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燒得滾燙,不用照鏡子就知道紅到了耳根。

接下來,他就去洗澡了。讓她尷尬的是,他在洗浴間裏洗澡,她捧著衣服站在外麵,偶爾能看到他強健身形的影子,每一部位都太明顯了。她隻能緊緊閉上眼睛,對自己說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

僅著睡褲的他走出浴間,看到的便是緊閉雙眼的她,笑得前翻後仰。她卻以為他沒穿衣服,閉著眼睛把衣服遞過去,“陛……安……”幹脆不稱呼了,“您的衣服。”

“寶貝,我穿著褲子了。”他大笑不止。

她才睜開眼睛,猛地想起浴間裏原本就放置備用衣物,滿臉尷尬,他大笑著擁住她,“你太可愛了,我從來沒這麽開心過。”

她咬著下唇,敢情她的尷尬就是他的開心。

“開玩笑的。”他又柔聲在她耳畔說。

半個鍾頭後,臥室終於安靜下來。她為他放下床帳,美少年坐在**委屈地看著她,“寶貝,你真不上來?”

“陛……安……”她有些結巴,“我還在工作。”

“是的,”他頗為不滿,“你還得賺錢。”

“是的。”她承認。

她用鉗子掐滅金製燭台上的大部分蠟燭,隻留一根蠟燭獨自燃燒。轉頭再看向大床,裏麵已傳來均勻鼻息聲,想必已經睡著。

她又踮著腳輕輕走向窗戶,拉上所有窗簾。此時已過半夜,還有三四個鍾頭就要天亮了,做皇帝可真辛苦啊。

坐在床下,她打了個哈欠。其實也有點困了,但她強撐。

地毯下的地龍燒得正旺,烤得她暖烘烘的,再加上太安靜,沒過多久就閉上了眼睛……

醒來時是被輕輕敲門聲驚醒,還有衛兵門外低聲提醒,“陛下,還有半個鍾頭便是禦前會議。”

迷糊中她感到腰身似乎被一隻手摟緊了些,猛地一驚,這下完全清醒了。

借著昏暗的燭光,她發現她居然和皇帝一起睡在地上,確切地說,是地毯上,皇帝睡在她的身後,摟著她的腰身,似乎睡得還蠻自在。

大驚失色下,她推醒了他,“陛……安……”還是一時改不了口,“您怎麽睡在這裏?”

他睜開雙眼,一手勾住她的脖子,一手摟住她腰身,讓她措不及防地倒在他身上。

“你……”她又急又氣,“您”也變成了“你”。

他一臉無辜,“咦,我怎麽睡在這裏?不小心從**滾下來了吧。”

“你……”她的鼻子撞上他厚實的胸膛,差點哭出聲,“騙人!”

他大笑,半坐起的同時將她抱起身,“我的阿姨,我睡得很好,謝謝你。”

兩人一同出門時,他還在逗她開心,她卻愛搭不理。

行至走廊外,狂風大雪迎麵襲來,他迅速將他身上的黑狐大氅裹到她身上,還強行摟她到懷中。

“這麽大的風雪啊,”他眯起雙眼看向天空,喃喃道:“是個鏟除異己的好日子。”

“什麽意思?”她得仰頭才能從黑狐毛中看到他。

他將她的頭溫柔按回黑狐毛,“你先回你的房間睡覺,我會來接你吃晚餐。”

晚餐?為什麽是晚餐?

她剛要張嘴問,卻被他深深吻了下來,吮住她的唇縫,被按在雕花石柱上瘋狂吻了個天翻地覆……

她明白了為什麽是晚餐。她一覺睡到傍晚。

打著哈欠坐起半身,看著窗外朦朧的晚霞,還伴著漫天飛雪。

這雪什麽時候才會停啊?要知道現在才是初冬。

對鏡綰著侍女發髻,她看到了自己微腫嘴唇,想起他的吻,臉部微微發燙。

拿起他的黑狐大氅,準備交還他的近身侍女。

可剛推開門,一件白狐大氅就從天而降落到她身上,站在門口的皇帝的兩個近身侍女還麵無表情地為她係扣和整理。

她微微愣怔,白狐大氅的連衣長帽也戴在了她頭上。

“陛下正在寢間等您。”一個侍女說道。

穿過風雪亂飛的石徹走廊,濃濃的地龍熱氣迎麵撲來。華麗的橡木大門被人從兩邊推開,海心脫下白狐大氅,連同手中的黑狐大氅一起交給身後侍女,才走了進去。

這裏是臥室的外間,鋪滿厚實柔軟的地毯,龐大金製燭台上的所有蠟燭全被點燃,照亮鋪著精美白布的餐桌和各種美食。

一個黑袍侍從正跪在地毯上,對坐在高椅上的美少年皇帝低聲說著什麽,美少年皇帝看到她後,便揚手讓黑袍侍從出去。

少年殘忍嗜血的眼神明顯柔軟,唇畔露出一抹迷魅微笑。

“餓了嗎?阿姨。”

海心沒有回應。她想,或許是少年剛才殘忍嗜血的眼神是她下意識排斥他的原因,哪怕她再迷戀他。

正發著呆,她整個人忽然被少年打橫抱起,“我想阿姨,你一定是想被人抱著坐上椅子。”

驚魂未定的她被放在軟軟的椅子上,“想吃點什麽?”他柔聲問。

她自己拿起一片白麵包就塞進嘴裏,他扯唇微笑,正欲說些什麽,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高聲哀嚎,“陛下,請饒過我的家人。”

她停止嚼麵包,他皺著眉頭走到門前,冷聲道:“滾出去!”

“陛下,我自己罪該萬死,但我家人是無辜的。”男人還在哀嚎。

“滾出去!”這個殘忍嗜血少年再次殘忍地道。

淩亂的重重腳步聲響起,幾個衛兵撲向一個渾身是傷、狼狽不堪的大胡子男人。已站在門口的海心心驚膽戰——這不是之前出現在禦書房的大胡子將軍嗎,當時還和那個貴公子伊麥伯有說有笑,怎麽轉眼就成階下囚了?

大胡子將軍被拖走之際還在大聲嚎哭,“陛下陛下,我是被逼的……”

美少年冰冷眼神可以凍得死人,“查一下,他是怎麽闖到這裏的?”

“是。”一個為首衛兵應聲。

“你嚇到沒?”轉眼美少年看向海心,綠眼裏的千年冰山瞬間融化。

海心搖了搖頭,“發生什麽事?”

美少年溫柔牽起她的手,“阿姨,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

晚飯後,海心悄悄向大殿主管打聽,才得知皇帝今日突然派兵圍攻大胡子將軍府,將他的一個老母、兩個妻子、三個情人、五個兒女全部綁押大牢,還將他府邸的財物抄空沒收,全部侍女和仆人都被處死。

大殿主管端著一杯熱茶,悠悠道:“達卜將軍做夢也沒想到他和提塔爾國私通之事會被陛下發現,是他的好友伊麥伯大人告密的。達卜將軍發給提塔爾國君的密信被陛下截住,陛下怒不可竭,當場下了誅殺令。本來已經出發遠征的達卜將軍可以逃走,但為了家人又潛回來,通過王宮的內應見到陛下,想為家人求情,結果……”

海心歎息,“他怎麽這麽傻,可以先逃走再想辦法救家人。”

“那是因為他知道他的家人決無可能活到第二天,隻能跑回來求救。”大殿主管歎道。

“他為什麽要和提塔爾私通呢?”

大殿主管的目光閃動,“有傳言說前皇帝詐死,而他和前皇帝的私交甚好,他想幫前皇帝從水路逃到最南邊去,而提搭爾是必經之路,所以便刻意為提搭爾提供一些情報,想讓他們幫前皇帝通過最凶險的海域。”

海心驚住了,前皇帝詐死?這是真的嗎,大殿主管為何會將這種機密告訴她?

大殿主管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說道:“這事已在達官貴人中傳開了,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大殿主管又喝了口熱茶,感歎道:“聽說達卜將軍和伊麥伯大人是生死之交,沒想到最後伊麥伯大人會出賣他。”

雖然不關她的事,可不知為何她的心情竟有些沉重,可能是有感於大胡子對家人的關愛吧。

告別大殿主管離開大廚房,穿過昏沉寒冷的走廊,就要走到房門口時,一道瘦高人影不知從哪裏鑽出來,極快地將她拉到昏暗角落裏。

她嚇得就要尖叫,卻被這人牢牢捂住嘴。

“海心小姐,是我。”男人的聲音年輕溫和。

“是你?!”海心驚魂未定,含糊回應。

竟是一身黑色利落騎裝的伊麥伯,藍色長卷發整齊束在腦後,露出英氣逼人的俊臉。

“海心小姐,我想請你幫忙向陛下求情,饒了達卜的家人。”

海心大吃一驚,“這怎麽可能?”且不說她不想管閑事,皇帝也未見得會聽她的。

“現在除了你,沒人能幫他。”伊麥伯突然向她下跪,她嚇得連退兩步。

這人真怪,明是是他告密,卻又轉頭為人求情。

伊麥伯言辭懇切,“我和達卜是生死之交,我雖為國背叛他,但實在不忍他為此滅門。”

“我幫不了你。”海心搖頭。

“你隻用在陛下麵前說幾句好話即可,能不能成功另當別論。但我一定會記下這份恩情,也許哪天你也需要我的幫助。”

這句話倒是打動了海心。想起她前三世慘敗,便是無人相助的緣故。

“那我試試吧,”海心勉強道,“但他鐵石心腸,我沒把握。”

伊麥伯緩緩站起,藍眼睛熠熠閃光,“不知為何第一次見到您,我就有種熟悉感,感謝相助。”

海心沒有回應,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