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郭雲清的一家

郭振清將李長興出賣她的原因說出,還懇求林飛伸出援助之手,救救這些受苦受難的百姓,他們原來也是良民出身,隻是活不下去,才會鋌而走險。誌願軍是正義之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是林飛卻不同意。

“他們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戰爭使百姓死傷很多,雙方都會擄掠人口,不然今後的建設將成為空談。退居台灣的蔣介石麵對解放軍陸海空一體的打擊,知道一江山島守不住,大陳島也遲早是解放軍的囊中之物,就將島內的兩萬多青壯男女全都擄掠到台灣。有了人,才有一切,偽軍現在做的,正是如此。

看著郭振清難以置信的目光,林飛轉開臉,“他們會受點苦,會背井離鄉,但不會送命。這裏是朝鮮,還是他們的祖國,我們無法救出那麽多的百姓,再說將他們送到哪裏才算是安全的地方呢?帶著百姓,我們就會全軍覆沒了。”

林飛的想法也沒錯,他是穿越來的,親眼目睹了北朝鮮的軍人是如何暴虐地對待那些脫北者的,說起來那些脫北者也真可憐,隻是為了求得一口飽飯吃,就要冒著生命危險。政府卻將他們視為叛徒,從肉體上消滅。

北朝鮮金氏政權如同前蘇聯一樣,將國家大部財力都放在軍事上,而對惠及民生的經濟建設卻很少涉及,而且是高壓遏製百姓的呼聲。北朝鮮百姓才是生活在深水火熱中,而韓國作為亞洲四小龍之一,國民GDP和幸福指數是北朝鮮百姓夢寐難求的,現在他們背井離鄉,將來未必是壞事,那又何必去救呢?

當然這些無法向這時代的中國人說,說了他們也不相信。林飛隻是說:“他們是同胞,不會下絕手,當然會吃一點苦。我們的力量太薄弱了,這一仗是慘勝。胡山虎犧牲了,李怡寧重傷,老排長不知所蹤,我們實在是消耗不起了現在就要撤回去,此地並非久留之地,離大部隊太遠了。”

林飛痛心的話說得郭振清眼淚漣漣,泣不成聲,說得周圍的湘西子弟兵眼中都包含著淚水,低下了頭。經此一仗,補充的一百多湘西兵減員一半。陸戰一師真是塊硬骨頭,三營也是傷筋動骨,元氣大傷了。但卻取得了朝鮮戰場上最輝煌的勝利,因痛殲美軍王牌師而名垂青史。此前誌願軍要想消滅美軍一個團都是很困難的。

彭德懷元帥早就注意到中美兩軍之間的實力懸殊,國內戰場上的幾十萬聚殲國民黨軍的大勝,在朝鮮戰場上因為現實的原因,條件的限製,已經很難取得了。毛澤東後來也正是因為這個,才提出了“零敲牛皮糖”的戰術。但林飛這一橫空出世,殲滅了美軍一個王牌師,又不知誌願軍上層會怎麽想了。

林飛忽然聽到了角落裏偽軍電台的呼叫聲,信號燈一閃一閃的,他急忙走過去,抓起耳機戴上,“喂,你們死哪裏去了,這麽久不接電話?你們那裏現在怎麽樣了,那共匪女間諜傷勢如何,還撐得住嗎?美國顧問說了,不惜一切代價保住她的性命,要從她口中套取情報。”

林飛沉默了一陣,嘶啞著嗓子說道:“她因為傷勢過重,已經死了。如果美國顧問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們隻能是把她的屍體背回去了。”林飛還在迷糊,這電話裏說得女間諜是誰,是郭振清嗎?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

電話裏驚愕半晌,忽然大罵道:“混蛋,你們這些騷公狗,別是見了那共匪的小妞長得漂亮,把她玩死了吧?你是誰,你們的排長李中奎為什麽不接電話?”

這下輪到林飛驚愕半晌,說不出話來了。郭振清啥時成了漂亮的小妞,搞錯了,絕對搞錯了,他以前是我的警衛員,我連男女都分不清嗎?不過,小郭子確實長得像個漂亮的大姑娘,這是怎麽回事?他全身冒著冷汗。

電話裏的斥罵聲才將林飛從混沌狀態中喚醒,他可是反複地聆聽“狗娘養的”“婊子養的”“蠢豬”而暈暈乎乎的,第一次被敵人如此斥罵啊。

稍微清醒一些後,他深深滴吸了一口氣說道:“混蛋,我們排長李中奎在剛才擊退一小股襲擊的土匪時中彈殉國了,你讓我到哪裏去找他回話。現在我們還可能遭到襲擊,自身難保,急需救援。”

那邊就聽見“嗷——”地一聲,像貓被踩了尾巴,“混蛋,你罵誰混蛋呢?我是你們團長林卓,你小子要是在我麵前,我一槍打爆了你的腦袋,還想要救援,給我抬著你們排長的屍體,還有那女的,快點滾回來。否則軍法嚴懲!”說完氣勢洶洶地“碰——”一聲砸了電話。

林飛微微一笑,要的就是這效果,既然已經失去了價值,偽軍上麵就會漫不經心了,對於他們這些無名小卒的生死,上麵根本不會在意,自己帶著小分隊就可以從容不迫地撤回去了,但他隨即又皺起了眉頭,郭振清真的是女的嗎?這下可糗大了。

“小郭子,”林飛走到了郭振清的床榻前坐下,韓國人也是鋪著榻榻米,就是在地上撲上厚厚的毯子,既可以坐,也可以睡。

“傷的怎麽樣,要不要緊?”說著伸手做出要解開她的衣服扣子,檢查傷勢的模樣,以前郭振清也受過傷,那是傷在手臂上或是小腿上。她很從容,無人懷疑她的性別,但這次是內傷,自然要解開衣服檢查。

郭振清頓時滿臉緋紅,抬手擋住了林飛的“魔爪”,紅著臉說道:“營長你這是幹啥呢?我不要緊,不用檢查了。你還有別的事,快去忙吧。”

“都是大男人,你害啥羞啊。我怎麽能不在乎我部下的傷情。”林飛裝作不介意,撥開了郭振清的手,就要繼續,手剛碰到了郭振清胸前的扣子,郭振清忽然眼中流出淚水。“別試了,營長……你,你都知道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林飛停下了動作,長歎一聲:“小兔崽子,小王八蛋,你騙得我好苦啊。早知你是……我就不會……”如果林飛知道郭振清的身份,怎麽會讓她執行那種十死無生的任務呢?換做李怡寧也是不行的。林飛不能讓女人單獨冒險。

林飛在訓斥她,也在自責,淚水“吧嗒”一下掉在了郭振清的手上,濺起了水花。

“營長……我……”郭振清漲紅著臉,忽然輕笑一聲:“原來營長你也會哭啊,我還以為你是一條硬漢哪。你不是說過男兒流血不流淚嘛。我好意外,好感動。”

“這是怎麽回事,你真的是郭振清嗎?入伍之前是要經過體檢的,怎麽會把你漏掉呢?這是很嚴肅的問題,你必須老實交代。”林飛很嚴肅,也很奇怪。

郭振清靜靜地聽著,輕聲說道:“郭振清是我弟弟,我是他的姐姐郭雲清,我弟弟在剿匪戰鬥中犧牲了,我就替他來到了朝鮮戰場,說起來我隻比營長小兩歲呢。嘻嘻,營長你卻沒看出來。”

“你給我嚴肅點,老實交代,誰跟你嬉皮笑臉的。頂替?你以為是找工作哪,那麽容易,你是怎麽混進革命隊伍的?”林飛雖是板著臉,嘴角卻還是禁不住微微帶笑。

郭振清白了他一眼,“說啥呢,你當是混進羊群中的狼嗎?我和弟弟都是紅軍的後代,我父親犧牲後,母親懷抱著弟弟,拖著我,為了躲避國民黨反動派的追捕,藏進了深山。是位獵人把我們從惡狼的嘴裏救下來,他就成了我的繼父,我和弟弟也學到了一身的本領。”難怪這小家夥,不,這姑娘身手敏捷,槍法過人。

“解放後,我弟弟報名參軍,我也成了女民兵。”郭振清擦著眼淚說道。

當時國內很不太平,國民黨正規軍被打垮了,卻留下一百五十多萬的土匪繼續為非作歹。尤其是東北、湖南和廣西的土匪,特別的凶悍,多如牛毛,手段殘忍。這時翻身的,已有覺悟的農民自然要拿起槍杆子配合解放軍,和土匪血戰,保衛自己的果實,保衛新政權。湘西就是剛剛剿滅了匪患,部隊就開往朝鮮戰場,郭振清是來自江西的龍虎山。

“當時我們都以為匪患消除了,天下太平了,不曾想一小股流竄的土匪經過了龍虎山,洗劫了我們那個不到十戶人家的小山村。”郭振清說道,眼中露出了恐懼和深深的恨意。

“我弟弟那時已準備入伍,家裏人正在為他準備行裝,為他餞行的時候,父親忽然皺起了眉頭,放下了酒杯。因為他聽見村子裏的狗叫聲特別凶,這裏都是獵戶,獵犬比普通人家的土狗厲害多了。隻有遇上了強大可怕的東西才會如此凶猛。”

“不好,村子裏一定是來了壞人了。”父親說完,順手就操起了身邊的獵槍,父親是常年都保持警惕的狀態,即使在喝酒、睡覺,甚至是洗澡的時候,也是槍不離身。深山裏,麵對無所不在的危險,保持警惕才能使自己活的更長久一些。

這時的獵犬叫聲忽然變成了悲哀的嗚嗚聲,還有撕咬和廝打的聲音,接著就聽到了槍聲,亂七八糟,但在這靜謐的夜裏卻是十分的刺耳。村子裏的人家都傳出了孩子哇哇的哭鬧聲還有男人的怒吼聲。

我和弟弟雖然也緊張,但都跳下炕來,跑到了牆邊取下來獵槍和弩箭,我弟弟雖然報名參了軍,但還沒有發槍。即使有,回家來也是不能帶的。再看媽媽卻是神色鎮定地從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剪刀,媽媽是紅軍的家屬,麵對危險,有著超過常人的承受能力,過去她也是上過師範的女子,我們能很快地掌握外語,都是得益於母親的遺傳。

“來的人真不少,不然獵狗不會對付不了的。肯定是那些國民黨的散兵餘勇了。”父親說著,將我們都推到了牆邊的櫃子旁,他和弟弟費力地推開櫃子,裏麵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口。這還是當年為了逃避國民黨的捕殺挖的地道,一直沒有用過。沒想到解放了,土匪卻竄到了這窮鄉僻壤來了。

那樟木櫃很笨重,父親一人很難將其推開,可是就在我和弟弟鑽進去後,母親也要跟著進來時,她發現父親沒有進來,而是奮力地推動著櫃子,想把我們遮掩起來,而他自己卻留在外麵時,母親不幹了,掙紮著,咆哮著要擠出洞去。十二年的風風雨雨,母親已和父親相濡以沫,恩愛之深。

這時我們聽見我家的那條獵犬“黑虎”的怒吼聲和撕咬聲,還聽到了陌生人的慘叫聲和叫罵聲。接著就是幾聲槍響,我家的獵犬哀鳴著,卻死死攔住陌生人,最後音息全無。我們都流下來眼淚。

父親大吼一聲:“靜怡快帶著孩子們走,他們是紅軍的後代,要保住他們。”接著就隔著窗戶對著外麵影影幢幢的人群就是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