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高燒不退,好像是每次受到驚嚇後身體都會產生這樣的不良反應。不知道這是一種防禦措施,還是精神上以病態的逃避。

身體摸上去依舊是冷的讓人覺得可怕,雖然腦中已經是一片混沌,不知道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隻是潛意識裏還有一小束陽光存在於環境中那個遙遠的世界。

我仍舊抓著他,不肯鬆手。

這股暖暖的感覺,大概就是夢中那片黑暗渾濁世界的最後一束光吧。

劉梓陽沾泥帶土的踏進酒店房間,然後靠著牆,一屁股坐到地上。酒店房間那白皙的牆壁被他髒兮兮的衣服劃出了幾道土色。

“你怎麽才回來。”司徒磊雖說著,可卻一直頭也沒抬的看著昏睡的我。

“又是錄口供,排查前因後果的,耽誤了好幾天才給我放出來。連學校那邊也驚動了,回去你爸又要給你好看了。”

劉梓陽把頭靠向牆壁,想笑卻又礙於身上的傷,幸災樂禍似得看著司徒磊的側影。

“你覺得我會在乎他怎麽看我嗎。對了,那兩個人怎麽處理了。”

“打了一頓而已,現在應該還在醫院吧。”劉梓陽說的很輕巧,就好像是在路邊見到了一條亂吠的狗,為了避開麻煩而隨手扔了一根木棒給他吸引注意力一樣隨意自然。

“就隻是這樣嗎?”

“那你還想怎麽樣,這兒怎麽說也不是我們的地界。想要算賬,回去有的是機會。”向來一臉天真無邪的劉梓陽,再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竟也流露除了一絲邪惡。

“你先去洗個澡換套衣服,然後替我去附近找個能夠出診的大夫來。”

“怎麽,你傷得很重麽?”

“珞琳一直在發燒,我沒有辦法…”司徒磊說著,又重新換了一塊冰毛巾放在我的額頭上。

身體裏流淌著的炙熱血液似乎和身體上的冰冷呈一種水火不容的狀態,外冷內熱,體內深處則更是在燃燒。

我不知道自己燒到多少度,甚至連發燒時那種異常的冷都感覺不到。隻是渾身綿軟無聊,時而惡心的幹嘔幾下。但更多的時候都是含著模糊不清的夢話而昏昏欲睡。

雖然我一直沒有清醒的意識,可司徒磊是懂我的,他知道我在經曆了這些事情之後是多麽的不想見人,更是害怕見到陌生人。所以並沒有強製的把我送到醫院去。

“我知道了。這一路我都這麽回來了,還在乎早幾分鍾洗澡這點事啊。你就安心在這守著她吧,我很快就回來。”說著劉梓陽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起身離開了房間。

遠遠就聽到門外的喧嘩,緊接著酒店的房門被踹開。隻見劉梓陽連拉帶扯的把一個衣著白大褂,手裏提著出診箱的大夫推搡了進來。

那大夫一臉不情願,可他的身子顯然比劉梓陽還瘦弱,無論是比力氣還是身材他都拗不過這位銘輝出了名的‘陽娃娃’。

後來,聽說是因為劉梓陽衣著邋遢,且身上多處還掛著彩,很多診所都不敢跟這樣的出診,生怕惹什麽什麽來曆不明的麻煩上身。

這個大夫也是一樣,後來劉梓陽連哄帶騙,又施加各種利益**,才把這個年紀尚輕的小大夫請了出來。可走到半路因為感覺路程偏遠又中途返回了,結果被劉梓陽略施暴力才給捉到這來。

路上,不少人紛紛向劉梓陽投去鄙夷的目光,也有幾個不怕事大的想過來問問清楚,或把這個可憐柔弱的大夫救走。可都被劉梓陽用銳利的眼神殺死在了搖籃裏。

回到酒店後更是厚著臉皮的對大夫說什麽,都是因為看住他才導致眼睛過度疲勞,而後賴皮賴臉的跟人家白要了兩盒滴眼液才作罷。

司徒磊無暇理會孩子氣突發的劉梓陽,隻是重複著替換冷毛巾的動作。

除了我以外,他們兩人受的都是皮外傷。隻是司徒磊原本身體底子就不是很好,幾番拳腳相加多少還是給內髒又平添了幾分負擔。

大夫勸他去醫院仔細的做個全身檢查,他出診也不過是看外傷而已,真正有沒有傷及內髒他都不得而知。

劉梓陽也勸說他先去看看,他會留在這裏照顧我。

可司徒磊像是沒聽到一樣,隻是微微的搖了搖頭後便對這些話置若罔聞。

連續打了幾天的點滴,身體的熱度也逐漸退了下來,隻是這份虛弱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許多。

這些天一直靠葡萄糖來維持生命,當沉積於世界那端的黑暗終於退散,緩緩睜開眼睛躲避著那一束刺眼的光亮時,司徒磊幾乎沒有給我留下一絲反應的餘地,便撲到我身上將我緊緊攬在胸前。

感覺這幾天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見到的細數都是一幕幕黑色粘稠的景象,還有尚未消散的刺耳**笑。

動了動嘴,好像很難發出聲音。身體像是被抽幹了水分的海綿,隻有嘴唇在動,聲音也沙啞的難以清晰呈現。

嗓子雖然發不出聲音,但我卻也奇怪,嘴唇為什麽沒有理應出現的幹裂情況,反而柔潤照常。

我動了動手指,一種麻酥酥的感覺順著手臂蔓延至全身。

司徒磊給我倒了一杯水,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我喝下。

從我醒來至今,他一句話都沒有對我說過,哪怕是剛才將我緊緊抱住的時候,我雖能感覺到他的體溫,他那顆懸著的心終於平安落下。但卻仍然沉默不語著。

看著他眉宇間難能可貴的溫柔流露,看著他終於不在是那一臉冷漠孤傲,隻感覺,以前的他又重新回來了一樣,讓人安心。

我試著緩慢的活動著身體能動的地方,他扶著我的肩讓我靠著床頭坐起。

起身才發現,身上的衣服不知什麽時候被換上了一件寬鬆肥大的T恤。我四下環顧著房間內外。發現劉梓陽也穿著一件和我類似,隻不過顏色更加粉紅似白的T恤正熟睡在旁邊的**。

記憶停止的地方,是玻璃破碎的聲音,還有一個黑影一躍而進後便開始打鬥的場麵。

難道那個從廠房窗戶外跳進來的黑影是劉梓陽?

我看著不遠處的他,盡力回想著之前的事情,可腦中如一灘汙水般渾濁泥濘,隻是一些模糊的片段依稀可見眼前,卻記不起究竟是怎樣的昏了過去,又是如何來到這裏,被誰換了衣服。

悄然低頭,手腕上暗紅色的繩索勒痕猶在,它像是個被下了詛咒的印記,時刻刻都提醒著我那個肮髒的廠房,那人猥瑣的嘴臉。

“司…”

我聲音略帶沙啞,勉強才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

“有什麽話等身體好了之後再說,這些天你都沒吃過東西,一會兒我去叫些清粥送過來。”說著,他起身把堆在床頭櫃上的雜物收了收。

兩個水杯,一份幾乎都沒有動過的土司片,安靜的躺在櫃子上。邊緣已經有些發幹,不知道是幾天前擺在這裏的了,幾捆棉簽整潔的收好在一旁的袋子裏。

我抬起手摸了摸嘴唇,恍然明白,原來這些天他都在用那些棉簽沾了水擦拭著我的唇,也讓我不至於滴水未進也那樣幹渴。

第一天是清粥,第二天是麵,第三天開始有正常的飯菜,隨後的幾天他開始點一些烏雞湯之類的東西給我補元氣。

一切都那麽的井然有序,他像是個營養師,也更像是一名幼師一樣,把我照顧的無微不至,所有事情都是親力親為,可我卻一直沒見他好好的休息過一晚。

我們依舊很少說話,一天裏大多數時間我也是望著窗外發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也都沒在這數日中恢複。

開始沉溺於安靜,看著太陽升起,昏黃落下。

夜裏也時常在夢中被嚇得滿頭是汗的驚醒過來。之後他便像未曾睡過一樣的縱身而起,順著我的發絲輕柔撫摸。然後輕聲的說:“再睡會吧,沒事了…”

“梓陽,你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司徒磊看著堆坐在**捧著手機和袁夢邊發短信邊傻笑的劉梓陽說道。

“不著急啊,我和你一起回去就行,學校那邊一點事都沒有。讓副會長那毛頭小子多練練膽也挺好。”劉梓陽隨口應付著。

“回去吧,袁夢該著急了。”司徒磊見劉梓陽-根本無心聽他說話,便立即把口風轉向袁夢。

果然,袁夢的名字一出簡直比特效藥還奏效。劉梓陽看了看手機,停頓了片刻後便立馬拿起酒店的電話訂下了返程的機票。

因為我這段期間一直寡言少語,連素日總是敵對與我的劉梓陽也偶爾沒話找話般的來跟我打趣閑聊。

可我大多數也都是淡然的淺笑了之。

當我問起為什麽那天他會及時趕到的時候,他便收起了那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看著坐在椅子上捧著書剛剛睡著的司徒磊,表情逐漸凝重。

然後告訴了我那天在接到賓白,也就是那個綁架我的人的電話時,他驚慌失措的樣子。還有明知道此行多麽危險,卻也沒有一秒鍾想過要報警的念頭,隻身到此。

可礙於司徒磊沒有透露關於我和他自己行蹤的隻言片語,劉梓陽隻好出此下策,依仗自己一直精於的計算機,定位了司徒磊的手機,一路追趕到此。

我安靜的聽他說著,時而看看椅子上還未睡熟的他。心想著,多虧劉梓陽這般的不放心,否則早已沒有了今天的我,和司徒磊…

劉梓陽走後,房間裏少了一個平時最多話的嘴巴,竟稍顯寂寞了一些。

我仍喜歡看著窗外發呆,偶爾會有幾片落葉隨風而下。雖然是南方,氣候並不是那麽明顯漸冷,可窗外的落葉已經告訴我,秋天已將要逝去在這不知不覺中了。

“珞琳。”

司徒磊從浴室走出,一邊用毛巾擦拭著自己的頭發,邊叫著我。

“嗯?”

“你的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我們回家吧…”

……

“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