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十殿與孟婆湯相互作用,就算是重傷瀕死的人也能起死回生。不過凡事必須付出代價,這種重生的代價便是在他曾經最愛的人中,永遠遺忘第一順位的人。”白楓歌似乎心情很好,像撫摸小動物一樣摸著墨氤雯的頭,墨氤雯想躲,隨即一陣心髒被揪緊般的感覺便讓他動彈不得,“所以第一劑,讓你忘了我哥哥,而你那個時候,大概除了同他有關的記憶之外,什麽都沒有吧。”白楓歌頓了一下,“不過,我想這是他故意的吧。”

墨氤雯愣愣地看著白楓歌,似乎連疼痛都忘記了一般。如果白楓歌說的,就算有一半是真的……

“為什麽是忘了最愛的人而不是別的?”一直在邊上旁觀的衛伯益忽然發問,“而且,隻不過是一味藥,又怎麽能控製人的記憶去選擇遺忘誰?”他不相信真有這麽神奇的藥,更不相信是什麽仙術妖術。

“因為最愛的人,就算忘了,再見麵的時候也不會危及到自身的性命安全,要是把仇人忘了,豈不是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白楓歌說,“至於選擇忘了誰,這自然是仰賴一個我哥從他有了自我意識之後就深植在他腦子裏的攝魂術。隻要使用了孟婆湯,這個設定便會被啟動,然後藉由這個來完成在人世間‘輪回’,如此往複——便是長生。”

“這種遺忘了過去的長生又有什麽意義?”衛伯益說,“不記得過去,這個人原本存在的意義便不存在了,跟死了又有什麽兩樣?”

白楓歌搖頭:“不這樣的話,就沒法測出來長生藥究竟有多大的功效——到目前為止,除了這個另辟途徑但是途中失敗了的試驗品,其他的試驗素材,都不是在正常情況下結束生命,很多最後都會瘋掉……”

“那你現在想用他做什麽?”衛伯益說,“你當初是答應過那個人,能為他帶來莫大的利益——”雖然他覺得白楓歌的精神狀態和瘋子似乎沒多少明顯的區別,很多時候他說的話姑且一聽就可以不必當真,但還能跟他正常說話的時候,他還是要為自己的主人多謀求些利益。

“長生藥還不夠麽?雖然不知道究竟能讓人多活多久,太過貪心的人最後都不會有好下場的哦。”白楓歌笑著說,把墨氤雯從地上提起來,“現在嘛,聽說無論是現在的天一教還是五毒教都有一種煉製強力屍人的萬蠱血池,不知道把他扔進去會生出什麽來,想想還是很令人期待的。”

“……”衛伯益覺得,眼前這個人又進入沒法好好談話的狀態,“你想怎麽做我不管,別耽誤正事。”說完,他往帳篷外麵走去,畢竟在這裏看那個瘋子折磨一個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人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我想想呢,大概天一教的地方會比較好借,”白楓歌貼著墨氤雯的臉,“現在的感覺還真不錯,那個時候我就你這麽大,‘白’也隻剩我們兩個人……”

“啾啾。”

“這不是神策軍營麽?你說他在這裏?”唐夜樺出現在下麵的樹杈上,向裏麵張望著,但神策軍的營地不小帳篷眾多,一時間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瓜娃子,跑哪裏不好?偏偏往狼嘴裏跳!”他還沒自言自語完,就聽附近的樹枝出來輕微的踩踏聲音,捏著孔雀翎回頭的時候,就見李昌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跟了上來,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看到神策軍營,李昌業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唐夜樺心裏啐了一口,他收回剛才那句話,那個呆瓜就沒從狼嘴裏跳出來過……

兩人小心翼翼地滑到樹下隱蔽的地方湊到一起,雖然其中一方看另一方是一萬個不順眼,但為了救人雙方現在隻能通力合作。

“你跟著球球去找氤雯,我去製造些**引開人們的注意力,完了之後在這裏會合。”唐夜樺說,隨即麻利地把外衣脫了,迅速把綠色的裏衣和腰帶換成了紅色,之後便一個浮光掠影消失了。

“哎……”李昌業想要問句話但是人已經跑沒影了——他沒看錯的話紅色的應該是惡人穀的標誌裝束,因為唐門弟子們的裝備款式除了顏色之外都差不多,稍微換一下也看不出什麽來,而且之前墨氤雯一直穿著惡人穀的衣服,唐夜樺有也不奇怪。但是,換衣服的話,該不是要告訴神策搗亂的人是惡人穀的……

但是,他倆現在不都是惡人穀的人麽……

李昌業想不通唐夜樺究竟是什麽動機,不過眼下這也不緊要。他看那隻蹲在樹枝上的小鳥叫了兩聲便往營內一角飛去,便跟著小鳥向神策軍營裏摸進去。

剛進去沒多久,就見軍營裏鬧哄哄起來,有人喊“馬跑了”,還有人喊“失火了”,更有人喊“南詔兵打過來了”,亂作一團。

李昌業趁亂從一個帳篷門口順了一件搭在那裏的神策軍服套在身上,隨便拿了個工具在手裏也跑起來,這樣就更沒有人注意他了。翠色小鳥一直飛飛停停,直到它落到一個帳篷上不再飛起,“啾啾”地叫著。他看了看周圍,見沒人注意到他,一撩布簾閃身進入帳篷之中。

帳篷裏空無一人。

“啾啾”不見了人影,小鳥在帳篷裏上下翻飛著,似乎在表達它並沒有記錯地方。

“你沒帶錯路,隻是原來在這裏的人現在已經不在了。”李昌業說,俯身撿起一個掉落在地上鋪位旁邊的頭飾,周圍還散落著幾根白發。他掀開鋪位仔細檢查著周圍的地麵,看看有沒有其他的線索留下。

這邊,唐夜樺在神策營裏左放一把火,右扔個雷震子把馬棚裏的馬嚇得到處亂跑,踩了陷阱的神策士兵鬼哭狼嚎,然後他隱去身形躲在一邊看情況。在混亂的人群中,他看到有個軍官模樣的人正騎在馬上指揮到處亂跑的士兵,在他的指揮下,士兵們逐漸變得秩序起來,開始處理營地中的狀況。

就是他了!

衛伯益騎在馬上指揮士兵滅火和去追亂跑的馬匹,見一切逐漸安定下來,更讓他確信剛才的騷亂隻是有人故意為之,為了吸引眾人的注意力。

“傳令下去,把守好營地四周,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離開——”沒等衛伯益說完,就見一個身影忽然憑空出現,瞬間一排閃著藍光的飛鏢直逼他的麵門。

憑著常年習武的直覺,衛伯益立刻翻身落馬,隻聽一聲哀嘶,它的坐騎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他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向後退去,就見一個紅黑色的身影輕盈地落在他倒斃的馬匹上,弩機的準星正瞄準著他。

“有刺客!”周圍的侍衛立刻拔出刀圍過來護住衛伯益。

弩機輕響,又有兩個倒黴鬼魂歸黃泉。

就在弩機再次追上衛伯益的時候,一排弓箭射向刺客所立之處,而刺客的身影倏地一下消失了。

“將軍,您沒事吧!”一個軍官帶著幾個弓箭手趕過來,“你們快去追!”

“不必追了,唐門的刺客善於隱匿身形,他既然敢現身必是有輕易逃脫的把握,”衛伯益說,“看來,剛才那些**應該也是他弄出來的——把營內仔細查點一番,看是否少了什麽。”

吩咐完手下,衛伯益向營地角落裏的帳篷走去。

帳篷裏空無一人,棚頂上有小鳥在“啾啾”地唱著歌,絲毫不受營地內混亂情況的影響。

衛伯益掃視了一下,帳篷裏麵看似沒有任何異常情況,不過他確定剛才必定有人來過。“在這裏的人聽著!你要找的人已經不在這裏,白楓歌把他帶去天一教的總壇去了,要把他扔進萬蠱血池裏麵做試驗。”他大聲說,“也許你們現在過去,還有可能追得上。”

“啾啾”,衛伯益聽到一陣鳥兒的撲翅聲遠去。

他轉身走出帳篷,便有軍官來匯報情況。

“將軍,剛才在營中有人撿到了這個。”那個下級軍官呈上一塊腰牌,衛伯益接過來看了一下,正麵陰刻著“司馬君軒”,背麵則是陽文刻著“十惡總司”。

“將軍,這是惡人穀的東西。”身邊的隨從說,“剛才那個刺客穿的,似乎也是惡人穀的衣服。”

衛伯益點頭,“看來那個唐門跟這個牌子的主人過不去吧。”那個唐門做得如此高調,實在是讓人一眼就看得出是故意的,“也好,有個頂罪的上麵問下來的時候也好交代,把這東西收好。”司馬君軒,司馬君軒——這個名字衛伯益覺得似乎在哪裏聽過,但一時間實在想不起來究竟是見過這個人還是別的什麽方式接觸過,大概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

毒蟲密布的黑龍沼五仙嶺的一側,撥開重重的藤蔓織就的網,會發現此處隱藏著一座巨大雄偉的石砌宮殿。

宮殿前的神道上,毒蛇、蠍子、蜈蚣、蜘蛛和蟾蜍的雕像位列兩側,大概是年代久遠的原因,有些雕像已經出現了破損或是爬滿了植物和青苔。

此地,便是天一教現在的總壇,燭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