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雯,這裏就是你一直想來的西南百越,確實風光秀麗,風土人文都與中原有很大的不同。”李昌業站在突出的山岩上,望著下麵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手中捏著一個蝙蝠狀的發飾,喃喃自語。

天寶八年,血眼龍王蕭沙逃出少林持國天王殿,成為當時武林中的一大新聞。

後江湖上傳聞蕭沙現身巴蜀,又有人以劍聖之名召開了屠龍大會,邀中原各派掌門和武林人士前往。

誰料,在前往屠龍大會的途中,傳來各派掌門被抓和很多武林人士神秘失蹤的消息。

不久,南詔首領皮羅閣在吐蕃的支持下,倚仗天一教邪術,舉兵反唐。

玄宗盛怒,命建寧王李倓率領神策軍,討伐南詔。

而得聞李承恩為真正的劍聖所救,天策府上下也總算安下了心,繼而整合了在巴蜀的中原武林人士,成立了一個組織,名為“軒轅社”——盡管各門派之間這麽多年或多或少都有些間隙,不過眼下目標相同,互相也都盡棄前嫌,通力合作。

李昌業也作為軒轅社的一員,隨軍來到巴蜀,繼續在曹雪陽手下負責調查各處的動向。

生生死死,對他來說,早已經不是什麽值得思慮的事情。

從那時候起,已經過去多久了?

三年?還是五年?

對於這個時間,他的記憶有些模糊了。

當年雖然趕到了萬花穀,但卻沒有得到他和方卓思想要的結果。

醫聖給他的回答是,雖醫者之職責是拯救蒼生,但人各有命,逆天之命,萬萬不可。

之後,方卓思雖然仍堅持為墨氤雯延命,也與穀中的其他醫者嚐試了很多方法,但白楓歌所下的藥,就如同一個不散的詛咒一般,無法根除。

李昌業能做的,隻是陪著他,在萬花穀如畫的風景中熬著他剩下不多的生命。

某個早晨,墨氤雯還是在睡夢中靠在他懷裏,安靜地走了。

之後,他便再也沒去過萬花穀。

他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中,而且在申請任務的時候,盡可能爭取路途很遠艱難的——他覺得,若他還留戀著不肯走的話,就帶他去完成想到更多很遠的地方的心願吧。

這些年,李昌業到過西域諸國,也去過東海之濱,聽碧眼的胡人講過雪山上神明的種種神奇,也在東海之濱的篝火邊聽討海的漁夫說著那海中傳奇的鮫人會留下珍珠一般的眼淚。

有幾次,他在執行任務中碰到過杜緯如,問他為什麽不去看看墨氤雯。

李昌業笑著搖頭,人已經不在了,不去最多是自己神傷,去了見到了認識的,還要惹對方傷心。

況且,當初有人說過,不想再在萬花穀見到他。

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

他現在的坐騎,也已不再是當初雪身烏嘴的素月,而換成了暗紅的夜奔騰。

前些日子,他路過一處軒轅社營地的時候,偶遇負責藏劍山莊後勤工作的葉希鵬。

故人相見自然倍覺親切,但當葉希鵬要留他下來吃晚飯的時候,他卻拒絕了。

他知道,方卓思肯定也在這個營地。

他也見到過白楓歌,在神策軍那裏。

如果不是當時被同僚們拉住,他就直接突上去給對方一套天策府的槍法和刀法。

於是,有人對他說畢竟無真憑實據,一切還要以大局為重。

於是,他被派到了現在這個地方。

李昌業正在出神的時候,一個黑影忽然從天而降,跳到了馬屁股上,一雙小手環住了他脖子,“爹,你又在這裏獨自發呆了!”

小姑娘梳著一個偏馬尾,一身紅衣配著超小號的輕鎧,腰間還別著一根小小的細馬鞭,神氣十足。

“花雲,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叫師父。”李昌業把她從背後拉過來放到馬前,“你不在營裏跟你新認識的小姐妹們呆著,跑到這裏做什麽?萬一遇到壞人怎麽辦?”

“師乎你養我這麽久,比我那不知道哪裏去了的爹娘養我的時間還長,憑什麽不能叫爹啊?”花雲扁扁嘴,摟著李昌業的脖子撒嬌,“人家擔心你才來找你的嘛,誰知道你是不是被哪個穿的涼快的姐姐勾搭走了呢?我要替師娘看好你!”她剛說完,腦袋上便挨了一下,“好痛!師乎你幹嘛打我!”

“小鬼頭,你師父我還沒婚娶,哪裏來的你師娘?”

“那師乎你整天懷裏揣個發飾像個寶貝一樣,沒事幹就拿出來看,比看花雲還上心。”花雲捂著腦袋嘟噥,“不是師娘,那就是還沒過門的媳婦吧?!哎!師乎,你又敲我頭,會變笨的啊!”

“小孩子亂說話,自然要教訓。”李昌業說。

“我哪裏有亂說,”花雲不服氣,“我們去過的營地裏的漂亮姐姐也不少,都沒見你正眼看過一個,所以師乎心裏的那個人一定是有某種原因不能和師乎在一起——師乎你不是看上別人家的老婆了吧?”沒等李昌業的爆栗落下來,花雲就一個後跳蹦到了馬下麵,“看看,師乎你惱羞成怒了。”

“胡鬧。”對於花雲的種種猜測,李昌業沒給她任何確定的答複。他把花雲拉上馬,讓她坐在自己前麵,“回去吧,明天還要去下一個營地,早點兒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