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社會化媒體公民“多元互動”與“群體極化”的對弈

社會化媒體本質上是多元的,而公民在網絡空間的政治參與行為更能夠充分體現出多元互動的特性。社會化媒體多元性體現在如下三個方麵:一是信息來源的多元性,在社會化媒體環境下,任何參與主體都可能成為信息的發布者和接受者,公眾可以通過這種多元的渠道獲得不同的觀點和信息,並且可以分享這些信息,同時政策的製定者與公眾之間也可以實現雙向溝通互動,公眾可以在最短時間內了解到政府決策相關的信息,從而提高知曉信息狀態下的參與水平;二是參與主體的多元性,無論網民個體還是政治團體,抑或是其他社會團體,都可以通過社會化媒體進行一對一、一對多、多對一的不同形式溝通交流,任何參與其中的人員都可以對各項議題進行評論和討論,而個體、社會團體等的參與交集更多地體現在政治參與中;三是參與途徑和方式的多元性,微博、論壇、社交網站等,都可以形成關注即參與、轉發即生效的參與模式,微博圍觀、瀏覽、發布、轉發、評論、互動,論壇發帖、頂貼、回帖等都是參與途徑和方式多元性的體現。

(一)多元互動:社會化媒體公民政治參與的基本方式

社會化媒體互動性主要存在於參與主體的互動以及參與媒介的互動。參與主體的互動體現在如下四個方麵:一是公民和政府的互動,在社會化媒體環境下,公民和政府可以互相交流、互相討論,使得政府能夠聽取老百姓的觀點,同時老百姓也能夠理解政府的處境和難處,如政務微博與草根微博的互動,可以增強政治參與的針對性和效果性;二是網民之間的互動,在社會化媒體環境下,更能體現以人為本的理念,每個個體都能得到充分的尊重,網民彼此之間都可以通過真實關係或虛擬關係、興趣等建立一種互動模式,而政治則成為虛擬社區的重要論點;三是利益共同體之間的互動,在社會化媒體環境下,有相同利益訴求或是政治理想的人們都可以集結成一個團體,譬如加入某論壇,組建某討論組,新建微信群等,他們內部之間可以更好地討論交流。同時他們還可以組團和別的團體進行交流互動;四是不同利益團體之間的互動,在社會化媒體環境下,不同利益團體之間的論戰尤為激烈,比如微博上李開複、薛蠻子等以社會公知為形象的團體和以司馬南、孔慶東等以左派為形象的團體之間的論戰,尤其是前一段時間,一打開微博就會發現他們正在就某一社會問題或是新聞事件爭論得如火如荼。

社會化媒體的互動性還體現在參與媒介的互動,而這種媒介之間的互動能夠延長事件的生存周期,也能夠使互動更加充分,從互動過程來感受參與帶來的快感。

一是社會化媒體不同應用方式之間的互動。如微博、論壇、社交網站之間的互動,因為微博的短、快、雜、亂等特性,消費微博信息的速度非常快,而由微博引發的意見表達剛剛開始,還未等參與者獲得全方位認知,已經被消費社會的爪牙所吞沒,並會在論壇上進行發帖回帖來表達意見。

二是社會化媒體與傳統媒體之間的互動。社會化媒體上的政治參與可以說是一種非製度性參與,其參與中夾雜著非理性的宣泄和謾罵,而傳統媒體的權威性及把關機製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彌補這一缺陷,理性引導輿論,使公民政治參與秩序化,從而促成現實問題的解決。

社會化媒體環境下,多元互動的參與方式是公民政治參與的本質要求。社會化媒體的靶向性和精準定位,使得互動的效率非常高,而公民政治參與正是通過多元、互動來提高參與效度。

(二)“群體極化”:社會化媒體公民政治參與的極端行為

群體極化(Group Polarization)最早是由James Stoner於1961年發現群體討論時的現象而提出, “它是指在群體中進行決策時,人們往往會比個人決策時更傾向於冒險或保守,向某一個極端偏斜,從而背離最佳決策。在某些情況下,如果群體中謹慎保守人數占多數做出的決策就比個人更保守,群體決策偏向保守一端,稱為謹慎偏移;但在更多的情況下,群體決策偏向冒險的一端,比個體決策更傾向於冒較大風險。雖然風險決策會有較高的回報,但是失敗的決策常常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群體極化具有雙重的意義。從積極的一麵來看,它能促進群體意見一致,增強群體內聚力和群體行為。從消極的一麵看,它能使錯誤的判斷和決定更趨極端,群體極化似乎很容易在一個具有強烈群體意識的群體內產生,也許是在這樣的群體中,其成員對群體意見常做出比實際情況更一致或極端的決定。

2011年10月26日,織裏鎮在推行童裝加工企業稅收“社會化征管”過程中,上門征收的代征人員許榮泉因工作方法簡單,引起一名安徽安慶籍業主不滿,雙方發生糾紛。晚上,600多個安慶籍“夫妻隊”到織裏鎮政府大樓前,要求對剛剛翻番的“童衣稅”給出合理解釋,引來大量人群圍觀。後來民眾采取投擲石塊、打雜路燈等行為,導致數名公安、城管人員受傷。

據新華網報道,網民“窮儒釋道”、“小姬小小姬”等還對該事件全過程進行了微博直播。

而此次事件討論中,群體極化現象也是較為明顯的。2011年10月29日,“窮儒釋道”發布微博,“最新消息:今晚當地群眾衝擊了安徽一家在湖企業,另外傷亡損失不計。當地群眾全麵反撲?或許一些人很開心,但這卻是我們第三方旁觀者不想看到的。”在其後的評論中,參與者對“或許一些人很開心”進行了討論補充,在46條評論中,有近30條直接指向政府。其中“政府最得利”、“政府在竊笑”、“政府有意挑動族群之爭”等語句表達了對於政府的戲謔和不信任。這些微博評論表明,在對於事件看法的討論中,對政府嘲諷和批評成為一種主導意見被不斷傳遞。在社會化媒體上,人們更容易聽到誌同道合的言論,卻也讓自己更孤立、聽不到相反的意見。僅僅這個原因,就種下了極端化的因子,對社會和民主都是潛在的危險。

在民主社會中,最基本的目標是盡可能在某種程度上讓公民之間能夠彼此交換想法。“真實世界的互動通常迫使我們處理不同的東西,虛擬世界卻偏向同質性,地緣的社群將被取代,轉變成依利益或興趣來結合的社群。”

社會化媒體環境下,參與者往往會接觸到海量的政治信息,基於自身的文化背景、社會背景和興趣偏好,通過與其他參與主體和客體進行交流互動,不斷強化自己某一方麵的政治心理。人們都習慣於用挑剔質疑的眼光來對待事物,而這個論調一旦確定,大家就會在這個方向上提供更多的論點,隻有極小部分的論點會轉向另一個方向。其結果,隻會讓最開始冒出的那個傾向更跨進一步。而且參與者所有的行為都會被網絡自動記錄、歸納並預測其模式,並通過過濾機製篩選提供給他,這導致個人往往隻能出現於符合其價值觀念的信息環境之中。而當信息的過度個人化,使得人們總是隻聽到自己的回音時,就會因為無法接觸到與自己立場相異的觀點而做出自以為理性的選擇。這就導致了再社會化媒體環境下的“群體極化”現象。

除了上述原因外,導致“群體極化”現象出現的原因還有很多。當然,極化未必全然都是壞事,如果沒有“群體極化”,許多重要的價值至今不會順利實

現。例如公民維權運動、廢奴運動和女權運動,都曾一度被視為極端而遭多方打壓。我們也許不能避免地在社會化媒體中受到從眾心理的影響,但是要避免過於極端的參與方式,要學會接受不同的意見信息。生活中,極端的參與方式可能會傷害很多人,帶來很多問題;特別是在社會化媒體環境下,群體極化現象極其容易產生線上的群體暴力行為。

(三)多元互動與“群體極化”的衝突

隨著網民對網絡使用能力的不斷增強以及社會化媒體的不斷發展,公眾對網絡的依賴增加,信任度也在增加。在多元的互動方式下,“群體極化”現象反倒越來越明顯。

一個社會事件在社會化媒體上被爆料,比如在微博上;倘若網民的聲音愈加強大,網絡的公共領域色彩就愈加強烈,從而網絡民意也隨之在微博上被凝結和深化,形成一股強大的共同意識,這股意識則會像現實生活中群眾運動一般,走街串巷、奔走呼號,從而影響愈來愈大。如上節所述,人們在眾多因素的作用下,聽到的隻是自己的回音,本該是各抒己見的網絡輿情在這一刻卻變成了整齊劃一的“一邊倒”,從而形成了“回音壁式”的網民互動,導致了“群體極化”現象的產生。

根據討論分析,本書認為有三個原因導致了網民“回音壁式”的互動:首先,是社會共識的情緒宣泄,“群體極化”背後折射著社會公眾的集體思潮,比如社會公平、社會正義等,再比如仇富、仇官等,社會化媒體及其他傳統媒體的符號世界更加強化了這種社會共識。網民在意見領袖的帶領下往往會以“公平、正義”等為出發點,集體宣泄對現實生活的種種情緒;其次是網民對接近性信息的選擇機製,開始海量且多元的網絡信息平台,經過政府、媒體和網民對信息的層層過濾,使信息的多元化轉變為接近化,而人們又根據自身的立場和喜好選擇性接觸信息,從而強化了網民對於同自己相似的信息的選擇與溝通;最後是網絡暴力帶來的從眾壓力,一些超越了正常理性的網絡言論,對他人進行尖銳的道德審判,甚至不惜人肉搜索、公布他人的隱私,並將網絡審判延伸到生活現實,那些持不同意見的群體受到如此強大的群體壓力,從而變得沉默甚至改變自己的立場。

在社會化媒體中,也有自己的圈子文化,而且有的應用平台還專門打造與之相應的功能。例如騰訊公司的朋友網推出的圈子功能,可以把你的前女友或男友推薦給你的朋友;而且智能的備注姓名,不用專門再去寫備注名,並且把你可能認識的所有人自動按照一定關係進行分組,這個分組,實質就是一個圈子。事實上,誌同道合的網絡用戶往往不自覺的根據相同或相近的利益訴求,或者共同愛好形成自己的“網緣”,而以“群內同質化”、“群際異質化”的特點聚集在一起,容易造成過於同質化的圈內輿論。而網絡政治參與本身所具有的主體多元化、利益訴求的多樣化以及表達方式的多元化和信息交流的互動性等特征,無疑會與這種群體聲音的同質性發生衝突。

社會化媒體一定程度上給了傳統弱勢群體以表達自己利益訴求,乃至怨憤堆積的場所。而網上的交流互動,往往也會影響個人的現實決定和觀念形成,甚至個人意見也隨著某一團體變得極端起來。而這種極端的思想,往往又會在群體情緒中占據上風,這就會導致群體極化的現象更加明顯。

網絡信息被轉發的異步性,為這種群體極化現象的延續提供了可能;而網絡信息傳播的即時性,又使網民在發表評論和意見時,很少思考自己的言論和行為是否正確。另一方麵,異步性使得不同網民可以在不同時間和不同空間瀏覽到這些信息,從而還會在時間上延續這種短視衝動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