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語一偈百事空

浩然仰望天空,似夢非夢,似醒非醒,昏昏迷迷,任由方敏包紮住自己的傷口,竟是毫無知覺。如果喜歡本小說,請推薦給您的朋友,你怎麽了?疼麽?怎麽不說話?也不看看我麽?”

浩然耳中嗡嗡作響,瞪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哪裏聽得進去他人說話,仍是無語。方敏三下五除二將浩然傷口包紮穩妥,又摸了摸浩然脈相道:“隻是心中血氣不暢,沉積體內。看來是積憤已久,忽此時爆發出來,應無大礙。隻是,她這塊心病卻是難醫。”

雲中鶴歎道:“也難怪。那姓周的老賊對這娃兒封官許願,禮儀周全,真是識人善用的伯樂。這娃兒胸中又隱有安社稷,濟蒼生的經國濟世之誌,此時忽聞自己所忠所效之人與自己仇深似海,淩雲之誌落空,一時難以接受也是理所當然。”

薛秦直搖頭道:“可憐了小姐,可憐了……”

譚雪瑩頹然而立的看著浩然心道:“當真隻是為了你經國濟世的抱負麽?難道就沒有情之一字?薛浩然,你這輩子,注定是為情所生,為情所困,為情所傷的麽?”

浩然癡癡呆呆,腦中卻忽地清醒異常,如夢初醒。電光石火間,這十幾年來所經所曆,一一刻在腦中,絲毫不爽。驀然間,她騰起身子,臨風而立,站得筆直。眾人唬了一跳,都是向後一撤。

浩然麵若冰霜,眼睛在所有人臉上一掃而過,卻隻單單停在法淨身上良久,眸子中清靈虛空,如初將白雪,不含一絲雜塵。又過了片刻,她才恭恭敬敬的敬了個合十禮,沉聲道:“法淨大師,您熟讀佛經,精通佛理,當世得道高僧。浩然請教一二,可否?”

法淨回了禮道:“薛施主,道體本無修,不修自合道。說什麽佛理修為,又何來請教之說?薛施主有何疑惑,盡管說來,要說請教,卻是萬萬不可。”

浩然肅然一愣,答道:“善哉善哉。大師,我隻想知道,為何這世上,總有許多煩惱,又有許多人,他究竟是好人,是壞人?為何這世上會有這麽多紛紛擾擾,有著許多無謂的爭執?若是所有的人,都以真心相對,無殺無爭,隻有平靜祥和,這樣,不好麽?”

法淨閉目念道:“三界如幻,六道如夢。一切煩惱,皆由心生。善由心,惡亦由心。所謂對亦對,錯亦對,直指人心,世上誰知誰是誰,生乃生,死也生,見性成佛,天下我明我非我。我既非我,人亦非人,何來好壞?亦好亦壞。你想他好時,他便好,笑嗬嗬,慈眉善目。你想他壞時,他便壞,悲戚戚,凶神惡煞。你去了妄念執著,冷眼再看時,哪有是,哪有非,哪有善,哪有惡?一切盡是泡影矣,又或許,連泡影都是沒有的。空空色色,色色空空,說來簡單,可能看透的又有幾人?每個人心中,總有那麽多放不下的鏡花水月,若人人都能無妄無欲,那便無爭無求,十方世界,從此太平。”

法淨這幾句禪語猶如繞口令一般,繞的眾人耳根子都攪到了一起,聽來玄之又玄,深奧難解,叫人琢磨不透。浩然卻是低眉輕吟,隻覺這句話醍醐灌頂,她沉思良久,耳邊晨鍾暮鼓響,心中梵經佛語生,腦中脈絡漸明,胸口悶氣慢慢舒暢開來,沒來由的嘿嘿一笑,念道:“無言不說是非,涅槃生死同道。識達自家本宗,猶來有無青草。一切妄想分別,將知世人不了。寄言凡夫末代,除卻心中蒿草。浩然愚鈍,愚鈍至極!執著什麽,墨守什麽?無道乃是正道,萬事隻需信手拈來,便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然,萬法歸一,四大皆空,佛便是我,我便是佛。”

法淨大喜,念道:“阿彌陀佛,薛施主本有慧根,此時大徹大悟,業已入道,可喜可賀哉。”

浩然卻將合十的雙掌一攤,眼中精芒一閃,微笑道:“無心猶隔一重關,更何況浩然仍是心頭未淨,六根不清,塵俗繞身。卻是心得說不得,說得行不得。”

法淨答道:“薛施主,你既有心,又怕什麽行不得?貧僧再贈你一偈。”他微微一頓,才吟道:“成佛人希念佛多,念來歲久卻成魔。今君欲得自成佛,無念之人不較多。”

浩然聽罷朗然一笑,答道:“在下俗人一個,偶爾一說,借花獻佛吧。隻求佛祖莫要嗔怪才是!”她說到此處,忽覺眼前一開,心頭開闊,坦**輕鬆,真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似有另一番天地展現在腳下,雖然前途未卜,卻再也不是窮途末路。

薛夫人雖也禮佛參禪,卻隻是拜拜菩薩,燒燒高香,於禪法佛理一道是似懂非懂,此時見得浩然跟法淨禪機對辯,也是稀裏糊塗,隻是見了女兒眼中複又恢複神色,才歡喜道:“大師,蘭兒她……”

法淨瞅著浩然,笑道:“薛夫人,薛施主她見性成佛,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嘿,天性自然,一切由她去吧。”他說罷一拍僧袍,大聲吟道:“天不能蓋地不載,無去無來無障礙。無長無短無青黃,不在中間及內外。超群同眾太虛玄,指物傳心人不會。哈哈哈哈……”他邊笑邊吟,大步邁出,頭也不回,也不去理會殺害自己師父的凶手法度,一路向西方飄然遊去。

眾人哪裏明白他心中頓悟,但見他癡癡顛顛,又好像參透萬物,也不知究竟怎樣。浩然會心一笑,說道:“身如雲水,任我去來。菩提心在,樹樹菩提。法淨大師才是大徹大悟了。”眾人聽浩然這麽一說,各個目光呆滯,心裏是越發糊塗,恐怕也隻有浩然才明白法淨究竟悟出了什麽吧。此後數十年間,法淨雲遊四方,足踏南北,參禪禮佛,頓悟禪理,終成一代高僧。

浩然看著法淨身影良久,忽然轉過身來,恍然說道:“哎呀,不好!既然這一切是周丞相安排好的,怡萱、若焉留在襄陽可是危險,還需接她們出來才是了!”她說著又是一頓,像是自言自語道:“還有……小葉子,算算日子,大婚之日也快到了吧?京城,也不知是怎麽個熱鬧的樣子?”

譚雪瑩聽她這麽一說,心中一顆千斤巨石總算落地,也顧不得周遭這麽大一群人,直撲入浩然懷中道:“好了,好了……這樣便好了。”

浩然也不知所以,但見她眼角微微濕著,想要引袖為她拭去,抬到一半又嫌袖子太髒,便順勢將她輕摟住安慰道:“是好了。我便是好了,你怎的又哭了?是了,我剛才心中太亂,亂說話,又委屈你了……”

譚雪瑩抬起頭來,哽咽道:“笨蛋,哪是這個?看你那頭頭是道的樣子,我還道你受不了剛剛打擊,便要跟了法淨大師去,青燈古佛,了卻一生了呢。”

浩然爽朗一笑道:“哈哈,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有心向佛,卻是個大廟不受,小廟不留的。那就也罷,此後世間又少一個普度眾生的活菩薩了。”

譚雪瑩抹了眼淚,嗔目一瞪,道:“口中還是這麽不積德,成佛才怪。”

浩然突然臉上一紅,鬆了譚雪瑩,附在她耳邊小聲道:“我心中實在是留戀紅塵,割舍不下的。嘿嘿,隻羨鴛鴦不羨仙了……”

譚雪瑩胸中一**,正欲說話,浩然卻一把拉住她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出發回京,雪瑩,你……嗯”她一時想不出叫雪瑩幹什麽,便隻撓撓頭,微微一笑,走到楚天雲身側繼續道:“楚伯伯,浩然還是那句話。請您休兵止戰。”

楚天雲愕然道:“薛浩然,你……還幫著周……”

浩然擺手道:“楚伯伯,浩然現在不是為了哪一個人,而是為了您手下這麽十萬將士,也是為了襄樊兩城百姓,若往大了說,也是為天下蒼生。浩然現在還是統領二十萬軍隊的將軍,就算壯士不惜死,我等也該珍惜將士。一場戰爭下來,死傷無數,又要有多少妻離子散的人間慘劇。浩然深受此苦,實不願更多的人重蹈覆轍。楚伯伯,所謂民為貴,社稷次之,君最輕。您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是為了哪個皇帝,而是為了天下百姓。如此一來,皇帝姓什麽又有何妨?周立文害我全家,又殺明空大師,與我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但浩然平心而論,那人知人善任,深謀遠慮,心思縝密,體察部將,實有坐擁天下之才。如今形式您也瞧得明白,周立文囊括四海之意漸明,北方各郡也已歸降。如今他十二萬大軍已將我們團團圍住,滕鵬飛也已攻下襄陽,您想要反敗為勝,談何容易?退一步講,就算您現在損兵折將,拿下襄、樊二城,暫緩周立文南下江淮之勢,我敢說,周立文靠著他在北方的實力,不出三年,定然取江南,攻巴蜀,一統天下。到時又不免一場惡戰,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實不想看到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的慘象。楚伯伯,能少殺一人,便是積一份陰德。浩然誠心誠意相勸,無數人性命,全在您一念之間,還請您仔細掂量。”

浩然這幾句娓娓道來,詞鋒犀利,態度不卑不亢,語氣緩中帶急,卻又絲絲入扣,話說得入情入理,寸步不讓,兩方實力懸殊擺在眼前,叫人挑不出毛病來。薛夫人在一側真是喜憂參半,所喜者,浩然鋒芒熠熠,光彩照人,縱橫雄辯,這等氣概叫人看了好不喜歡,所悲者,便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槍打出頭鳥,如今這兩方對立,浩然真是左右為難。進一步是刀山,退一步是火海,原地不動也是風口浪尖,又如何能求個全身而退啊?

楚天雲深深歎了口氣,凝視漢水南側襄陽良久,說道:“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將功成萬骨枯……薛浩然,如今驚濤亂世,雖然北方基本已定,周立文想要統一天下,還有西川、江淮大片土地,他要成事,還不是要靠金戈鐵馬,鐵蹄到處,哪裏不是血海一片?你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這麽勸得我退兵,可勸得了全天下所有反他的人退兵麽?”

浩然隨著楚天雲目光看著一望無際的滿目山河,笑答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隻要我管得的,我便盡力去做,至於後來的事,也自有該管的人來管,所謂大道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我也勉強不來。”

楚天雲哈哈一笑,拍了拍浩然肩膀道:“好!好一個大道湯湯。薛浩然,也不知你楚伯伯能不能看到周家坐天下的時候啊……你說的不錯,天下,原該有德者居之。若是……若是你……”他說到此處,陡然一頓,自嘲道:“罷了罷了,回去,回去。”他說罷大喝一聲,勒馬道:“薛浩然,別忘了帶著怡萱,抽空回一趟洛陽,也……”他說著眉頭一皺,下了下決心道:“哎,也去看看你嶽母吧……”

浩然心裏一時大悅,也沒注意楚天雲稱謂,喜道:“楚伯伯……您放心,這個自然的!”

楚天雲默默頷首,領了十萬精兵,卷起漫天沙塵,向北方走去。浩然深吸一口氣,忖道:“也不知襄陽現在情況怎樣。南京來的十萬精兵,可攻下城池了?”她想到這裏,又自覺不對,想道:“我管他呢!反正我把襄陽攻下來便是了。至於守住守不住,那是滕鵬飛的事。當務之急,乃是帶怡萱若焉出城。無論怎樣,是恩是怨,是情是仇,也要回京城做個了斷,我不能再退了。”她當下在漢水上找來幾個船家,準備了幾艘船隻,對雲中鶴道:“師父,徒弟現在有要事在身。還請您幫我一個忙。怡萱若焉她們現在襄陽城內,師父,請您把她二人帶出來,然後直奔洛陽。我自有辦法找到你們。”她囑咐完,又拉住薛夫人道:“娘,您……您歇息好了,就和伯伯也先回洛陽吧。蘭兒……了了此事,便回洛陽找您。然後就帶您回家。”

薛夫人一怔,道:“家?”

浩然昂首一頓,滿眼憧憬道:“自然要回家的。娘,咱們家不是在揚州麽?蘭兒一定要帶您回去,然後好好服侍您,叫您過得舒心。”

薛夫人撫了撫浩然被風吹得微微散了的亂發,柔聲道:“是啊,以前是蘭兒跟著我,我在哪,蘭兒的家就在哪。現在要我跟著我們蘭兒,蘭兒在哪,我的家便也在哪了。”

浩然悄然一笑,又把王炳喚了過來,叫他領了兵馬盡數渡江過去,與滕鵬飛匯合,共守襄陽。其實以這時形式,叫王炳領兵攻下樊城,與襄陽南北呼應,共遏要塞,互為犄角,南可守江南,北可平河南,西可定川蜀,才是明智之舉。隻是浩然此時焦頭爛額,更是無心軍政之事。王炳心中雖有異議,怎奈浩然軍威在上,也不敢違背。浩然隻將所有事情囑咐完畢,這才鬆了一口氣,心中念著剛與母親、伯伯相見,便又要匆匆別過,心裏總說不出的難受,但想著不久就回洛陽相見,心裏又是一輕,當下再無牽掛,跨馬揮別,直奔京城。

就這麽策馬奔走了數裏,浩然忽地陡然一拉韁繩,跳下馬來,倚著身旁的樹幹朗聲一笑道:“嗨,出來吧,躲躲藏藏的可不是你的作風。”

譚雪瑩這才扭扭捏捏的從後麵趕上。浩然看時,隻見她滿臉是汗,一手握著馬韁,一手捏著纖腰,累的氣喘籲籲。浩然不禁笑道:“嗬,怎麽這副狼狽樣子?”

譚雪瑩怒道:“還不是這劣馬!從你那騎兵營裏尋來的。”她說著也下了馬來,揮鞭朝那馬背上上一抽道:“跑的這麽慢,可真是辛苦。”

浩然迎上去看了那馬一眼,撫了撫馬鬃道:“嗯,這馬是餓的沒力氣了。騎兵營的馬都喂不飽了,那這麽看來,怕是糧草不足了。”她又是一歎,心道:“這裏糧草不足,又是冬季,稻穀不生,襄陽城現在一座孤城,無糧必亂。這麽一來,內無可恃之兵,外無救援之將,若是朝廷再來攻城,襄陽定然不保啊!”她又胡亂思量一陣,拍了一把腦袋,定神向譚雪瑩問道:“你怎麽跟上來了?”

譚雪瑩白了她一眼道:“怎麽的了?難道我就不能來?你剛才調兵遣將,安排妥當,為何偏偏忘了我這一員大將?”

浩然一愣,心道:“我那時不是不記得,而是有意疏忽,莫不是有心叫她一起跟來麽?”她想罷一笑,卻也不挑明,順著杆子道:“喲,還真是疏忽了。這……要不,你跟我娘一起回洛陽吧。我瞧她瞅你合意呢,路上有個伴兒也好。”

浩然本來隨口一說,就以為譚雪瑩也就那麽一聽,左耳進右耳出罷了,譚雪瑩卻笑道:“那是!我這就回去陪薛夫人。”說罷轉身就走。

浩然一慌,急急忙忙扯住她道:“哎,還當真麽?都走了這麽遠了,還要回去?”

譚雪瑩咯咯一笑,道:“聽你話行事,你又不願意了?”

浩然無奈的皺了皺眉頭,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隻低下頭來不做聲。譚雪瑩看得心頭沒來由的一樂,說道:“反正我就是惡人的名號,再惡一次也罷。”說著去拉了戰馬道:“將軍,出發吧。”

浩然這才訕然一笑,道:“你這馬不好騎的,來騎騎我的胭脂寶馬,那才是千裏絕塵呢!”說罷將胭脂馬牽到譚雪瑩麵前,扶著她上了馬,將自己的鞭子遞給她道:“不過可要仔細著,這馬不認生人,卻是極聽我的話的,你隻需拿了著我的鞭子,它就明白的。”

譚雪瑩卻窘道:“又是烈馬?我可怯了這東西呢!在馬背上摔怕了……”

浩然笑道:“你隻管試試便知!”她當下一拍馬屁股,胭脂馬舒蹄而去,猶如插翅。浩然愣在原地,癡癡的看著一人一馬的背影,隻是默然。

雲中鶴自在慣了,此時卻忽地諸事纏身,隻覺礙手礙腳,不得自由,卻偏偏又是自己愛徒的頭等大事,不管又怎麽說得過去,隻得按耐住性子,渡江救人。方敏帶著淩思憶,本來就行醫四方,浪跡天涯,到那都一樣,於是便跟著薛秦一幹人往洛陽去了。倒是譚承道,自別了女兒,經年不見,生死未卜。此時重逢,自是歡天喜地,見楚天雲大軍撤走,大勢已去,也懶得再追究什麽襄陽攻防,領了青蓮教剩下的一群教眾,回江南去了。

京城,玉壘高聳,蘿圍浮天,處處錦繡繁華。也不知是不是年關近了的緣故,雖是冬季,卻絲毫不覺淒冷。穿梭在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滿耳都是太子大婚的消息。皇家納妃,本是轟動天下的大事,京城腳下的百姓更是近水樓台,傳的街頭巷尾,人盡皆知。浩然聽在耳中,隻覺心頭一壓,卻好奇道:“襄陽戰事,南京、洛陽都派兵來救,怎麽京城裏還是這幅太平景象?太子還要納妃?這皇帝昏了頭麽?”譚雪瑩料得浩然心中鬱悶,見她臉色不好看,也隻隨意談些見聞消遣逗樂。

兩人又行了幾步,便有一隊官兵打扮的人迎了上來。為首的一個點頭哈腰的道:“薛大人凱旋歸來,丞相特派小的來迎。”

浩然臉色一變,心道:“姓周的怎麽就知道我回來了?糟了,他心機極深,難道就不會在我身邊安排耳目麽?我又有什麽能瞞得過他?幸而托了師父叫怡萱她們帶出來,不然就麻煩了。”

那小兵見浩然遲遲不回答,細聲細語的陪笑道:“大人,丞相可等著呢。”

浩然斂色道:“行了,知道了,我這就去。你前麵先走著吧。”

小兵眯起眼,聲音越發尖銳起來道:“喲,這可不成,薛大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譚雪瑩聽這人說話陰陽怪氣的,不覺心生厭惡,輕輕拉了拉浩然衣袖下擺。浩然回首見譚雪瑩眼中盡是嫌棄之色,便道:“行,那我們前麵走,你跟在後麵吧。相府的路我還不認識麽?”

小兵麵不禁露難色道:“薛大人,不是要回相府……是……進宮。”

浩然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問道:“進宮?為何叫我進宮?周……周丞相他……”

那小兵四下一望,小碎步踱到浩然身側道:“翎兒小姐大婚在即,這些天,丞相可是一直留在宮裏呢。薛大人,如今京城沸沸揚揚,你也聽到了,太子大婚,小姐要出閣了,吉日就在……就在明晚。”

浩然心頭一亂,忖道:“不對,不對,周立文一個外臣,怎麽能留在皇宮過夜呢?而且還這麽大膽的招我進宮,其中定然有詐。難道他知襄陽攻下,已經逼宮,控製了皇帝?可是,可是小葉子的大婚又是怎麽回事?周立文既然已經重權在手,幹嘛還要她出閣?她要嫁給誰啊?”她念及這裏更是心亂如麻,隻一捏拳頭,心道:“也罷,我不管你玩什麽貓膩,先了斷了這一樁樁慘案再說。”當下朗聲道:“好,勞煩公公帶路了。我這就跟你進宮。”

譚雪瑩暗自一笑,心道:“嗨,原來是個公公,我說呢!”當下跟在浩然背後走去,不料浩然陡然止步猛回頭道:“雪瑩,你不要去。這是我跟周立文的事,與你無關。等我了了這事,再去尋你。”

譚雪瑩愕然道:“怎麽與我無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話到一半,瞥見浩然盯著遠方的冷峻目光,不覺心頭一寒,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倏然間,隻覺手背一熱,但見浩然就站在自己身邊,沉聲說道:“這次,是最後一次了。”言罷大步朝前邁去。

譚雪瑩喃喃道:“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什麽最後一次?”她怔怔的看著浩然背影,愣了半天才複又追了上去。

幾人打馬快行,不一會兒來到神武門門口。那公公不知跟宮門首位嘀咕了幾句什麽,那守衛略有詫異的看了浩然幾眼,才畢恭畢敬的請浩然進去。

那皇宮裏雕龍畫鳳,金碧輝煌,黃瓦生輝,巍然壯觀,處處顯著皇家氣吞山河的大氣。可浩然那還有心情細賞,隻顧得一路焦急。浩然跟著那公公七拐八拐的,繞了花園,才在一處殿閣前停下了。浩然抬頭一望,見上書“交泰殿”,不禁開口問道:“周丞相就在裏麵?”

那公公尚未開口,那殿閣門忽然打開,鑽出一個妙齡女子來,行若帶風,淡香撲鼻,二話不說,拉起浩然的手,滿臉歡喜得道:“薛浩然,總算回來啦!”

浩然定睛朝那女子看去,但見她雲袖輕擺,楚腰慢擰,輕揚著頭,巧笑嫣然,香腮染赤,雲鬢浸墨。口含朱丹,欲啟還休。一雙熠熠明目暗含萬般風情,隻在眉梢間繞著幾絲揮之不去的淡淡愁緒與冷傲。

也不知怎地,浩然本來不安的心,自見了她,竟慢慢靜了下來,頷首道:“小葉子,我回來了。回來……回來履行諾言,也是為了……”她吞吐半晌,那“報仇”二字卻說不出口。

葉菀翎奇道:“怎麽了?我爹說了,你大獲全勝攻下了襄陽,而且擊退了南京、洛陽的叛軍,頭功一件。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麽?”

浩然滿腹心事,哪聽得葉菀翎說話,她隻將眼睛四下一瞟,心想:“交泰殿,不正是說天地**,安康泰和之意麽?”當下顫抖的拉起葉菀翎道:“我聽說,你要大婚了?”

葉菀翎登時麵上一熱,眼中羞意更濃,低頭看著腳尖低昵道:“嗯……”

浩然眉頭微鎖,熱血上湧,星目一瞪,把手握得更緊說道:“好!你這就隨我來。你與人拜堂,還不如拜我。小葉子,這……隻得委屈你了。”

葉菀翎心中撲通撲通直跳,見浩然這麽慌慌忙忙的,問道:“拜……拜你?拜什麽?”

浩然急道:“不錯!現在就拜。拜師!要不然待會兒你爹來了就……就不好辦了。我要……我要……”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