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羊入虎口

“不,你此番延吉之行的任務隻是‘調查吉林界務’,並無守土之責。齋藤不愧是個中國通,連官吏的動向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調查界務,也是為確認我領土,保衛領土豈不是我的責任?!”

齋藤站起來告辭:“既然如此,我回營致電我國政府!咱們後會有期!”

“怒不遠送,我另派兵丁保護你的安全!”

齋藤哪要人“保護”?匆匆下了台階,去牽戰馬,忽然領口被人封住了:“姓齋的,你憑什麽罵俺是土匪強盜?!”

一座黑塔屹立麵前,那雙大手揪起衣領,像要把他整個提起來,鉗子般地卡住了喉嚨,他端正的五官立即移位,痛苦地縮或一團。

“你……你……你是……”他的日語無法出口,漢語更講不周全。

“他奶奶的!你們這些小日本跑到俺的國家來撒野,你們才是強盜!你還想讓老子搞獨立國?”

韓登舉?!這是素來令日本人畏懼的綠林好漢,怎麽今日撞到他的手裏了?早知不該來!齋藤骨架子都要被他抖散了,衛士們早被千軍圍住,今日恐難生還了……

正想著,鉗在領口的粗手被人掰開,耳邊傳來吳祿貞的聲音:“韓大哥,兩國相交,不斬來使,讓他回去致電他的政府吧!”

齋藤趁機躍上馬背,在夾道的怒吼、嘲笑、斥罵聲中落荒而逃。去看看小說網?。身後,傳來韓登舉的怒罵:“俺操你祖宗八代!姓齋的——老子的大刀從不吃齋!老子的槍彈從不吃齋……”

“嗷——”那一聲聲吼叫如龍吟虎嘯,滾雷一般攆著他跑。回到駐地旅店,留守士兵報告,圖們江北全都布防,武裝器械和人馬均不能過江了,昨日圈地插的竹竿盡被拔去……

說話間,吼聲又至,百餘名騎馬好漢跟蹤而來,使他如籠中困獸。不得已,他隻好下令:“撤——”

齋藤和他的二十餘騎手逃命似地撤出局子街,韓登舉的人馬還要追趕上去,吳祿貞將他們止住了。

“咋?”韓登舉不解地瞪大了雙眼,“龍井村還有他們的大部隊,俺趁勢將他連鍋端了,趕過江去!”

吳祿貞苦笑一下,遞張電文給韓登興:“你看,這是清晨剛送來的!”

登舉一看,上麵隻有八個字“穩慎和平、鎮靜維持”脖子一強:“什麽玩意?”

“徐世昌派人傳來的朝遷諭旨。去看看小說網?。”

“嗨!他媽的,老子不管了!”韓登舉腳一跺手一揮,“俺們回夾皮溝!”

吳祿貞忙拉住他:“大哥,朝廷昏庸,不是江山社稷的依靠,黎民百姓要依仗您了。你們練總不也有保衛之責嗎?目前我是有職無權的,恨無兵力,但我馬上到奉天要求總督加強邊防,保衛延吉,這一帶治安防犯就交給韓大哥了。

“中!”登舉隻說了一個字,卻中氣十足。

一隻渡船靜靜地駛向對岸,船上有兩個朝鮮族青年,一個是樸吉,一個是韓昌。兩人一個接嶽父與未婚妻,一個接父親與妹妹。說起來,他們倆都是遷家渡江的反對者,現在吳大人又在光霽峪布防了,他們有了保護神,更不願意回到已經淪為殖民地的朝鮮去受罪。兩人心裏都挺著急:必須盡快把家人接回來,否則封了江就麻煩了。

兩人剛上了鍾城的岸,係好小船,剛直起身,突然岸邊竄出幾個人影。

“誰は?”對方一口關東(注:此處指日本關東地區)腔的日語,仔細一看,幾人一身黑色軍服,是日軍!

一眨眼,兩人就被日本軍抓住了。押上堤一看,黑壓壓的一片戰馬、牛車、整隊整隊的日軍,他倆頓時傻了眼。

筱田治策好惱火:橋被撤了,接應的車沒來,隻有肖哨長把齋藤季治郎與兩個衛士接過江去,半天過去了,沒送個信來。鍾城這邊搶了些船,但是馬困人饑,進退兩難。好不容易過來兩個韓民,逮住正好問個虛實,他見開日語對方沒有反映,連忙把金海龍喊來。

這姓金的是“一進會”的頭目,整一個延吉地區的“韓奸”,早與筱田治策勾結上了,串通一些同道的和那些不明真相的韓國人為日本效勞,幹著出賣民族利益陰謀奪占間島的勾當。他知道齋藤季治郎他們今天要過江的,等了一個上午沒動靜,趕緊從另外一個渡口來接應日軍了。但是他不曉得,齋藤季治郎正在江那邊找他。

見了自己同胞,哈吧狗立刻變成了獵犬,凶神惡煞地問:“你們是不是清軍的探子?”

這個日本人的走狗,正直的朝鮮人都恨他。

樸吉先喊出他的綽號:“大金牙,你怎麽一過江反倒不認得我們了?”

韓昌也揭他的老底:“上個月你非要我參加你的一進會,我不幹,你忘記了?我要是探子,你不就是勾結探子的人?”

“胡說八道!”金海龍惱羞成怒,提起拳頭就要揍他,“說!對岸的清軍在幹什麽?”

兩個韓國青年對視一眼,說什麽好呢?膽大的樸吉想,往大處說吧,讓他們嚇得不敢過江。於是裝成害怕的樣子縮了脖子:“老實講,我倆剛從那邊回來”他把頭對著韓昌努了努,“江那邊來了好多清軍,有好幾萬,由一個欽差大人好像叫吳什麽的領著,不準人來往,看那架勢,好像要打過江來。我倆以為要出什麽事了,趕緊偷偷跑過來。”

“他們哪裏來這麽多的人馬?”一旁的筱田治策急著問。

“那個吳大人帶了人來,有個姓徐的總督也派了人馬來,還有那個姓胡的統領把吉強軍都開到江邊來了。”

聽了翻譯的話,筱田治策心裏一驚:“是不是吳祿貞?!”

樸吉並不知道參議的大號,但見對方警覺的樣子,他就往狠處說:“就是他,好厲害的!文武雙全、會說日本話,認識日本字,連齋藤長官都怕他。”

筱田治策接著問:“我們的齋藤所長呢?”

樸吉大著膽子繼續編造:“那個吳大人先在駐軍軍營裏麵埋伏好了,那個姓肖的哨長帶了個日本長官一進院子,就被吳大人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