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病中的母親
林思言看看時間，現在已經快10點了，她以為媽媽也已經睡下了。
輕輕拉開門，外婆正好要從媽媽房裏走出來，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回來啦！去看看你媽吧，她還沒睡呢！輕點啊！”那看著她的眼神中分明有些什麽，可外婆隻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佝僂著身子出去了。林思言關上門，便朝母親床邊走去。
雙人床中間有一股隆起，言麗晴是躺在**的，她並沒有睡著，她現在也睡不著，病痛的折磨已經讓她筋皮力盡，她甚至想要早點解脫，或許就不會這樣夜夜不能眠了。
林思言走到床邊坐下，借著床頭昏黃的小燈，向**看去。
“媽！”她輕聲喚道。
“嗯……”一聲虛弱的回應伴著吃力的轉身，言麗晴慢慢的抬起頭來。
轟！轟！轟！林思言的世界倒塌了！
**的身影慢慢的轉過來，被子也被拉開了一些，出現在林思言麵前的是整樣的一張臉啊！你簡直無法想象。
從前的言麗晴不算大美女但也是清秀可愛有佳的，就算是人到中年也不會太顯老，而是另有風韻，可如今這**這張臉！形同骷髏，隻是與它不同的是，上麵覆上了一層人皮，而這人皮不是我們所看到的這麽光滑有色澤，而是發黃、幹癟、鬆垮的貼在臉上的，每一處的凹陷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雙平時看起來不大的眼睛，此刻正大大的鑲在那眼眶裏，特別是那眼珠，像是要挺出來一樣，顯得格外骸人。那鼻子像是比平時小了一個號，那嘴唇也是一張皮一樣的貼在牙齒外麵，而因為雙頰的凹陷，她的牙周顯得特別的寬大。
“言言回來了？”言麗晴扯動嘴角，林思言看到那兩片薄唇微微咧開，她清楚的看到她媽媽那已經萎縮的上下牙齦和那突起的牙齒。
“媽……”林思言再也說不出什麽來，她睜大著眼晴不讓眼淚留出來，眼中隻有那個剛剛喚她的模糊影子，身子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
“怎麽這麽晚回來呢？多不安全！”言麗晴說著上身慢慢撐起，掙紮著要坐起來，林思言發現她的舉動，馬上伸手去扶她，當她的雙手扶上她的身體，她再也忍不住那奔流的眼淚，任它狂湧而出。
那是怎樣的手臂啊，像那細竹竿似的，她一支小手就能輕鬆的圈住它，好似一用力就會折斷。再看她穿得以前的貼身睡衣，現在鬆垮垮的掛在她身上，林思言覺得她似乎都能看見那衣服上淺淺的肋骨印了。
怎麽會這樣！
不，不是真的，這都不是真的，是夢、是夢、是夢……林思言在心中瘋狂呐喊，拚命的哭泣。
是了，今天晚上的她就是在做夢，前一刻李哲浩帶給她的美好，想想，李哲浩怎麽會親她呢，沒有理由的，他們是師生，之間本就什麽都不會發生，也不可能有什麽，是她自己的想象罷了，是的，是她的想象，現在看到的也不是真的，媽媽好好的在**睡覺呢，她隻是病了要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還要早點去上班呢，我不要打擾她了，我要去睡覺、去睡覺、……
她拚命催眠著自己，雙唇微蠕，可身子就像是被定住了，雙腳也似生了根似的挪動不了。
終於，一聲輕喚打碎了她唯一的希翼。
“怎麽了……”言麗晴看到她臉上滑落的淚水，輕聲道。
她其實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每次在洗手間的鏡子裏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她都要痛哭一場，她不敢哭出聲，每次都用毛巾死死的捂著嘴，生怕被母親發現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母親肯定也是看在眼裏痛在心裏的，背地裏抹了多少眼淚，她知道，但是她從沒在自己麵前表現出來。
她吃不下東西，母親燉湯給她喝，她一疼得受不了就馬上拿止痛藥來給她吃，幾乎沒有離開過她身邊。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她們麵前流淚，如果自己都是一幅快要離去的悲傷情景，那這一老一小還怎麽支撐下去呢？所以她每次都在廁所裏麵呆很久，母親問起她就說在方便、要等一會。
其實她才是最累、最苦、最煎熬的那個人。
言麗晴抬起那瘦消的手，輕撫上林思言的臉頰，用拇指拭去那滾落的淚水，臉上扯起一個不算笑容的笑容來，“媽沒事……”
“媽……媽……”林思言再也忍不住的撲進母親的懷中，痛哭起來。
一直在門外站著的外婆也是悲慟非常、老淚縱橫，她也不明白這倒底是怎麽了，她老言家一生不做壞事、不爭強好勝、不惹事生非，可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為什麽她的女兒這麽命苦啊？
為什麽她受了那麽多年的罪，眼看著日子終於好過些了，臨了臨了還要受這非人的折磨，啊？
老天，你怎麽這麽不公平啊！為什麽好人不能善終啊？
啊！外婆一手捂嘴，一手扶著牆壁步履蹣跚的向自己房間走去。
“好了……”言麗晴用那修長、骨指節突出的手輕拍了幾下林思言的背，這動作於她還不算吃力，但不能做太多了，消耗精力。
林思言一邊坐直身子還一邊抽泣著。
“言言，不要這個樣子，媽媽都沒哭，你也不能哭知道嗎？媽媽希望你堅強！”言麗晴細聲細氣慢慢說道。
“嗯……”林思言一邊點頭，一邊落淚，雙手還不停的在臉上抹來抹去。
“好了……這麽晚了，我也困了，你去睡吧！”言麗晴一邊說著一邊要躺下，林思言趕緊扶著她躺下來，幫她拉好被子，看到她閉上眼晴似乎累極了的樣子，這才幫她關了床頭燈輕輕的步出房間。
**的言麗晴聽到響聲後轉過頭，望著門口的方向，久久的才回頭合上雙眼，任那狂湧的淚水打濕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