了看一個個驚愕的麵孔笑了笑。

下麵一個小子說道:“老大!你太神奇了,俺好崇拜你呀!”

我笑著說:“今後都叫我何生吧,我就是何生!”

吳群說道:“趕緊吃飯,吃晚飯,你可得好好給我講講你的故事,真的是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