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拿眼瞥著老趙,心裏冷笑不已,一個好的騙子,是絕對不會自亂陣腳的,他不過是強要了一隻五鬥櫃而已,這老趙就已經自亂陣腳了,曾毅真是後悔把這人當個對手來看了,原來不過爾爾。

不顧老趙是否應允,曾毅自己伸手把古劍摘了下來,入手挺沉的。

“你不能碰這把劍。”老趙急的一下子竄起身來高聲喊叫,大步就要奔過來。

老楊頭一瞅有古怪,立馬伸手拉住了老趙,笑嗬嗬道:“不過是一個贗品,小孩子喜歡就讓他把玩把玩唄,要是弄壞了,也就千把塊的東西,我還賠的起。”

“這……”老趙急的不行,指著曾毅的手都在發顫,一對老眼直瞅著他手裏的古劍。

曾毅沒管這老趙是什麽反應,而是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劍鞘,上麵的雷紋很是稀鬆平常,但是卻又透著一股子不尋常之處。

忽的曾毅明白過來,這雷紋的不對之處就是時代的問題。

雷紋可是青銅器的紋飾之一,即以連續的方折回旋形線條構成的幾何圖案。常見的有目雷紋、三角雷紋、波形雷紋、斜角雷紋、乳釘雷紋、百乳雷紋、勾連雷紋等多種類型。

這把劍的年頭最多不過百年,怎麽可能會在劍鞘上刺上雷紋呢,這不和常規啊。

問題一定在裏麵的劍上,帶著一絲的期盼,曾毅拔動了寶劍。

蹭!

劍聲發出一聲沉悶之音,劍身**,露出一小截來,入目便是劍身上兩個小篆大字——洪門。

洪門,那不就是天地會嘛。

曾毅略微驚異的看向老趙,老趙此刻的臉色已經是灰白色的,被人發掘出身,這心裏已經慌亂極了。

曾毅雙眼眯細了一下,在老趙身上掃了掃,開口問道:“誰點你出來當相的?”

曾毅這話一出口,在場的老楊頭和老板娘齊齊是一怔的,沒聽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曾毅這說的是江湖切語,而且還是同道切口。

老趙則是完全震住了身子,雙眼圓瞪,不可思議的看向曾毅,嘴皮子哆嗦起來,想要開口,但是他話卻堵在了嗓子眼,此刻的他既震驚,又害怕。

從曾毅的眼力來斷,他懷疑此人是門內長輩,身份不低,若是證實了是同門中人,還是長輩的話,那可是同門相殘,這是要論門規處置的。

想到這些,老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小拇指,門規最輕的,那可是切了他的手指以示懲戒。

要是嚴重的,那絕對是切了他——那是身死異處,從此在人世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家人都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曾毅看出他的惶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酷喝道:“回我的話,誰點你出來當相的?”

“是我的大師爸。”老趙惶恐的喊道,他的聲音已經發顫了,渾身都在輕顫,他努力鎮定身形,拿手扶起了椅子來。

“你的師爸貴姓?”曾毅再問。

“姓方,請問你的師爸是誰?”老趙問道,這些切語下來,他已經確定曾毅是同道中人了,都是江湖上的騙子,隻不過是不是同一門派,還是同派,那就得看曾毅接下來的答複了。

曾毅心裏直接罵娘,一時口快,按照《八門寶鑒》上關於冊門下暗八門中的蜂門的切口套老趙的來曆,不成想反倒被問的僵住了。

蜂,指的是那種有組織的多人騙子集團,這樣的集體會有一個“安座子”(總攬全局,管理整個團隊,相當於今日的CEO)的“老爺子”,整個團隊是圍繞著這個“老爺子”有係統地組織起來的。在過去,這樣的騙子集團,行騙的對象多是豪宅大戶,乃至官宦人家,行騙的數額很大,幹一票足夠吃好幾年的。

提及這一門,那就不得不說近代比較出名的一個江湖門派——江相派。

江相派是一個慣以看相算命為尋找對象的老千集團。“江”指江湖,“相”指宰相;加起來就是江湖上的宰相,一般打著相麵、占卦的旗號,從而將信服的人分析,進而詐騙。

傳言這一門和洪門有所牽連,故而當曾毅看見劍上的兩個篆字時,才有了探查之心,一時口快,道出了相術騙子中的切口。

不過他同時也納悶起來,這老趙很顯然是江相派的傳人,怎麽就做起古董的局來,這不符合他門內的規矩啊。

曾毅哪裏曉得,他所知道的資料都是傳承下來的,已經有了百年光景,到了近代,因為除四舊,騙子早就難以混下去,無奈都轉入了地下活動,直到改革開放後,這才有了死灰複燃的跡象。

但是光算卦騙人已經難以糊口了,故而很多都轉了行當行騙,這老趙就是其中一個典型。

曾毅思量一下,覺得這個話頭沒法接下去,可不能回一樣的姓,不然那就是冒認門派了,回頭一查就得露餡,於是道:“我的師爸姓曾。”

這話一出口,老趙長長的鬆了口氣,不是同一門,那這事就好辦了,於是拱手微笑道:“原來是道友來訪,有失遠迎,還請上座。”

曾毅不客氣,把劍往他手裏一遞,自顧自的坐到上位去了。

老趙瞅著眼皮一跳,他不過是客氣一句,一般同道中人哪個會宣兵奪主坐他的大位置,曾毅如此不客氣,還一副理直氣壯,好像本就該他做的位置,他頓時心中一凸的。

暗道隻怕自己是遇到同道長輩了,於是他不敢馬虎,在下堂一旁椅子上坐下來,笑盈盈道:“道友,萬萬沒想到在此能遇到你,我以茶代酒,先幹為敬。”

曾毅回禮,也是一口幹了茶水。

這一幕看的老楊頭和老板娘傻眼了,呆呆的看著二人的舉動,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喝了茶,曾毅忍不住問道:“恕我好奇,咱們出來行走江湖的,本以卜卦算命為營生的,怎麽道友你反倒混起這口飯了。”

老趙哀歎一聲,道:“祖訓我是一刻不敢忘,但是奈何世道艱難,這才和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一道搗騰起這營生來,倒是叫道友你見笑了。”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便久留了。”曾毅起身便走。

老趙一見,急忙起身攔住道:“道友且慢,雖說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得一家人,但也是我孟浪了,該有所賠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