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傷口很脆弱,活動稍微大一些就會撕裂流血,這一路上方卓思給他服用安神鎮定的藥物讓他大部分時間都處於睡眠狀態,所以墨氤雯腦子裏對於時間的概念已經變得非常混亂。

“就快到萬花穀了,”李昌業說,“你師兄說在這裏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進穀。”

“哦,我知道是哪裏了,這裏以前來住過幾次。”雖然裹得很厚,天氣看起來也很好,墨氤雯還是覺得有點兒冷,又往李昌業懷裏擠了擠。他現在就覺得困,其他都管不得了。

“別亂動,當心你的傷。”李昌業說,懷裏的人這一路輕了不少,亦或真該稱頌一下方卓思的醫術高超,要不然這一路過來如果是普通的醫生,傷患光因為失血大概幾條命都不夠。

對於房東妻子投來的好奇眼光微笑以對,李昌業把墨氤雯抱到房裏,而方卓思早已經跑到廚房去煎藥了。

放他在**,又給他蓋了一床被,“現在不冷了吧。”看墨氤雯點頭,李昌業摸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熱,“先睡一會兒,我去外麵看看。”

但是還沒等他起身,袖子就被扯住。

“昌業,我好不容易沒睡著,你都不陪我一會兒麽?”墨氤雯說,這一路上他醒著的時候李昌業不是在趕車就是在做別的,總看不到人。

“你師兄說你要多休息,乖乖地聽話。”被扯著李昌業也隻好停下腳步。雖然是他堅持要跟來,但是麵對醒著的墨氤雯,他的心情也很複雜,總是有種不知如何處之的感覺。

“再睡我就變成落星潭裏的千年龜了。”好不容易人沒睡著師兄也不在,墨氤雯看李昌業還想要走開,就想起來,不過還沒動兩下,就被按回了榻上,“這下你不走了吧,陪我一會兒嘛。”

李昌業歎了口氣,隻好坐到床頭,由著墨氤雯枕在大腿上。“昌業你最近好像都在躲著我,”他說,“不是都說了是那個姓白的搞的鬼,又不關昌業你的事。”

李昌業沒回答,隻是摩挲著他蒼白的臉頰——雖然墨氤雯完全不在意,但他心裏的內疚感卻無法減少。如果不找到有效的醫治方法,墨氤雯的生命依舊在一點兒一點兒地流逝……

見李昌業不答話,墨氤雯很不滿,想伸手去扯他的臉拉個笑容出來,剛把手抬起來卻又被捉住。“別亂動。”

“那你不跑了?不糾結了?”墨氤雯衝他眨眼睛,“有誠意的話,親我一下,否則就是你還婆婆媽媽地想著亂七八糟的,一點兒也不像個當兵的。”

看小花認真得不達目的就堅決不老實休息,李昌業隻能無奈地笑笑,就著現在的姿勢俯身在他缺少血色的唇上輕輕親下去。

墨氤雯的口腔裏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一絲淡淡的鐵鏽味,當李昌業輕吻一下後想抬頭的時候,他的舌頭卻纏了上來,不願這麽輕易放過他。

李昌業躲開,抬起頭對上的是墨氤雯一雙不滿的眼睛:“敷衍我。”

“要做什麽也等你傷好的,讓你方師兄見到又要連我帶你一起罵了。”看墨氤雯撒嬌,李昌業有點兒哭笑不得,“你師兄因為你一路上吃不下睡不好的,你總不想惹他再生氣吧。”方卓思操心火氣大他能理解,麵對這個情人的主治醫生外加此行說的算的,他也是處處小心翼翼,生怕有點兒什麽差錯被直接趕走——畢竟,這裏離萬花穀越來越近,離天策府則是越來越遠,而方卓思的脾氣,則因為墨氤雯的傷一直不見起色而越發有升級的趨勢。

火藥桶什麽的,自然是能避開則避開。

“氤雯,該換藥了。”說師兄師兄到,方卓思推開門,拿著紗布和一堆瓶瓶罐罐走了進來。李昌業因為墨氤雯還枕著他的腿走不開,隻能望天去數這房子的有多少根梁,是用的釘子還是榫卯。

方卓思也不管李昌業這個枕頭當得舒服不舒服,過來摸了一下墨氤雯的脈象和體溫,便解開他的衣服。

厚袍子下,墨氤雯胸口的紗布早變成殷紅一片。方卓思無聲地歎了口氣,用剪刀剪開已經粘連在一起的紗布扔到一邊,重新換上沾滿止血藥的藥布包紮上,“你給我老老實實地躺著,要是再吐血到了萬花穀,我就把你直接從淩雲梯扔下去,連墓碑都可以省了。”換完藥,方卓思起身,看了李昌業一眼,“一會兒藥好了再叫你。”

“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聽話,睡一覺吧,這樣傷口也不會覺得很疼。”等人出去了,李昌業說對墨氤雯好言相勸——方卓思那一眼絕對是在警告。因為墨氤雯的傷口一直無法[]正常愈合,所以被貫穿的胸口不可避免的出現了感染,導致墨氤雯最近吐血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疼,睡不著。”墨氤雯說,藥布上的藥粉會從傷口滲入血液,雖然可以止血,但刺激性很大,“要不昌業你給我講故事吧,沒準兒我聽著能睡著。”

“我不會講故事。”看墨氤雯確實躺不住,李昌業把他扶起來靠著自己。

“講些你過去的事也行,我想聽。”墨氤雯頭枕著李昌業的肩膀,“什麽都行,要不,就講你怎麽進天策府的吧。”

“好吧。”撫著墨氤雯的黑發,李昌業回憶著他怎麽遇到那個影響了他未來選擇的人,怎麽從一個小兵九死一生到現在的地位。

說著說著,他發覺,後麵的故事,便都和身邊的人擰在了一起——

“昌業走過那麽多地方,我也想去——”墨氤雯聽著聽著,也緩緩合上了雙眼,他覺得自己並不疲倦,但眼皮就是不爭氣地要閉在一起。

“氤雯,吃藥了。”直到方卓思的聲音把昏睡過去的墨氤雯喚醒。拿過藥碗,墨氤雯想繼續屏息一口氣灌下去,但方卓思調藥的水準越發的高明,苦得讓他不得不停下來向李昌業要水漱口。

喝了沒幾口,他停了下來,盯著藥碗。血,在他無任何知覺中,從他的嘴角滴下來,在藥汁裏暈開一個又一個的紅圈。

“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