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天,天氣陰沉沉的,看上去要下雪。公婆與恩寶還有她的小姑一家,一起去上恩寶爺爺和奶奶的墳,家裏隻剩美娟一個人。美娟即將臨盆了,肚子裏的小家夥常常拳打腳踢,讓她不得安寧。她的胎位不大準,醫生說要做做胎操。於是美娟每天做俯臥撐,做得心生厭煩又感體虧力乏。昨晚美娟與恩寶吵了一架,美娟的意思讓恩寶別去上墳了,可恩寶要去。美娟拍著床幫說:“你到底是人不是人?我都要臨盆了,你死活不管我?嫁給你我真是倒了十八輩子灰黴,還要說二室一廳的套房會有的,住了大半年還在這個破閣樓裏,你什麽本事也沒有,你隻會欺騙人,你個翹拐兒你千刀萬剮啊!”

“啪!”恩寶甩給美娟一個耳光。

“你打我?你個畜生我跟你沒完。”美娟一邊說一邊哭著將床邊一杯牛奶摔了過去,搪瓷杯連同牛奶一起砸到了恩寶的褲腿上。

恩寶舉起手正想打美娟一巴掌,但看到美娟的大肚子,他就將手放了下來。一臉的怒氣,仿佛代表了他所有的語言。然後悻悻然出門去了,直到半夜裏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天沒亮,他就上墳去了。美娟想我降低要求嫁給你,現在生米煮成了熟飯,你就對我甩耳光,還說會對我好的,娘賣個X,男人真不是個東西。美娟想到這裏感到十分委屈,淚水就濕了枕頭。大約早晨八點光景,美娟發覺自己的下身在不斷淌水,就像小孩子尿濕床一樣。美娟緊張了起來,她想那是胎包裏的洋水,洋水流光了胎兒不就活不成了?美娟趕緊給恩寶打手機,然而恩寶的手機在家裏。美娟氣得快要發瘋了,她嘴裏罵:“這個沒良心的拐兒,這個畜生該千刀萬剮。”

美娟罵歸罵,但還是很理智地打電話給隔壁的母親。母親聽後說:“恩寶呢?”

美娟說:“都上墳去了。”

母親說:“活人難道還是死人重要,家裏怎麽一個不留,恩寶也太不像話了。”

美娟說:“我昨天還與他吵架呢!現在我是不是該去醫院?”

母親說:“我這就過來送你去。”

美娟在母親的陪伴下,乘出租車來到婦產醫院。醫院當即讓她住進了產科病房,母親進不去,便回家給美娟拿住院的生活用品,並且從家裏送來桂圓煮雞蛋。美娟想世界上母親是最好的,母親的愛也是最無私的。美娟在病**吃著桂圓煮雞蛋,聽人說吃了桂圓生孩子時就會有力氣。美娟把一杯桂圓都吃了下去,沒想到吃下去後便開始肚子痛了。美娟知道那是陣痛,隻有陣痛才能讓宮門一指指洞開。美娟阿呦阿呦地叫著,陣痛了一天一夜才產下了一個七斤重的女兒。

恩寶來到美娟床邊時,空著手什麽也沒帶來。美娟原以為婆婆會為她讓恩寶送來鯽魚或者雞湯,也會自己到醫院來看她,可是都沒有。美娟十分失望,也非常生氣。她讓恩寶走開,她說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還來什麽?恩寶說別生氣都是我不好,你現在是產後需要靜養。

美娟說:“還靜養,你們把我的肺都氣炸了,我問你,你爹媽為什麽不來醫院看我,為什麽不給我送雞湯魚湯來?”

恩寶說:“我來看你不就一樣嘛,他們上墳回來累了,過兩天就會來看你的,你別計較,有什麽事盡管吩咐我,我一定讓你滿意。”

美娟說:“滿意個屁。”

美娟的嗓門很大,火氣也很大。產後虛弱,一會兒她就感到累了。下邊的外陰側切處,也感到有些隱隱作痛。於是她歇下了嘴,閉上眼睛休息。這時她的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初為人母的幸福隻在女兒呱呱墜地時的一刹那間。而此刻她覺得婚姻真是沒意思,除了煩惱吵架剩下來還有什麽呢?

美娟在醫院裏住了一周,婆婆沒有去醫院看她。美娟後來知道婆婆是嫌她生了一個女兒,婆婆雖不是鄉下女人卻也重男輕女。為此美娟心裏已對婆婆充滿了仇恨,她想要不是我懷上了恩寶的孩子,我才不會嫁進你們這種人家呢!

母親留美娟在自己家裏做產,美娟住進了從前的6平米小屋。大嫂意見很大。自從美娟嫁出後,這個房間就給了侄子,現在侄子又搬回了大嫂房裏,大嫂能沒有意見嗎?美娟好像夾在兩個板壁的中間,那邊與婆婆不和,這裏與大嫂明槍暗鬥。美娟想有朝一日,一定要自己去買一套單元房,出出這口惡氣。

美娟的女兒長得比美娟漂亮,眼睛大大的,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美娟給她取名:楊貴菲。楊貴妃三千寵愛在一身,美娟但願女兒長大了也能這樣。楊貴菲滿月那天,恩寶擺了酒席。親家們在場麵上熱熱鬧鬧了一天,背底裏卻是都不開心的。婆婆私底下與鄰居說生了個孫女,不能傳宗接代,還取名楊貴妃,笑死人了。

美娟那天塗脂抹粉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對著鏡子發現哺育孩子的她,卻是比婚前和孕期漂亮。她想少婦自有少婦的魅力,如果恩寶再對她不好,她就鬧離婚,說不定有更好的更適合她的男人。美娟想得美滋滋的,突然楊貴菲哭了起來,哭得哇哇啦啦的,美娟知道她不是尿濕了,就是餓了。於是把她從**抱起來,換好尿布後又給她喂奶。美娟的奶水特別多,她一邊給女兒喂奶,一邊撫摸著她軟軟的胎毛。

滿月酒後的第五天,美娟抱著女兒搬回了婆婆家的閣樓。美娟很沮喪,她覺得哪裏也沒有她自己真正的家。她想起坐月子的時候,母親去鄉下姨媽家的那兩天,大嫂在家裏沒好氣地摔東西罵兒子,那是罵給她聽的。她想要是她有單元套房,就不用淘這個賊氣了。美娟把大嫂這裏的氣,婆婆這裏的氣,一古惱兒地發泄在恩寶身上。她說你什麽時候才給我弄回來房子?你要騙我到什麽時候?我在你們家這個閣樓裏住著,隻覺得窩囊,渾身不自在。

恩寶說:“我一直在努力,可房子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我們不是白領,買不起房也租不起房,隻能這麽將就著。”

美娟說:“你沒有錢就要想辦法去賺,你上回說你中學同學要聘你做服裝公司的部門經理,怎麽沒有音訊了?你吹什麽牛?”

恩寶說:“我沒有吹牛,隻是他後來找了他的小舅子,肥水不流外人田,這也在情理之中,你讓我有什麽辦法?”

美娟說:“那你讓我一輩子住這破閣樓裏嗎?你真沒出息。”

恩寶說:“你老是汙辱我,我沒出息又怎麽樣?”

美娟說:“你隻會耍無賴,你太窩囊了,真讓我看不起。”

恩寶被美娟數落得火了起來,他又一次怒火衝天地甩了美娟一巴掌。美娟沒有防備,抱在懷裏的孩子被她遭受意外的襲擊而鬆了手,滾落到**哇哇大哭。美娟見此狀態,不顧巴掌被打得辣地疼,拿起一把水果刀衝恩寶說:“老子與你拚了。”

恩寶見美娟拿著水果刀,趕緊奪路而逃。他知道美娟真會刺到他的身上來。美娟的脾氣他是知道的。

小夫妻吵架,本來是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可是有婆婆的介入,問題就複雜了起來。婆婆心疼兒子。她指桑罵槐地對著家裏的一隻黑貓說:“你一天到晚叫個什麽,自己賤,跑來我們家,我們又沒有虧待你,何必這麽氣勢洶洶,一點兒規矩都沒有。”美娟在閣樓裏聽到這話,自然是不開心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她衝樓下的婆婆說:“你話說得好聽點,不要指桑罵槐的,誰賤了?你不賤,怎麽會有你的拐兒兒子?”

婆婆沒想到媳婦會當麵頂撞她,她是長輩,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想不能讓媳婦爬到她頭上來拉屎,否則家都要顛倒過來了。於是說:“你頂撞我?我不是你媽,由著你欺負。你進了我們的家,就得守我們家的規矩。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們家容不得你來胡鬧。”

美娟說:“我胡鬧什麽了?你挑起事端,還賴在我身上,你太陰險惡毒了。你怎麽不去管管你兒子,你兒子有本事我們也不用住這破閣樓了。”

婆婆說:“我管兒子,難道還要向你匯報?”

美娟一下語塞,她沒想到婆婆居然接口令比她好,她情急之下罵了一句:“死老太婆。”

婆婆沒聽到美娟罵她“死老太婆”,因為這時候楊貴菲哇哇哭了起來。美娟趕緊給楊貴菲喂奶,心想我總有一天要搬出這個破閣樓,離開筒子間。你們別惹我火了,我會一把燒了這破屋。

美娟搭夥在婆婆家。恩寶的工資一大半作為夥食費交給婆婆。美娟為此心裏很不愉快,她想婆婆這隻老狐狸,隻進不出,什麽時候給孫女買過東西了?呸!還想讓我給她做家務倒馬桶,她怎麽不來幫著我洗尿布?

美娟的產假有三個月,三個月後楊貴菲要隨美娟去廠裏的托兒所。母親與婆婆,早已表明了她們不帶孩子的態度。美娟想兩邊都靠不著,隻有靠自己了。然而美娟又一想,覺得這樣太虧了自己。為什麽婆婆曾經帶外孫而如今不肯帶孫女?為什麽母親從前帶孫子而現在不肯替她管孩子?她們是不是都重男輕女?美娟想著想著,心裏就不平衡起來。那天晚上恩寶回家,美娟就對恩寶說:“現在沒有三個月大的孩子送托兒所的,廠子裏托兒所的孩子基本是農民工的孩子。我們楊貴菲要麽你媽管,要麽叫你媽去請一個保姆回來,托兒所我是不會帶她去了,你與你媽去商量吧!”

恩寶說:“找個保姆家裏沒有地方給她住,找我媽管應該問題不大。你多叫她幾聲媽,家裏的事多做一些,她就會答應的。”

美娟說:“關係都這麽僵了,我怎麽去與她親近?隻要她肯帶楊貴菲,每天刷馬桶的事就歸我了。”

恩寶說:“好吧!我盡量說服母親。”恩寶說著就去摟美娟的腰,接著雙手伸進美娟的上衣內摸美娟的****和,濕漉漉的,恩寶就悶下頭去吃美娟的奶,恩寶不怕腥,然而他的吮吸沒有楊貴菲自然有力。

恩寶與美娟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親熱了。三個人擠一張床,小小的一個嬰兒,要睡去半張床。現在恩寶趁楊貴菲熟睡著,想把事情做了。然而美娟說明天,美娟的明天永遠過不完。於是恩寶不理美娟的明天,硬是趴掉了她的褲子,像插針頭那樣地****了美娟的身體。美娟的身體柔軟光滑,身體內的噴泉汩汩湧來。如果說恩寶在美娟的身體之上創造快樂,那麽美娟則如海底的一尾魚收獲快樂。他們兩個人唯有在這個時候是和諧的,快樂的。美娟這一晚睡得特別香,楊貴菲哭鬧了幾次都沒有被吵醒,倒是苦了恩寶哄孩子喂牛奶,一夜未眠。

恩寶在化工廠做電工是兩班製。這天一早,他沒吃早飯就騎上自行車上班去了。尚是早春時節,一路的樹都沒有綠。夜裏下過的小雪,薄薄地積在路邊。恩寶想他們廠再過兩個月就要正式宣布破產,廠裏的職工就要全部遭遇下崗。他還沒有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美娟,他害怕告訴她就像害怕美娟每次提到買單元套房一樣。恩寶想到這些便臉上布滿愁容,情緒馬上糟糕了起來。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自己沒有工作怎麽來承擔一個男人在家庭的責任?恩寶覺得錢是重要的。沒有錢兩眼淚汪汪的日子,他已經過得太久了。他想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美娟瞧不起,得想辦法弄錢。於是恩寶下班後去了他開服裝公司的同學家裏,他想他曾經許諾過讓他做個部門經理,現在他隻要求下崗後到他這裏做個職工。然而這也令恩寶失望了,恩寶的同學愛理不理地說:“現在公司生意難做,員工有減無增。”

那天恩寶回到家裏很沮喪,美娟沒注意。因為美娟下午在超市裏遇見了她的中學同學洪偉,那是美娟中學裏暗戀的男生,他長得高大魁梧很帥氣,隻是讀書時成績很差。不過他後來讀了職高,如今在一家飯店做廚師,收入很不錯。他見到美娟高興地說:“你怎麽樣?都好嗎?什麽時候我們聚聚,我請你吃飯。”

美娟說:“不怎麽樣。馬馬虎虎。”

洪偉說:“你明天有沒有空,來我家坐坐。”

美娟說:“好啊!我一定會來的。”

美娟從沒有去過洪偉家,洪偉的邀請讓她有抑製不住的內心喜悅。她回到家就翻衣櫥,想找一套漂亮的衣服去洪偉家穿。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絕不能有哺乳期女人的不整潔。然而她找來找去找不出一套衣服,正在懊腦時恩寶回來了。恩寶見美娟隻顧自己翻衣櫥,不管哇啦啦哭的女兒,便把心裏的不愉快一古惱兒地發泄出來道:“你在幹什麽?怎麽不管女兒?”

美娟見恩寶一回來就責備她,便關上衣櫥門轉過身沒好氣地衝恩寶說:“你一回來就與我吵,你為什麽不管管女兒?明天開始女兒歸你管,我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