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是靜止了一樣,雖有聲音在耳邊流動喧嘩,但我心裏卻清清楚楚的知道,一切都將止於此時。

我生平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恐懼,比死還難受的感覺。我出最後的一點力氣,把頭扭到一邊,看著鐵欄門外還在嘶吼拉拽的司徒磊。

這是我第一次,朝他投去孤立無援的目光。這也是我第一次,渴望他能過來,來救我離開這裏。

他的手緊握欄杆,明知道是扯不動的,卻還是一直拽著。泛白的手指上已經布滿斑斑點點的淤紅。

“喂,我們要頂不住了。”那個一直默默無言頂著鐵欄門的人聲音顫動,像是有些招架不住門外司徒磊瘋了似得不停狂拽大門而大喊著。

“急什麽急。”他不耐的白了頂著大門的那人一眼。

這一刻,我和司徒磊都知道了什麽是絕望,什麽是無助,什麽是比直接奪走性命還讓人痛苦千萬倍。

曾經覺得一切都無所謂,隻要安穩活著就好。可現在活著的我和他,都感覺此刻是那樣的生不如死。

緊皺的眉心,死咬住的嘴唇,還有用盡力氣的掙紮。

“夏,珞,琳……”

司徒磊像是釋放了自己所有的力氣,猛的仰天長嘯,雙手仍舊緊緊抓著鐵欄杆,而身體卻已經無力的跪在地上,低頭,流淚。

也就在這所有絕望終於達到一個定點,而我和他都紛紛了斷了本就從未出現過的希望時。我身處於的這半邊廠房玻璃忽然轟然裂開,像是被人從外麵打破,玻璃碎片淩亂的撒了進來。

正在興頭上的這個男人像是被這突然的異常嚇了一跳,險些一個激靈把手中還沒脫完的褲子徹底掉下去。

“誰在哪?”

這個男人顯然不滿這個在廠房外製造噪音驚擾了自己好事的人,衝著破了的玻璃大聲叫著。

外麵並沒有人回答,但卻隱約看到一根棒子模樣的東西在破裂的窗口處不斷揮舞,打砸。玻璃應聲碎裂,很快便被砸出一個足以讓兩個人進出的大缺口。

因為另一個人一直在用身體擋住司徒磊持續搖晃著的鐵欄門,這個人隻好不情願的從我身上起來,把褲子重新係好後朝那邊破碎的窗戶旁走去。

剛到窗邊還沒等看到什麽,隻見一個黑影縱身一躍跳了進來,手中拿著的木棒砰然砸在那人的頭上,且用力極大。他當即便捂著頭倒在地上,嘴裏還不住的罵著難聽的話。

“賓白!”

那個堵著門阻擋司徒磊的人見自己的哥們被不明身份的人打倒在地,哪還有心思顧得上堵這邊的司徒磊。慌忙朝那個叫做賓白的人身邊跑去。

突然出現的那個人像是還把氣撒完一樣,又用力的朝已經倒在地上的人猛踹了幾腳後麵迎麵和那個見狀跑來的人對持起來。

“你他媽等著,老子不會放過你的。”那個人依舊捂著頭,在地上呲牙咧嘴的謾罵著。

這時,沒了人阻擋的司徒磊也拉開了那扇如冥界之門一樣阻隔我們於人間和地獄的鐵欄門拉開。

“珞琳。”

他三步並作兩步,飛一般的跑到我身邊,輕晃著我的身體。而我卻也隻是隱約的感覺到他來了,然後像之前那般不斷的喚著我的名字。

眼皮好像越來越重,我知道,我還是幹淨的,還可以清清白白的活在這個世上,也可以,再留在他身邊的,夏珞琳…

好像終於可以安心的睡下了,我睜開眼睛看著他一臉著急且驚慌失措抱著我的樣子。

身體依然沒有停止顫抖,他解開我手腳上的繩子,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蓋在身上,將我抱起。

“司,徒磊,我,我要,回家…”

“沒事了,我在這兒守著你,帶你回家。”

似乎感覺到他滾燙的眼淚滴在我的臉上,帶著他的溫度和氣息,一滴滴的落下。然後抱著我冰冷且虛脫無力的身體朝門外跑。嘴邊也不斷絮語著‘別睡。夏珞琳,別睡…’

司徒磊再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轉過頭朝著在廠房裏麵的正纏鬥在一起的兩人大:“劉梓陽,別手軟!”

他的眼中布滿紅色的血絲,和難以形容的恨。

雖沒有等到對方的回應他便帶著我離開了這裏,上了門口不遠處那輛他早已經租好等候多時的出租車。

司機見司徒磊渾身是傷,還帶著雖被衣服蓋著,可還明顯能看出也同樣傷重的我,險些嚇的當即開車就走。

但卻被司徒磊一把拽住衣領:“我多給你五倍的車費,送我回酒店。”

隨即一把拽出插在車上的鑰匙,防止司機再次奪門逃跑。然後把我安頓在後座,重新蓋了蓋好後自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把鑰匙丟給司機。

司機雖滿臉的不情願,心底裏也害怕車裏拉著這樣危險的人會不會給自己惹來麻煩。可卻也耐不住那五倍車費的**,還有司徒磊這不由分說的全部安排妥當的坐於車中。

車迅速的駛離了這個偏僻的郊外。身後漸漸遠去的那個滿是罪惡的廠房裏,悠然的傳出許多破銅爛鐵被打落磕碰的零碎聲音,還有就是幾聲不知道是出自誰的,慘叫…

路上,司徒磊無力的靠在座椅上,可精神卻不敢有一點放鬆,一路上一直側頭看著躺在後座上的我。出神的像是忘了自己身上的傷。

回到酒店後,我仍沒有清醒的跡象,意識反而更加模糊。

身體冰冷的像是一個沒有溫度的娃娃,任憑現在擁著我的他如何擺弄,我就會作何形態一樣的沒有一絲的自我意識。

他帶把我抱進他的房間,小心翼翼的放在**暫時安頓好,然後便給劉梓陽打去電話,確保已安全的解決掉了那兩個人。

“珞琳,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他跪坐在床邊,輕輕的攏著我這頭淩亂的長發…

“你身上都是傷,無論是我看見還是看不見的都不方便處理。你要是能聽見我說話,就乖乖在這裏等我,我現在下樓找能夠出診的大夫過來。”

說著,他疼惜的摸了摸我的額頭。

他剛起身要離開,我的手在一片意識的混亂模糊中拽住了他的小手指。

頃刻間,他僵持住了身體,那張-萬年不化的冷魅麵孔像是迎來了春天一樣,漆黑深邃的眸中不止是溢滿而出的疼惜與憐愛,還有那令人流連忘返,如沐春風般的溫柔。

“別怕,我不走…”

他的聲音很小,小的好似隻有像這樣貼近我的耳邊才能夠聽得見。而這樣的話,這樣的聲音,也隻能說給我聽。

“好髒,這兒的一切,都好髒,好髒…”

我緊閉著雙眼,不願麵對這個世界,也不願麵對這具令人惡心到極致的,被那人碰觸過的自己。另一隻手也在被子裏胡亂的動著,捶打著床。

“都過去了,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碰你一下,你還是那個幹淨的夏珞琳。”他把自己貼在我身上輕輕擁起,小聲的在我耳畔說道。

“司徒磊,我,我要洗澡,我要,要把自己洗幹淨…”

意識終於還是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漸漸的也開始不記得自己究竟在和他說著什麽。隻覺得,抓著他的那隻手一直都沒有放開過。

從那根小手指穿過來的溫暖,淡淡的擴散開來。然後感覺自己又被輕然抱起,耳畔水聲潺潺。

身體浸泡在水中,樹葉的淡淡清香也不斷飄起,縈繞在鼻尖。感覺自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那般,被人嗬護照料的無微不至。

酒店雇傭來的阿姨,輕手輕腳的抬起我的隔壁,像是碰觸一塊易碎的水晶,每一下的擦拭都如履薄冰般的小心謹慎。生怕一不小心碰疼了我。

浴盆裏滿是沐浴泡,輕盈的飛起,又迎著光碎裂。

浮於水中的我就像著一個個飛起的泡沫一樣,唯恐一個失手,一個不小心,我也會隨之炸裂無蹤。

洗過澡後,司徒磊囑咐那名被他雇傭來為我洗澡的阿姨,不要將今天看到的事情說出去後。便抱著已穿好睡衣的我進了臥室。

看著我身體上隨處可見一道道血紅的痕跡,而每一道這樣的傷痕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刺在他的心裏,不止痛徹心扉,也讓他深深後怕。

若不是劉梓陽的突然出現,恐怕現在的我早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而他,也將再無顏麵對我。

“珞琳,哪裏不舒服了告訴我。”

我點了點頭,或許我還尚存著一點意識,聽到他的話後即便我已經沒有了清晰的思維去考慮含義,可此時我可以依靠的,也隻有他。

偶爾傳來一絲火辣辣的痛觸感,但卻很快的淡化在那雙溫柔的掌心。

“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了…”他的手掌扣進我的指縫,緊緊握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