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進化理論,滅絕是必然的結果,自然選擇就是靠這種方式在運行,大量不適者就是這樣被幹掉的。自然界存在一個正常的物種滅絕率,大致是一百萬年滅掉八個科,遇到大滅絕時動作就大一點,一百萬年間可能會幹掉二十個科。《科學》雜誌1986年載文指出,生物大滅絕的周期一般在二千六百萬年左右,並且動物的滅絕與體重有很大的關聯,體形越大的物種,滅絕得越快。食肉動物平均一個屬的生存期是八百萬年。小小的螞蟻和蟑螂可以生存到如今,而橫行地球的恐龍與猛獁象則早已化為塵煙了。

換句話說,如果它們都不滅絕,我們人類又到哪裏蹲著去呢?

難以解釋的不是滅絕,而是大滅絕。很多物種同時消失,這是達爾文不願意看到的現象。他不願意看到並不表明大滅絕就不存在,現在得到確認的至少有五次物種大滅絕。受到關注最多的當屬二疊紀和白堊紀大滅絕,它們分別排名第三次和第五。一般估計,經過這幾次折騰以後,生存過的物種有99%以上都已經徹底消失了。

二億二千萬年前,二疊紀末期,發生了六億年來最嚴重的一次物種大滅絕。大約有一半的海洋生物在幾百萬年內接連死去,90%以上的物種成隊消失。縱橫四海的三葉蟲就是此次大滅絕的犧牲者之一。此後,大約在六千五百萬年前,又發生了一次以恐龍滅絕為標誌件的著名大滅絕,稱為白堊紀滅絕。死去的不僅僅是恐龍,大量的海洋浮遊生物再次殉葬。此次事件約有四分之一的動物綱被徹底從地球上抹掉了,物種的滅絕率也達到了85%。哺乳動物就是從那以後漸漸在地球上站穩腳跟的。

物種的滅絕和物種的發生一樣,是個非常具有吸引力的話題。物種的死亡最終是個體死亡的集中表現。如果不是有忍無可忍之事發生,大概誰也不願無故死去。是什麽事情造成了這種慘劇呢?無數的智者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可惜大多遭到了慘重的失敗,沒有人能提出一個可以被普遍接受的假說,有些人不得不繼續相信那是上帝在用大洪水來重整世界秩序。

盡管如此,仍然有一些理論顯示出了相當的水平。比如造山運動、行星撞擊、火山噴發或者流行病肆虐等等。

先說二疊紀大滅絕。這次滅絕比較奇怪,從化石分析得知,當時受到影響的主要是淺海生物。對此,有理論認為,這主要是因為大陸板塊的漂移,一些本來分開的零散的小板塊得以結合成了巨大的整體大陸。這種結合的後果就是,海岸線大為縮短,加上陸塊互相擠壓,淺海區域因此而急劇減少。本來地盤很大的淺海生物一下子被擠得受不了了,隻好死翹翹。這個理論之所以具有說服力,是因為對淺海範圍減少幅度的計算結果正好與物種減少幅度相一致,說明這兩者之間呈正相關性。二疊紀大滅絕似乎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通俗地說,地盤變小了,住不了那麽多生物了。

而1996年,《自然》雜誌刊文指出,全球性海平麵的大幅上升,造成海洋缺氧,從而導致海洋生物缺氧而死,形成大滅絕。這個理論得到了地層岩石證據的支持,聽起來也很有道理。可是也有人提出相反觀點,認為其實海平麵下降才是真正的殺手。至於究竟哪種理論更正確,隻能留給時間和事實來檢驗和淘汰了。

關於白堊紀大滅絕的說法就更是花樣繁多。這裏麵涉及恐龍的命運,大家都比較關心這些大個子的死活,自然也就更是眾說紛紜。

1954年,德國古生物學家欣德沃爾夫(OttoSchindewolf)提出了極具代表性的“新災變論”,這一理論是對居維葉“災變論”的更新。居維葉的老理論認為,地球經過了很多次周期性的巨大災變,且給生物帶來了嚴重的打擊。他認為這些災變是由非常力量引起的,大概也就是上帝吧。當非常規力量消失,地球恢複平靜,可以過一段好日子,此間可以產生一些與從前不同的生物。

居維葉對化石的觀察並無大錯,他錯在把造物主牽扯了進來。所以當達爾文理論提出以後,“災變論”受到了猛烈抨擊,最後被趕出學術圈。

欣德沃爾夫比居維葉高就高在,他當然不能再請上帝出手了。他請出來的是一顆白堊紀的小行星,也可能是彗星或者隕石,反正是天外來客,在太空遨遊的時候出了交通事故,一頭撞到地球上。結果就如大家反複聽到的故事一樣,地球籠罩在一片淒風苦雨之中。長時間的暗無天日,生活太痛苦了,大批生物紛紛滅絕,其中包括恐龍。

人們對此假說興趣多多,並一直在追蹤研究,提出了很多證據對其加以完善,甚至找出了當年大碰撞的遺跡,它正埋在墨西哥的熱帶森林底下,撞擊形成的大坑直徑約有180公裏。猛烈的撞擊造成衝天大火,整個地球燒成一團,加之無人救火,結果可想而知:絕大部分生物被做成了原味燒烤,75%的動植物因此滅絕。

災難過後,地球經曆了長期的恢複過程。漫漫長路,風雨交加,愁雲慘淡,經過憂傷洗禮的殘存生物不屈不撓地繼續繁衍。千萬年後,地球又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新災變論”的結論就是,大災變導致大滅絕,然後是恢複和擴張期,其中就有物種大爆發存在,接下來,可能就是提心吊膽地等著下一次大滅絕。

這個理論乍看起來似乎與古爾德提出的“間斷平衡”有點類似,但其本質是不同的。古爾德的理論不需要外界因素的幹涉,進化的“間斷”與“平衡”都是生物自身的事情,而“新災變論”則不然,其決定力量來自於外界。當然,這種力量是可以理解的。

“間斷平衡”提示滅絕的過程要緩和得多,更符合達爾文的原意。“新災變論”的滅絕過程是慘無人道的,不講道理,也沒有通融的餘地,幾乎所有的生物都在一時之間被逼上了死亡的征途。

不過,“新災變論”也麵臨很多挑戰,其中最不利的證據就是,白堊紀後期的化石記錄表明,大多數物種滅絕的速度其實是很緩慢的。它們往往都經過了數千年的衰落才減少到最低點,直到滅絕。這與激烈的大碰撞所提示的短期滅絕快速滅絕不太一致。

當然,沒有哪一種理論可以解釋所有滅絕現象。物種大滅絕也不可能是單一因素造成的。隨著科學的發展,我們或許會接近物種大滅絕的真相,但那其實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相信,完全可以在科學範圍內來解釋這些離奇的故事。

當然,大可不必對物種大滅絕哀悼不已。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個地球也不是離了誰就不轉了。生物圈的本質就是不斷地代謝更新,死了一些動植物實在是沒有什麽好傷心的。唯一讓人可惜的是,很多外形異常怪異的物種被刪除以後,再也不可能重新出現在地球上。我們永遠失去了在動物園中對著他們發出大聲驚歎的機會。

人類真正需要關注的,是應對自己的行為適當控製,不要超出自然界許可的幅度,更不要越職越權,代替自然的力量人為地製造物種大滅絕。那麽根據自然的原理,我們仍然有很長一段時間好活。

所以,人類需要不斷糾正自己出現的偏差,努力把這個世界變得更加和諧美麗,隻有這樣,才更符合人類在這個星球上所處的特殊地位。

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提出和由此而展開的相關論戰,正是人類糾偏行為的一個漂亮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