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桂花糖佛手、玫瑰鬆子石榴糕、蟹粉小燒賣、眉毛酥、杏露蓮子羹——別吵,我還沒吃完……”

走在左前的望雲騅扭頭瞥了一眼,又扭過頭往前小跑了一段,慢下來繼續邊走邊研究巴蜀的各種植物口味如何。

聽懷裏的人一邊說夢話一邊撥開自己的手,李昌業無奈地笑了笑,隻得把他抱緊些,繼續往前走。

他讓屬下按照既定的路線前往成都,而他則一個人離隊向另外的方向行去——這,也是此次的任務之一。

也許是昨晚做得太激烈了身體吃不消或者是他來的時候本來就不太舒服,墨氤雯早上有些發燒。還好李昌業有隨身帶些備用藥,翻出來給他吃了一些,他便一直迷迷糊糊睡著。

本來,李昌業想等他醒了問清楚他的去向,先辦事再回頭去找他,但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留封信放在他住的地方,告訴唐夜樺不要擔心,人在他這裏。

他怕這一放手,墨氤雯又不見了……

這樣一來,墨氤雯昏睡著反而對他而言是好事,不會妨礙到他接下來要去做的事。

他要去的地方離那個寨子不遠,那裏有個惡人穀的營地。而他要做的,便是同天策府安插在其中的內線了解一些現下惡人穀的動向。

現在看來,他還可以再了解一些私人感興趣的事。

望雲騅跑進了前麵的樹林很快消失了蹤影,李昌業也不去管它,這一路看過來,熟悉馬的他知道這馬精明著呢,是覺得自己不會對墨氤雯怎麽樣才放心地四處逛。

不過,五年沒見墨氤雯能獨自騎馬了,這也是個讓他意外的發現。

夜奔騰在林中緩步走了一會兒,便見望雲騅正站在那裏,用頭蹭著一個人表示親昵。那人也愛憐地撫著馬鼻梁,而他如果不是一身鎧甲和衣服都稍黯,乍看過去會讓人以為這裏怎麽會有個落單的天策。

沒錯,他就是李昌業要找的在惡人穀的內線。

當他看到李昌業出現的時候有些吃驚,“你們倆怎麽在一起?他怎麽了?”

“這馬好像跟你很熟,看來人你也認識,”李昌業下馬,把墨氤雯抱下來放在一邊的樹下,“可以耽誤你一小會兒幫我解答兩個問題麽,司馬君軒?”

“你要的都寫在這上麵了,”司馬君軒交給李昌業一個油紙包,摸摸還在撒嬌的望雲騅,“這馬原本是我的坐騎當然熟了,我送給他的。他怎麽了?”語氣中很是關心。

“有些發燒,吃了藥在睡。”李昌業回答,“氤雯什麽時候入的惡人穀?為什麽?”

“你和他認識?”司馬君軒好像不認識李昌業一樣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後一臉恍然大悟又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原來居然是李兄你——我還真是倒黴啊!”

“與我何幹。”李昌業說,“你再不說,給你帶的酒我拿回去了。”

“別,別,我說!”司馬君軒攔住轉身要走的李昌業,伸手,“酒給我,我就說。”

看他把酒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剩下的都一滴不剩地倒進水囊,李昌業等著司馬君軒開口。

“他是三年前穀裏的一個萬花帶回來的,來的時候還跟來一個唐門,”司馬君軒說,“剛到的時候身體很糟,那個萬花一直在給他調理——大概是原來的師兄弟,要不然平日裏沒見那個家夥對人這麽上心過。後來他好一些了就跟著那個萬花住了下來。你知道,白頭發的年輕萬花讓人覺得有點兒意外,所以我麽偶爾過去看看,一來二去就認識了,覺得他人很隨和很容易親近,有時候就帶他出去玩——不過那個唐門還真討厭,不光拆台還總搞偷襲……”說到這裏他用可以說更幽怨的眼神看著李昌業,“今天見到李兄我才明白,他那麽討厭天策該不是因為李兄你的關係吧?”

“我哪裏知道。”那個唐門李昌業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但莫須有的罪名他才不會承認,“他說他是來還欠別人的十條人命,這又是怎麽回事?”

“這個啊,那就還要說到那個唐門。他們倆也讓人覺得滿奇怪的,像一對兒又好像什麽都沒有,就那麽一直膩在一起——後來唐家堡的殺手找上門來了,才知道那小子擅自離職被認定背叛師門,要清理門戶。但是,穀裏有人閑得無聊順手救了他,於是這個白發小花便欠了這麽個債——最近又剛好有人叛出惡人穀,所以他們倆就來這裏了找人抵債了。”司馬君軒說,他撓了撓頭,“不過李兄我還是勸你不要太接近他,畢竟現在巴蜀這麽亂,能少給自己樹一個敵人就少一個。”

“我知道了。”李昌業再次檢查了一下東西是否完好,轉身往墨氤雯身邊走去,“你自己也要保重,別笨到被人弄去煉成那行屍走肉一樣的東西。”

“想讓我長命百歲的話,下次多帶點兒好酒來就是了。”司馬君軒笑著說。忽然,他把手中的兵器轉了個方向,一排閃著藍光的飛鏢被他擋了下來。

“!”李昌業一驚,他沒想到唐夜樺會這麽快就追來。本來還打算找時間好好談談,不過眼下看來唐夜樺根本就隻想用重弩來回答他。

“李兄你先走,這裏我來應付。”司馬君軒說,擺開防守架勢——唐門雖然能夠匿蹤潛行,但也不是永久之能。

看司馬君軒一臉興奮的樣子,李昌業知道不會有什麽問題,抱起墨氤雯跨上夜奔騰,往來的方向離去。

司馬君軒打了個口哨,望雲騅看了遠去的現任主人,立刻掉頭奔到他身邊甩甩尾巴長嘶一聲,表示和舊主共同進退。

“估計打完這架他們走不遠的,你可以很快追上去。”司馬君軒翻身上馬,再擋下一輪弩箭,就見一個暗藍色的影子在樹木的陰影中閃現,他笑了笑,一個斷魂刺紮過去。

不管後麵打得如何熱鬧,李昌業策馬離開林子。

透過司馬君軒說的內容,他大概能理出了墨氤雯這幾年的情況。雖然不知道當初萬花穀的人是用了什麽方法讓他活過來——他不相信世上真有所謂的“死而複生”,當時墨氤雯應該是處於假死狀態,而他則是心太亂並未注意到。而且看方卓思的態度,肯定是不想讓他再見到墨氤雯,所以後來直接把人送去惡人穀同門那裏去了。

“如果我當初聽了杜緯儒的話,是不是能早點兒見到你?”李昌業說,靠在自己懷裏的墨氤雯依舊睡得昏天黑地渾然不覺——他不知道當初杜緯儒是隨口一說還是意有所指。摸著墨氤雯披散著的白發,輕吻他的額頭,“那兩年你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等李昌業走上大路不久,望雲騅從後麵趕了上來,很快同夜奔騰並駕齊驅。看它精神抖擻的樣子,想必司馬君軒那邊的戰況應該很順利——這讓李昌業不免有點兒擔心唐夜樺,他知道司馬君軒這家夥有愛捉弄人的毛病,當初還在天策的時候也是大錯偶爾小錯不斷,軍棍沒少挨,所以後來需要在惡人穀插個暗樁的時候,他就理所當然過去了。

不過既然司馬君軒對墨氤雯有好感,應該不會做什麽太出格的事吧。

但願……

“嗯——”他這邊正想著,懷裏的墨氤雯漸漸轉醒,意識還朦朧的他環視周圍,“這裏是——你——”

剛醒過來,他腦子裏雖然開始回憶之前的事情,但還沒完全轉起來,就那麽懵懵懂懂地看著李昌業。

“路上,”李昌業回答,摸摸他的額頭,體溫好像恢複正常,“要不要吃點兒東西??”以他對墨氤雯的了解,這家夥一直睡著,從昨晚到今天早上都沒吃什麽東西,醒過來第一件事估計跑不出這個。

“吃——可是這附近——”墨氤雯第一反應了他現在最渴望的想法,但四周都是灌叢和樹林,怎麽看也不像有些茶棚酒肆、村戶人家的樣子。

“你在這裏稍微休息一下。”李昌業讓墨氤雯在樹下休息,拿出他的笛子交給他,“我一會兒就回來。”

“嗯——”墨氤雯稀裏糊塗地點頭,看李昌業消失在樹蔭之中,才揉著額頭開始想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他從隨身口袋裏摸出帶著指南針的計時器,從他見到這個天策手欠地救了他們一群人到現在過了一夜一白天。找清楚了方向再拿出地圖比較了一下,似乎離住的地方也沒多遠。

現在,他想不明白的是,這個天策為什麽要帶著他走?他明明是要在那裏等野花帶消息回來的。

難道,上了他一次還不嫌夠麽?

那要怎麽樣啊?

跑?他站起來就覺得一陣頭暈,也不知道是病的還是餓的,連望雲騅的背都爬不上去。

打?昨晚被壓的教訓已經明確地告訴他不是這個天策的對手。

捏了捏手中的笛子,墨氤雯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雖然那人是強迫了他,但不至於要人家的命吧。而且,雖然後來他昏了過去,但好像,不是那麽討厭。

究竟要怎樣啊——

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