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忽悠王爺

這肅親王卻一臉正經地說:“把你所有的詩稿都抄寫一份給我,真的喜歡。尤其是你們留學外洋之人,還能將我古典詩詞的格律掌握這樣好,難得難得。”

吳祿貞正要乘機脫身:“那,在下這就回去抄去。”

那善耆特別愛附庸風雅,此時興致大發:“且慢,綬卿,就為這好詩,也要為你喝酒一盅。”

吳祿貞思量,還是先回去報個安吧,於是推脫:“賤內剛生了孩子,在下還要回去照看。”

“哦,那本王恭喜了!弄璋還是弄瓦?”說著,善耆對他拱了拱手。

“犬子尚未滿月。”

“喜得貴子,可喜可賀!本王做東,給你擺酒演戲慶賀。”他跟著就吩咐下人準備,再與吳祿貞說,“你的這個兒子就讓本王來取個名吧。這是第幾個孩子了?上麵的叫什麽?”

“長女名忠華。”

“嗯,忠於華夏,不錯!這個就叫忠滿吧。”

吳祿貞一聽不對勁,革命黨人幹的就是滅清撲滿的活動,怎麽能忠於你滿清呢?靈機一動,連忙謅了個名字,裝得很謙卑地說:“回稟王爺,家母已經取名忠黃了,父母之命不敢違,還請王爺……”

見他一臉廉孝,善耆失望地說:“那,本王先賜名忠滿,給你下個孩子用吧。去看看小說網?。”

“謝王爺!”吳祿貞口頭說著,頭也不點一下,暗暗卻唾了一口:誰用這個名字!(果然,當他有第三個孩子時,毫不猶豫地取名為忠敏。

見他扭過頭去,親王才發現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墨線,奇怪地問:“這是什麽?”

“讓王爺見笑了,這是準備讓王爺砍頭的準線。”

“哈哈哈……笑話笑話!”善耆開懷大笑,“綬卿文韜武略,是個難得的人才,應該為國建功立業才對。”

“殿下不是不知道我的處境,在下生不逢時,在此腐朽之中國,遭遇守舊之官僚——殿下除外啊,我是報國無門啊。”

善耆不把他治罪就是想提拔留用的,於是說:“現在有個報國的機會了,你去不去?”

“去哪裏?”

“有個封疆大吏願意用你,你願意出山嗎?”

吳祿貞口無遮擋地說:“哪個官僚要我去助紂為虐?”

“你呀,總是這樣雄直悍快,這脾氣總有吃虧的時候!”善耆瞪了他一眼,便把內部消息直接告訴他了,“新任命的東三省總督徐世昌胸懷寬廣,是個識才用才之人。去看看小說網?。”

“我不給人當奴才!”

“怎麽是奴才?是我間島之主人啊!”

“間島?在哪裏?”

“就是東北的滿洲延吉,日人和韓人喚作間島,本是我大清土地,日人卻說是他們保護下的韓國領土。朝廷正和他們交涉,你留學日本多年,精通日語,又懂軍事,對日交涉,不正有了用武之地?!”

“滿洲?延吉?間島?日本人的野心大著哩,這還得了?!”說著吳祿貞拔腿就要跑。

這時,下人正來匯報一切準備就緒了,善耆問他:“呃?戲要開台酒要開宴,你到哪裏去?”

“我找徐大人,商議赴東北一事。”

善耆笑了:“你也太性急了,朝廷任命的告身還沒下達,他也沒動靜,你一個人去?來來來,咱們邊喝酒邊看戲,權當為你餞行。”

吳祿貞趁機拿了架子:“少個人,我不喝。”

“你還要請誰?”

此時不提,更待何時?於是他說:“要喝酒,得叫程家檉陪我。”

善耆知道吳祿貞的用意,拈著胡子淡淡一笑:“本王不追究你了,自然也不會與他計較,看在你送我詩的份上,把他叫來就是。”

吳祿貞再一想,我要走了,程家檉還在他手下,萬一哪天他頭腦發熱要問罪起來,好友的日子不是難過嗎?這事情發生之後,他再也得不到肅親王的信任,留在京城也無益,不如叫上他一起去邊關才能逃脫這一劫。就對王爺說:“我送了王爺禮物,您也要回送在下啊。”

“設宴唱戲不是?”

“我們同樂,不是獨享,不算。”

肅親王順手就把手裏的扇子遞給他:“這送你吧。”

“太小了,還要搭個大的。”

“什麽大的?”

“大活人一個——程家檉。”

這家夥真是鬼機靈,知道我從此以後要戒備程家檉了,想將他擺脫我的控製……如此膽大妄為的手下,養在身邊也是禍害,不如讓他們一起到邊疆去,也免得在我身邊惹事生非。想到這裏,點頭答應,令人放出,問程家檉是不是願意到東北去。

這程家檉也是留學日本的革命青年,不僅在孫中山親自主持下宣誓加入了同盟會,並與孫中山、黃興等七人被推為同盟會章程起草人,擔任同盟會外務科負責人。1906年2月回國後任北京大學農科教授,同時利用擔任肅親王善耆家庭教師的機會,一麵秘密宣傳革命,一麵多方掩護和營救革命黨人。他哪裏是寄人籬下之人?正想再赴日本設法為《民報》籌集經費哩,跟著到東北,可以借道出去,又擺脫了魔爪,何樂不為?當即點頭答應。

大家一起進入花園,被軟禁的程家檉得到解放,出來見了吳祿貞十分親熱,兩人隻能簡短地交談幾句,見親王走過來,趕緊會心一笑算打了招呼,再與他的同誌說:“綬卿三喜臨門,應當慶賀呀。”

“哪來三喜?”

“保住腦袋、將赴邊關、喜得貴子,這不是三喜?”

“所以王爺給我設宴唱戲哩。”吳祿貞笑道。

善耆說:“那你就點戲吧。”

“《梁紅玉擊鼓抗金兵》”戲班呈上的戲單他看也不看就說。

“還是《翠屏山》好。”程家檉對他使了個眼色,“王爺與名伶楊小朵合演過這段戲哩。”

那時候,官場即戲場,滿宮貴族皆聲色狗馬、打牌看戲,票得興起,唱幾句也不為奇。吳祿貞入京兩年餘,也見得多了,頓時領悟,連連叫好:“王爺曠達,扮演石秀的軼聞譽滿京城,若今日能登台唱戲,在下為你捧場叫好!”

“好,本王得過伶界泰鬥真傳,今日就來段老生戲!”善耆聽了甚是得意,高興起來,還說送他們十萬兩銀子,讓他們去加強邊區的民政建設。吳祿貞與程家檉相對而笑,笑聲朗朗,充滿了勝利的喜悅。

第二天,善耆就到朝廷奏本,說日知會一案涉及美國,擔心引起外交重案不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