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娟驚訝恩寶叫了這麽多菜,她想還沒有一個男人為她叫過這麽多菜。菜上來的時候,他們開始喝啤酒。美娟隻能喝一點點啤酒,她集中精力吃菜。她覺得這裏的叫化童雞特別好吃,是她母親做不出來的一道佳肴。恩寶大口喝著啤酒,他特別興奮和高興,絮絮叨叨不停地說話。恩寶說前陣子他遇上了一個中學同學,做服裝生意發了,在南都買了一座別墅又以每年10萬元的租金租給了一個英國人,十年下來這別墅就等於是白來的。他現在生意很忙,人手不夠,要我出任他的部門經理。恩寶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用一種特別的眼光望著美娟。美娟心裏覺得好笑,心想,你出不出任部門經理管我啥事?莫非吃你一頓飯,就想要我嫁給你?呸,這是不可能的。美娟不理他的目光,隻顧自己大口地吃著叫化童雞,還故意說:“好吃,這裏的叫化童雞真好吃。”說完她想,其實他出任部門經理也不錯,總比現在在化工廠裏做電工好。

吃過飯,恩寶對美娟說,一起在湖邊散散步吧!美娟想了想,覺得也不錯,兩個人散步總比一個人好,便立即同意了。

春天的西湖是美的,美如天堂的畫卷。尤其在黃昏時分,夕陽為你依依不舍地留下血染的爛漫。那色彩縱有千古風流,也唱不盡美的神韻。恩寶與美娟在湖邊推著自行車走走停停,湖邊的長椅幾乎都被戀人們依偎著了。恩寶想找一處地方坐下來,像那些依偎著的戀人們那樣地坐下來。然而他在湖邊一直沒有找到理想的座位,隻能漫步在風中沐浴著白堤的桃紅柳綠。恩寶覺得與美娟漫步白堤是一種浪漫,但僅僅漫步對他來說是不夠的。

恩寶說:“美娟,我們去植物園吧!那裏風景很美也很好玩。”

美娟說:“好吧!我也走累了,那裏的草地應該可以坐坐的。”

恩寶說:“豈止可坐,你要睡要打滾翻斤鬥都可以。”

美娟說:“小時候會翻斤鬥,現在都不會了。”

恩寶說:“現在你用不著翻斤鬥,翻斤鬥是男人們的事,你隻要躺著舒服就是了。”

恩寶一邊說一邊笑,那笑容裏帶著一股邪氣。美娟的臉倏地羞紅了,渾身的血液也仿佛湧動了起來。她知道恩寶在說什麽,她生氣地擺起臉道:“你再流裏流氣的,我不去了。”美娟說著就將自行車掉過頭去,快速地騎起來。

恩寶踩上自行車在後麵追。恩寶說:“美娟,開個玩笑,不要當真。”

恩寶雖然跛腳,騎起自行車來卻是比美娟快,他一下就騎到美娟前邊攔住了她。美娟停下時,直喘粗氣。她胸脯一鼓一鼓的,氣息一直撲到恩寶臉上。恩寶感到臉上熱乎乎的,渾身的血液也好像沸騰了起來。恩寶說,美娟你別生氣,我向你道歉:“娘子,我錯了。”

美娟說:“神經病,誰要你道歉啦!”

恩寶說:“我們自行車就停這裏吧!”

於是恩寶把自行車停到一棵樹下,又把美娟的自行車與他的停在一起。前邊就是孤山,恩寶說就去孤山吧!美娟說孤山就孤山。

夜晚的孤山非常寧靜,整座山幾乎隻有恩寶與美娟兩個人。美娟說這裏冷清清的,人也沒有,怪可怕的。恩寶說有我哩,你怕什麽?恩寶說著便去摟美娟的腰,美娟猛地逃了開去,說:“你幹嘛,耍流氓啊!”

恩寶笑了起來,說:“怎麽說這樣的話?我就是流氓又怎麽樣?”

美娟也笑了起來,說:“也沒什麽怎麽樣!”

恩寶上去把美娟摟得更緊了。美娟聞到了恩寶身上男人的氣息,她覺得這氣息很好聞,便整個人軟了下來。她已經不再想掙開恩寶的手,把本來想罵恩寶的話也變成了嗡嗡的蚊子聲。恩寶見她軟了,便大膽地將手摸到她的胸脯上。美娟頓時覺得自己的胸脯有一種十分愜意的、暖乎乎的東西像電流一樣彌漫著她的全身。她閉上了眼睛,默默地享受著恩寶給她的撫摸。這時候恩寶的嘴也貼到了她的嘴上,他們的舌頭攪絆在一起,美娟從沒接過吻,她心裏想接吻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啊!於是美娟的舌頭在恩寶的嘴裏主動地攪絆著,而恩寶的手則更大膽地摸到了下邊。恩寶想那就是敏感區吧,他重重地按擊著,美娟哇一聲尖叫,恩寶就把美娟放到旁邊的長條石凳上。

四月裏的夜晚,微風吹來盡管還有點涼絲絲的,可他們都沒有感到冷。一輪滿月,仿佛為他們如醉如狂地將清暉灑滿人間,星星也為他們傾倒,在夜空裏望眼欲穿。有鳥兒在林中啼叫,清脆的聲音掩蓋了美娟的呢喃和呻吟。他們的身體結合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開。

那天晚上恩寶與美娟分開回的家,這是美娟的意思。美娟不想被筒子間裏的鄰居看到她與恩寶在一起,她覺得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莫非自己真的嫁不出去了,要找翹拐兒做丈夫?然而她覺得與恩寶在一起又是快樂的,**大概就是這樣的一種快樂。美娟覺得很開心,她想愛情能讓女人美麗,她覺得自己這些天果然是美麗起來了。臉龐上的皮膚有了光澤,眼睛也變得明亮了,而且要命的是心裏老想著恩寶。美娟想這是不是愛情呢?假如是愛情,可她又從沒有打算嫁給他。

筒子間裏的歌聲,已經很久沒有從美娟的6平米小屋裏飛出來了。美娟有一副好嗓子,就是五音不大全。從前她心情好時就會胡亂唱一通,一般也就唱個幾分鍾。可這些天她天天下班回家唱歌,母親感到很奇怪,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打量得美娟不解。美娟說怎麽這樣看我,我唱歌又怎麽你了?母親說你在談戀愛?美娟笑了起來,說哪來的戀愛。母親說,那你最近怎麽這樣開心,像戀愛似的,與從前大不一樣。美娟說開心又不好,莫非讓我天天衝你發脾氣?母親想想也是,便不再問了。

美娟回到6平米的小屋,斜靠在**織毛衣。這是她的第二職業,給一個編織服務社加工,一個月也能賺個千兒八百的。美娟正緊張地工作著,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美娟想不是服務社的,便是車間裏的那些姐兒們的。美娟在棉毛針織廠上班,車間裏基本是女工,這些女工們都非常慶幸自己沒有遭遇下崗。美娟懶得理他們,伸手將床邊的手機按了。可是一會兒手機又響了起來,一遍一遍地騷擾著美娟,美娟覺得這是一個不得不接的電話,她雖心痛話機費,無奈隻好放下手中的編織,接起電話。

原來電話那頭是恩寶的聲音。恩寶有些不安地說,我給你電話會不會令你不高興?美娟說,我沒有不高興,隻是沒想到你會給我電話。恩寶說,有個老同學從廣州來,一會兒我要出去陪他喝酒,我怕你有事找我,就打電話告訴一聲。

美娟沒有吭聲,她想恩寶是把她放在心裏了。恩寶說,你怎麽啦?美娟說,沒什麽啊!恩寶說,你在織毛衣嗎?什麽時候給我織一件?美娟說,你夢想。

恩寶的電話不到三分鍾,可實實在在牽動了美娟的心。美娟想恩寶那句:我怕你有事找我,就打電話告訴一聲。似乎跟平常一樣的語氣,卻給她帶來了不同於平常的溫暖和關切。美娟的心有些慌亂和茫然,她發覺她的心有點不聽使喚了。手頭編織的毛衣,不是漏針就是打錯,注意力集中不起來,美娟想她這是怎麽了?

窗外筒子間裏的孩子們正在嘻戲,他們不像住在高樓裏的孩子那麽孤單,他們三五成群地像精靈一般,穿梭於小巷的各個角落。跑到哪裏,哪裏就充滿笑聲。這與美娟小時候一樣,隻是玩的東西不同,那時候美娟與她的哥哥們穿著破衣爛衫,玩的是滾鐵環、打彈子、捉迷藏、拍洋片,可至今想起來仍舊倍感親切。美娟索性趴在窗上看孩子們玩耍和吵架,吵架也是鍛煉小孩子的一種能力。

這晚美娟早早地睡了。她感到有點頭暈,也感到胃不太舒服。當然更多的是想在睡夢裏,回憶與恩寶在一起時的事。她覺得那個事,原來是做了一回,還想有第二回的。然而她又不打算嫁給他,她想就這麽秘密地好,不要讓別人知道。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美娟發覺到了該來例假的日子,例假沒來。美娟的心忽然地緊張起來,她想莫非懷孕了?不過她知道如果懷孕是可以把孩子打掉的。因為現在未婚懷孕的女人,實在很多。美娟第二天下班去了醫院婦產科,當小便化驗結果出來是“陽性”二字時,便十分沮喪。果然是懷孕了。她奇怪地想怎麽一次就懷上了?這拐兒真是神了。美娟心裏浮躁起來,她狠命地罵恩寶,可罵有什麽用呢?美娟的火氣在頭頂燃燒,她想不管怎樣她要當麵罵他一通,出出這口倒黴氣。於是美娟打電話給恩寶,讓他立即到斷橋邊的亭子裏等。恩寶聽見美娟的聲音,喜出望外,連連說好的好的。美娟說,好你個頭啊,快點來。

美娟到達斷橋的時候,恩寶已經等在那裏了。恩寶笑嘻嘻地說,我們舊地重遊啊!美娟沒理他,管自己悶頭往前走。恩寶緊跟著,小心翼翼地說:“我惹你什麽了,不開心?”

美娟說:“你還沒惹我?我都快被你氣瘋了。”

恩寶說:“有事好好說,我氣你什麽了?”

美娟說:“我真想打你,打死你也不解恨。”

恩寶說:“真是莫名其妙。”

美娟聽恩寶這樣說,滿肚子的委屈一下發泄出來,她用拳頭打恩寶的手臂和脊背。她說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例假沒來,你說我該怎麽辦?

恩寶說:“現在不來,過幾天就來了,你急什麽?”

美娟說:“都已經懷上你的雜種了,還會來什麽?”

恩寶驚訝地說:“你懷上我的孩子了?你懷上我的孩子了嗎?”

美娟說:“不是你的,是誰的?你叫我怎麽辦?被我媽知道是你的雜種,保證氣得發瘋。”

恩寶說:“那你就嫁給我,名正言順地做我的太太,我看你媽也不會反對。”

美娟說:“你做夢啊,我怎麽能嫁你這樣的人?”

恩寶說:“我就是腳有點跛,其他也沒什麽不好的地方。”

美娟心裏想恩寶說的倒是實在,隻是他不知道他還貧窮沒有單元套房,如果結婚,婚房在哪裏?

美娟說:“你有單元套房嗎?我不想結婚仍舊住在筒子間這個破爛的地方。”

恩寶一陣欣喜道:“美娟,你嫁給我吧!我會對你好的。房子的事慢慢想辦法,總會解決的。你放心,弄個二室一廳一定沒問題。你千萬莫把肚子裏的孩子打掉,那是我們的孩子。”

美娟聽到恩寶說我們的孩子,心裏滋生一種親切感。她想如果打掉孩子,以後不會再懷孩子怎麽辦?然而如果把孩子生出來,那就隻好嫁給恩寶了。美娟想為了肚子裏的孩子,那就委曲求全吧!但她嘴裏卻說:“我就是要把孩子打掉。”

恩寶急了,他溫和地說:“美娟,我求你了,隻要你答應嫁給我,我就是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恩寶說著一把把美娟摟進懷裏,然後又說:“如果我做不到,那就被雷電劈死被汽車壓死。”

美娟捂住了恩寶的嘴,美娟說:“你想讓我兒子沒有爹啊!”

美娟的肚子到了4個月的時候,恩寶的二室一廳新房還沒有著落。如果再不結婚,那麽肚子就要大出來了。美娟心裏非常著急,無奈之下她隻好將就著住到恩寶家的閣樓裏。婚禮的宴席雖然有十來桌,但婚事卻極其簡單。美娟沒有穿婚紗,也沒有拍婚紗照。12平米的閣樓,作為新房實在是太小了。美娟心裏覺得委屈,她想她把自己賤賣了。

母親並不讚成美娟的這樁婚事。她本來指望美娟能嫁個好人家,有自己的單元套房,過上好日子。可是美娟偏偏沒有這個福氣,挑來選去的選了隔壁的楊先生,窩在筒子間裏走不出去。母親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公婆就在隔壁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鄰居成了親家,本該是親上加親的,然而事實上倒是比從前疏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