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華望過去，見達達一身黝黑的肌肉在火光中反射出油光，他一對深沉的眸子裏卻看不出有嗜殺的凶光，相反的，是一種忠誠善意的光芒。“你不說我真看不出達達會是獵頭族的人，他看上去是那麽的善良，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達達雖然是卡木族的人，但是他從來沒有殺過人，”巴古生說，“就算他父親，也沒有殺過人。”
“你怎麽知道？”王華問
“他父親帶著達達離開卡木族人來到文明世界時，達達才隻有八歲，隻是個孩子。”巴古生說。“他今年多大了？”王華問。“十八歲了。”巴古生回答。“這麽說，他離開卡木族已經有十年了。”王華問。“不錯”。巴古生說。“他父親呢？”王華又問道。“三年前就死了。”巴古生頓了一頓說。
“那達達在文明世界裏怎麽生存？”
“他幫助來狩獵的人做挑夫，他要養活自己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巴古生說。王華同意地點點頭，他點了一支香煙抽著，巴古生將煮好的食物分成三份。他們開始吃著晚餐。達達沉默地吃著，始終沒有怎麽說過話，王華不時望望他，對於這個年輕的土著人總感到有些好奇。“有一點我不明白，”王華又忍不住問巴古生，“達達的父親為什麽要離開卡木族來到文明世界呢？”
“這一點我也不大清楚。”巴古生含糊地答，“明天一早我們將出發去打獵，王先生，我想我們應該休息了。”王華見巴古生如此說，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巴古生在紮營的四周點起了火堆，以防野獸晚上侵襲，然後三人各自鑽入自己的睡袋裏麵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華就被森林中的鳥聲吵醒，他剛由帳篷內探出頭來，就為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住了。一大群黃頭鳥圍繞在達達的四周飛著。達達立在沙地的中央，他手裏捧著早餐碟子，隻見他將碟內的麵包屑扔向天空中，黃頭鳥在空中互相搶食，襯著初升朝陽，黃頭鳥在空中更顯得色彩鮮豔，人鳥互相嬉戲著，蔚為壯觀。
吃過了早餐，由達達帶路，王華帶著獵槍和彈藥，巴古生跟在後麵。他們一行人開始步向森林深處去狩獵。森林中的光線比起外麵來，要陰暗的多，有些參天大樹更遮盡陽光，使森林有如天黑。遍地的枯葉，有些已經腐爛，而各種各樣的毒蛇、毒蜘蛛和毒蠍都潛伏在腐爛的樹葉之下。雖然王華穿了厚重的皮靴，但是每踏下一步也都要非常小心。好在有達達帶路，他以手中的彎刀清除前進的障礙，並拍響刀聲以嚇走攔在路上的毒蟲和毒蛇。森林裏麵雖然有各種的野獸，但與整個森林麵積對比之下，就顯得稀少可貴了。獵人要想在森林中遇見一頭野豬，那比在城市的街道中遇見一隻狗要難得多，如果想見到一頭馬來虎，那更是不易。
達達和巴古生對森林中的一切當然比王華熟悉得多，他們不斷分析著地上的野獸腳印，猜測著野獸的動向，二人用王華聽不懂的語言交談著。
“你們發現了什麽嗎？”王華問。
“我們發現了野豬的蹤跡。”巴古生說，“我們相信有一群野豬藏匿著。”
“就在附近嗎？”
“可能就在附近，也可能在很遠的地方，”巴古生說。
“今天有沒有希望能追蹤到它們嗎？”王華問。
“今天可能不會有收獲，”巴古生說，“王先生，明天我們可直逼他們的巢穴，一定會大有收獲。”三人在森林中流連了一天，王華已有筋疲力盡之感，於是一同回到了沙地紮營之處。這一夜，王華睡得很好，白天雖然沒有打到獵物，但卻是辛苦而充滿刺激的一天，幾乎耗盡了他的體力，所以一爬進帳篷就睡著了。當然王華再睜開眼睛時，日光已由帳篷的縫隙中照了進來，他瞧見有個身影在帳篷外站著。王華探出頭，發現達達已全副武裝的站在帳外。
“巴古生呢？”王華問。達達指指巴古生的帳篷，王華走了過去，見巴古生仍然躺在帳篷內，臉色蒼白。“巴先生，你怎麽了？”王華問。
“我有點不舒服，”巴古生回答。
“哪兒不舒服，”王華關心的問。
“有點頭昏，還有點心跳，不過不要緊。”巴古生說，“隻是今天我不能陪你們去打野豬了。”
“不要緊，你留在營地休息，”王華說，“有達達陪我就可以了。”
“那也好，”巴古生勉強的點點頭，他又用土語與達達交談了幾句，達達點了點頭。王華在出發前將隨身帶來的一些藥物一部分留給巴古生，叫他依照他說的時間和分量服下。
“王先生，”巴古生接下藥物，他望著王華殷殷的叮囑，“記住，千萬不要走得離營地太遠，知道嗎。”
“我知道了，”王華點點頭，“當我回來的時候，希望你的精神已經恢複，那就可以吃我打回來的野豬肉了。”巴古生含笑地點了點頭。於是，王華在達達的開路下，又向森林進發了。
最初的一段路程，是相當的沉悶的一段路程，二人因為沒法交流，所以誰也沒有說一句話，寂靜的樹林中隻有二人的腳步踩在枯葉上的沙沙聲。將近中午的時候，二人來到了一處豁然開朗的曠野，達達伏在地上細看。王華雖然沒有經驗，他也看出泥土上出現了不少野獸的腳印。
“這兒有野豬？”王華問道，指了指地上的腳印。達達望著王華，點點頭。“很近嗎？”王華問。達達又指了一指前麵的一個土堆。“在那邊”，王華指著前麵的土堆向達達說道。達達又點點頭。
“好，我們在這兒休息一會，吃一頓午飯補一補體力再去打野豬。”王華說。
二人分別坐在兩處的小土堆上，取出了麵包和純淨水吃了起來。王華吃著麵包的時候，鼻子裏麵突然聞到一股煙味，不知道哪兒燒著了什麽，否則空氣中不會彌漫著煙味。他想問達達，總是無法用正確的手勢來表達他的意思。這時，不知在什麽地方，隱隱約約地響起了間歇的皮鼓聲。
起初，王華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是他發覺達達也在堅耳細聽。一會，達達麵色凝重地站起身來向前走去，腳步比剛才走得更急。王華緊緊地跟在了達達的身後。二人穿過了曠野，又進入了另一個樹林之中。這片樹林充滿了原始氣息，到處是王華沒有見過的奇花異草。
達達一邊走一邊用鼻子聞著，像一頭獵犬似的。王華猜想達達一定是有所發現，說不定他們已經逼近了野豬的巢穴。達達這時忽然手腳並用的攀上了一棵大樹。王華見他在樹頂四麵眺望了一番，又迅速回到了地上，然後向王華招了招手，示意他隨行。
王華又跟在達達身後走了一會，終於來到一株大樹旁邊停下。達達示意王華噤聲他指指不遠處的一個水塘。王華望去，隻見一群十餘隻大小野豬正在水塘邊飲水，喉嚨間不時發出低沉的吼聲。王華興奮地向達達堅了堅大拇指，為了不想失手，他決定再向前走幾步，這樣可以彈無虛發。他向達達做了一個手勢，表示自己想不規則走近水塘邊一些，也不等達達回答，他就借著樹身的掩護，一點點的靠近水塘邊去。
野豬雖然是豬，但卻是很警覺的一種動物，而且行動敏捷，攻擊力極強。王華雖然是一個打獵的發燒友，但並不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他並不太了解在如此環境中打獵，不同於在香港的郊外打獵那麽輕易平常。當他掩在一棵大樹背後舉起了獵槍瞄準之時，他沒有發覺野豬群中最大最凶猛的一隻野豬已轉過他那凶光四射的眼珠望了過來。
王華挑選了距離最近的一隻瞄準。可是，突發的情況竟然令王華怔住，他連第一槍都沒有來及開，那隻野豬已經發出一聲低吼向他這兒以極快的速度衝了上來。王華並不知道自己雖然是掩在樹後，但半個身子已經暴露在樹外，加上他緊張的呼吸聲，獵槍的上膛聲，都已引起了野豬的警覺。
原始森林中的野豬可以說是很少見過人類，它們的天性是見到不是自己的同類就要攻擊。於是第一頭野豬首先發難。王華在這種情況下雖然感到吃驚，但仍然強自鎮定自己，他將瞄準的槍移向向他奔來的那頭野豬。他開了槍。這一槍並沒有打中衝來的野豬，但卻令野豬放緩了速度，但是，它側行了幾步，又向王華衝了過來。
王華以前並沒有真正打過野豬，在他的想象之中，這是件輕鬆好玩的事情，隻要槍聲一響，就可以抬著一隻肥肥的野豬回去了。但事實竟然完全並非他所想象的那樣，他雖然抓住槍在手，但卻一片心慌意亂，仿佛他才是被狩獵的獵物，而對方卻變成了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