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 苦逼小孟
再說天牢內，紀木施的定身之法，使孟燁法力恢複極慢。
他一麵記掛時維，一麵擔心恒清，護著胸中一口仙氣不敢隨意使用，甘用肉身承受鞭笞之刑。
那獄卒奉娘娘旨意，下手極狠，總挑人體最無防備的部位反複抽打，起先孟燁還強忍著不肯哼出聲，後來實在抵受不住，到底痛得喊出聲來。
牢裏暗無天日，也不知是過了幾天，他自以為，時維若是醒來，必然要見他的，可是他卻遲遲沒有時維的消息，這隻能說明一件事，時維一直沒醒。這讓孟燁的擔憂越來越盛。
他不停對獄卒說，我要見皇上，隻有我能救皇上，回應他的，卻是更猛烈的鞭打。
可是那天晚上，孟燁明顯感到了異樣。
牢房裏安靜地詭異，沒有獄卒走來走去地喝斥。
孟燁驚奇不已，屏息留意四下動靜，等了好一陣，卻聽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飄過他耳邊：“明塵……”
竟然是恒清！孟燁激動地左右張望。
恒清在他身前緩緩現出身形。
“恒清！你怎麽樣？”孟燁驚喜萬分，一眨不眨地打量著恒清。
“我沒事。”恒清的聲音聽起來溫潤美好。他飄過孟燁的身子，那些綁著孟燁的繩索就自行解開滑落。
“你……”恒清伸出手，孟燁隻見一團霧氣撫過自己的胸腹，低頭一看，卻見那裏傷痕累累，猙獰可怖，忙道：“我不礙的，你不用擔心。”
“怎麽會這樣……”那霧氣徘徊在孟燁傷口，徐徐摩挲。
雖然感覺不到，但孟燁猜得出，恒清是想要熨平那些傷痕。
他安慰他：“我沒事的，真的。”可那團霧氣卻不肯離開他的身體。
片刻後，孟燁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傷口竟然自行收斂愈合了。
“恒清，你的法力？”孟燁甚感意外。
恒清道：“恢複了一些。”他在煉丹爐內吸進五彩幻瓶的法力，也算因禍得福。
孟燁大喜：“真的！”
恒清一笑：“以後再說，我們走吧。”
孟燁點點頭，正要同他離開，腳步忽然一頓：“時維……不知怎麽樣了。”
恒清的語氣有些不快：“他是一國之主，自有人操心，不用你管。你既同他說清楚了，就跟我回天庭去吧。”
話雖如此，可孟燁依舊放心不下。還是想見一見時維再走，他總覺得時維還沒有醒過來，心裏梗著一根刺。可當著恒清的麵，這樣的話又實在不便說出口。
因為時維的事，他與恒清之間像橫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障礙，好不容易恒清有了點相信他的意向，這話一說，還不知會讓恒清多難過。
孟燁也想著，或許可以同恒清先回去，以後再尋個機會下來探望時維。
可這以後卻不知要多久，何況也根本瞞不了恒清，若被恒清發現，不知會鬧成什麽樣。
思來想去，便對恒清說了心裏的想法：“我想去看他一眼。否則總是於心難安的。”
孟燁說得誠懇，希望恒清能夠諒解。
恒清反問一句：“難道你見了就能心安嗎？”
孟燁便答不上話來。
他左右都不是，也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不得不辜負其中一個。
他如今隻願時維能平安順遂，享天倫之樂，幸福到老。
孟燁道：“他被我傷到昏迷，我總要救醒他。”
何況…孟燁黯然想著，時維對他的記憶尚未徹底消除。
恒清見他神情淒然，心下也是百感交集，他自己不好受，也不知該如何勸孟燁。
他是一點不希望孟燁再與時維糾纏不休，可若是這樣讓孟燁回天庭，孟燁必然要長久於他，這讓恒清無法接受。又試著勸孟燁：“你不必掛念，來這裏之前，我去見了時維，他已經醒來，而且已經忘了你。”
孟燁聽得“已經忘了你”幾個字，霍地心漏半拍，像是什麽東西從心底被割去了一般難受，訥訥問道：“當真？”
恒清微怒：“怎麽？你不信我？”
“我信你。”孟燁喃喃道，他隻是不信，或者還沒做好準備，自己已經被時維遺忘。
“我…”孟燁看著恒清，希望他能理解自己：“我…想去看他最後一眼……”
“最後一眼？”恒清的笑聲帶著怪異的嘲諷：“你確定是最後一眼？”
“是。最後一眼。”孟燁如此道。
“好，我便最後信你一回。”恒清讓開路，低低道：“記得你說的話。”
夜色如漆，星月無光。皇帝寢宮裏隻留一盞微弱的宮燈。
屋外守夜的小太監聞得一陣清香，忽覺困意上湧，很快打起嗬欠，而後倚門閉上了眼。
屋裏床邊陪覺的太監聽得風吹窗響，起身關窗，卻也在聞得一陣清香後躺倒窗下。
皇帝的寢宮裏突然多出一道人影，緩緩向龍榻移去，而後停在床頭。
“時維…”孟燁低頭俯看正在被中酣睡之人。
**的人猛然睜大眼警惕地盯著孟燁，眼裏毫無睡意。
孟燁沒想到時維竟然醒著，有些措不及防，不知他是否還記得自己，也不知該用什麽表情麵對他。
“你……”孟燁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時維還是那麽瞪著他。
良久，借著微弱的宮燈，孟燁終於看清，時維的眼神。
那是一種防備的，憤怒地，看著陌生人的的眼神。
像被突然吵醒的小獸，發現自己的陌生的環境裏，而流露出的虛張聲勢的表情。
孟燁心裏一疼，他完全沒想到，時維有一天會用這樣的眼神的看他。
他彎下腰，伸出手，想要覆上他的額頭，安撫他。
手掌卻停在半空。
恒清在他身後道：“可以走了嗎？”
孟燁緩緩直起身。
他對時維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他歎了口氣，不知是為了誰。而後轉身。
在他轉身的瞬間，時維忽然從**跳起來，拉過孟燁的手，一口咬上他的手腕。
孟燁吃痛，回頭看時維，卻見時維惡狠狠瞪著他，口裏分毫不鬆。
這是……孟燁糊塗了，他看不明白。
難道……時維還記著他？！
“時維，放手……”孟燁忍著痛，安撫他。
時維卻咬得更加用力，一直將他的手腕咬出血來。
眼神依舊是凶狠的，像獸一樣。
“走了。”恒清催促。
甩開時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是……時維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放開。”孟燁對時維道，一邊扯著手臂往外走。
時維卻像聽不懂似的，緊咬著他不放，跟著下床來，踢翻了床邊的凳子，踢到了床下陪睡的太監。
那太監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揉揉眼，突然一驚，清醒過來。
孟燁一凜，正要施法再迷昏那太監，時維卻抓著孟燁的手不放，咬得更加用力。
“陛下！來人呀！”那太監看清屋裏情況，大聲喊叫起來。
“陛下！”
太監撲上孟燁，想將他按倒在地，卻被孟燁揮開。
門外有雜吵聲，守夜的幾個侍衛聽到動靜衝進門來，看到屋內多出了孟燁，不由分手，一起向孟燁攻去。
時維卻忽然鬆了口，擋在孟燁身前，衝著侍衛們凶狠地呲牙。
“陛下！請讓開！”侍衛們也聽說了時維神誌失常的事，怕他做出什麽奇怪舉動，一時也不敢貿然上前。
卻是孟燁呆住了。
他呆在時維身後，看他衝別人咿咿呀呀叫喚個不停。
他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時維察覺了，立刻轉過身來，扯過他的手，咬上他的手腕。
孟燁已經不覺得疼痛了。
“時維……”他看著眼前像是根本沒聽到他說話的青年，覺得無比可怕。
他一定是在做噩夢吧。
醒來的話，時維就能恢複正常了吧。
孟燁閉上眼，又睜開眼。
時維還是那個樣子，一點也沒有改變。
孟燁茫茫然，終於伸出手，摸上時維的頭。
阿朵帶人心急火燎地趕到時，正見時維在咬著孟燁的手腕，嘴角全是血。
“陛下！”阿朵驚呼，指著孟燁下令道：“拿下他！”
侍衛們立刻將孟燁圍在中央。
“陛下，到我這裏來。”阿朵放柔了聲音，誘哄時維。
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阿朵的話，時維抬了抬眼，看看孟燁，又看看帶刀侍衛，終於鬆了口。
下一刻就撲到孟燁身上，把孟燁抱在懷裏，向其他人揮舞著拳頭，誰也不讓靠近，嘴裏依舊咿咿呀呀叫個不停，神情甚是凶狠。
像是護著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孟燁聽到恒清的聲音在腦中響起：“還不走嗎？”
他知道自己該走了，可是他的雙腳已經動不了。
他站在原地，呆呆看著時維，任由他緊緊抱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