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阻敵架橋

齋藤季治郎氣焰頓時低了一半,身子往後一倒,立即又挺立起來,雖然眼睛依然瞪著,語氣卻和緩多了,用日語對他說:“你既稱呼我為先生,說明還沒忘記師生情誼,我大日本國在這礦上投資了許多資金,即使看在與我私交的份上,也請放行為感。.”

他說軟話不用中文,這是存心為我製造政治陰影呀,吳祿貞有幾分生氣,用中文說:“我們私交,隻是在私人場合辦私事,這裏可是中國官衙,是地方政府的辦事機構!我們為的是公事,豈能自徇私情、網開一麵?!”

這家夥真是軟硬不吃!齋藤季治郎氣得正起來在屋子裏打轉轉:“你,你這是……”

陳昭常這才撈著機會坐到自己應該坐的位子上,心情好起來,又擔心惹惱了對方,打起圓場:“既然中佐與幫辦有私交,放行就是了。”

“我們還有存礦四十噸,如能一並給以護照,讓我們盡數運出,那就感謝了。”見督辦好說話,他現在用中文說了。

這個老奸巨滑的東西,他做人情,居然把這責任推到我的身上!看著齋藤季治郎的笑臉,吳祿貞更窩火:“你不要得寸進尺!”

陳昭常卻舉起一個巴掌示意:“下不為例。”

吳祿貞隻得說:“即便你們現在盡行運出,以後必不能做開采銀礦的妄想了!如果這樣的事情再有發生,不僅扣留,必將照章處罰!”

齋藤季治郎暗笑,胳膊扭不過大腿,幫辦還是聽督辦的了,以後的事情隻要打通督辦就好說。於是隻問陳昭常:“督辦,我那五車礦石……”

“放行,放行。”陳昭常答應了那邊,又回身對吳祿貞說,“麻煩幫辦去處理一下吧!”

吳祿貞恨得咬牙,想隨便看看江防情況,叫上周維禎走,臨出門說了一句:“這裏太憋悶!”

兩人來到了圖們江邊,早有飛馬報告江防人員,跑來迎接的竟是胡殿甲:“吳幫辦……吳大人……來得好,好!”

每次見他總是狼狽不堪的模樣,這回又跑得跌跌撞撞、說話又上氣不接下氣,吳祿貞不禁好笑:“胡殿甲呀胡殿甲,你解甲胡不歸田?”

“幫辦,叫,叫我種田?”

周維禎在馬上哈哈大笑:“幫辦問你在這裏忙什麽?”

“忙什麽?還能不忙?我管轄的地方還有日本人,我怎麽能回家?!”

“你這麽急急忙忙地到哪裏去?”

胡殿甲站定了,見長官與他玩笑,神色也安定下來:“正要向大人稟報,大人就來了,快跟我前去看看吧,日本人把橋都架設起來了。”

“架橋?在哪裏?”

吳祿貞翻身下馬,走近胡殿甲,他雖然半身泥水,但臉色正常,沒一點酒味。

難怪他這樣緊張啊,邊界之爭就是以圖們江為界限的。日軍盡管進入江北,但畢竟是小股部隊,還有大批人馬駐紮江南,時常往來不方便,就在沿江多處設立了渡口,隻要這邊一召喚,那邊武裝人員就隨時過來騷擾。吳祿貞等人上任後,除了帶來的人員外,夾皮溝韓練總也支援了人馬,沿江加強了防守,強行阻止了渡船靠北岸。

相持三個多月,對方迫於中國方麵的壓力,這才奉命撤消了江南的渡口渡船,一律由北岸清軍把守的渡口專門以渡船擺渡,也才有效地阻截了礦石的運送。對方帶了護照來,邊關才能放行的。如果有了橋梁,那日本人不跟走大路一樣,想什麽時候來都行嗎?

想到這裏他著急了,責問胡殿甲:“日本人都在架橋了,你怎麽不早報告?”

“老子無官無職,向哪個報告?我隻能攔住他們,不準這些鬼東西上岸!”

吳祿貞這才明白他為何半身泥水了,朝他一拱手:“胡老英雄,在下抱歉的很,還請您以江防為重,給我幫個忙。”

“大人要我幹什麽說就是!”胡殿甲回答也幹脆。

吳祿貞把馬韁繩遞給他:“您速騎馬到督辦那裏報告這一情況。讓他調些人馬來。”

長官向他道歉,他在當官的時候從沒遇見過,胡殿甲反而不好意思了:“好說好說,我去我去。”說完躍上馬揚鞭而去。

周維禎叫他上馬兩人一起去江邊,吳祿貞卻分派他別的任務:“他們既然架橋,對岸人一定不少,你要到韓登舉那裏去,再調幾百人馬來。”

“這可不是今天能調集來的。”周維禎說,“你一個人去處理架橋的事行嗎?”

“多你一個人就行了?”吳祿貞回他,“現在我一個人去,明天你就是幾百人來,還是早去早來吧!”

“注意安全啊。”

“大敵當前,不要婆婆媽媽的!”吳祿貞對他的馬**猛擊一掌,見他騎馬飛奔而去,然後才隻身跑步到了江邊的渡口處。隻見江南堆積了大量的木板,十幾隻小鐵船已經下水,前後漂浮在江上連成一體,木板鋪在船上——原來他們要架設浮橋啊。

胡殿甲召集來的士兵排成一排,都站在水中,組成一道人牆,阻止對方繼續向北岸延伸浮橋。兩邊人都叫罵著,可誰也聽不懂對方的話語,隻有一片嘈雜的叫喊聲。

筱田治策帶著十幾個憲兵在北岸接應,他們都沒下水,端著刺刀對準河裏的人牆。筱田治策連馬都沒下,一言不發,冷冷的目光透過眼鏡,漠然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似乎與他毫不相幹。

突然,他的韁繩一緊,什麽人膽敢扯我的馬?往下一看,滿頭大汗的吳祿貞站在他的麵前,日語厲聲的責問撲麵而來:“誰讓你們在這裏架橋的?”

“例行工兵演習。”他傲慢地說。

“你們的演習應該在你們那邊進行,怎能違反國際公法越江而行?筱田治策先生,你不是研究法律的嗎?這點基本法則都不懂?”

筱田治策避開他冒火的目光,望著淼淼江水說:“我隻知奉命行事。”

岸邊的一排憲兵本來刺刀對著江中的,現在忽地轉了向,一起圍成一個圓圈,把這個清朝官吏包圍住了。

祿貞眼睛也不轉一下,隻是盯著筱田治策問:“你的上司齋藤還在督辦公署裏,他早已經奉統監府的命令停止了江北渡船,又有誰會下達架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