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愛仍然飄浮

我和董忱都嚇了一跳,半晌我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董忱手裏握著,趕緊的把手抽了回來,但是一卷紗布的頭兒還在董忱手裏握著,這一抽拉反而更加的慌亂,紗布掉在了地上,董忱趕忙去撿,我們兩人的頭又撞在了一起,啊的一聲,兩人都捂著頭叫痛。

董師伯也是略微有些詫異,旋即他就恢複自然,叫我:“毛豆,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上班。怎麽不休息幾天。”

我慌慌張張的站起來,手背在身後,局促的話都不會說了,“我,我沒事了。”

董師伯還是很寬厚,看著兒子又叫他,“董忱,你來得也正好,你萬叔叔今天叫我們過去品茶,我還以為你去市場了,你在正好,一會兒拾掇一下和我一起出去。”

他上樓,董忱趕忙應聲:“是,爸爸。”

董師伯上樓後,我和董忱才不約而同的同時長舒口氣,半晌我又懊惱,我們也沒做什麽,幹嘛一見了董師伯我心裏就這麽心虛,賭氣我往後廚走,董忱又拉住我,“別動。”他把我的手舉起來,用牙一咬那紗布,麻利的給我把紗布咬斷了然後打了個結。

“別再見水了。”他叮囑我,正好外麵有同事要進來,我趕緊甩開他的手,“沒那麽嬌貴。”我低聲回他。

媽媽說的也對,我和董忱似乎就是歡喜冤家,不見麵時倒還好些,但見了麵總得有一番唇槍舌劍,哪怕偶爾間的有點小默契,末了也都是狼狽收場,久而久之,我們似乎都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隻是在外人眼裏看來,那倒真的是莫名其妙了。

我並沒有覺得手上割這麽一道口子是什麽大事兒,上午時依然在那裏調餡,備料,後廚日日如此,刀叉鍋勺混雜著叮叮咚咚,朱明泉砰砰砰砰的在那剁排骨,嘴裏用著四川話在那說唱:“……仔仔告訴你他家上熱鍋地獄哪個魔鬼鍋嘍咯唷,你不能掐辣的話,嘴皮立馬變紅唇拉的呦,熱串串吃咯,烤大排吃咯……”撲的一聲,刀往剁板上一掄,擦擦手,“師妹嘍,泡茶的姑娘都溫柔,泡茶的姑娘都健康,師妹嘍,你給我泡一碗茶嘍。”

我忍不住的笑,手裏還套著個一次性的手套在那攪和菜餡呢,“貧吧你,”我說他。

思思鑽進了後廚,“二姐姐,二姐姐。”歡快的叫我,然後把一樣東西在我麵前晃晃:“岑各各給我買的,你看好不好看。”

我一看,原來是個紅色臉譜型的掛件,看樣子是紅水晶的,可以掛在脖子上,我笑道:“好看,這造型,也蠻象你的。”

董忱給她買的。嗬,他倒還真是有心,我不免又有些悻悻,手下動作又加快了些,光知道給劉思思買,我呢,花生米大的東西都沒有一個。

看來這雞蛋大的腦子還真是比鵪鶉蛋大的腦子占優勢。

思思倒是歡喜的翻來覆去,喜滋滋的,朱明泉在一邊看的也有些看不過去了,忍不住問她:“我說思思啊,你董哥一回來你就跟吃了興奮劑一樣,平時和我說再多話都沒見著你這麽開心的,我就這麽比不上大師兄啊。”

思思白他:“你怎麽能和我岑各各比。我岑各各是天上的紅月亮,你呢,不過是樹上的柿子餅,你倆能一樣嗎。”

朱明泉一下呆了,我們跟著都哈哈大笑。

我也逗朱明泉,“瞧見了不。大師兄是人家心裏的紅月亮,你呢,不過是樹上的柿子餅。”

思思歡天喜地的哼著歌出去了,朱明泉恨恨的看著她的背景,又在我身邊問我:“我說師妹,你是真聰明還是裝糊塗。”

“怎麽了。”

他下手也幫我捏丸子,“師妹啊,你真當大師兄是工作結束了跑回來的。大師兄這次是被發配邊疆,流放時間未到他不能回京,這次偷跑回來,師父還不知道怎麽給他酷刑呢,你當他真是刑滿釋放了啊。”

我一下不明白了,“你說什麽呢朱明泉。”

他搖頭:“你啊你啊,毛豆,我說你這腦子,虧的大師兄說你還有個鵪鶉蛋那麽大的腦子,可我看你這腦袋,整個也就和一粒黃豆那麽大小一樣,死不開竅。”

我呆看著他。

他又說道:“你不知道啊。大師兄是被師父給發配到澳門的,師父不讓他回來,可是前天打電話他知道你病了,二話不說就要趕回來,晚上沒有直航的飛機,他是搭第二天的早班飛機回來的,一回來就急著去看你,你呢。你搞了些什麽。”

我啊了一聲,董忱專程回來,是因為我。

朱明泉搖頭,把一個個丸子碼到了盤子裏,“我說師妹啊,這禦煌樓上上下下,隻怕連飛過的蒼蠅都看的出來大師兄對你是最動機不純的了,可是你偏偏就裝的死不開竅,天天的在那幹杵,你說你,還想讓他怎麽辦。”

一個助廚在那揚聲:“泉哥。”朱明泉立即應聲:“來了。”丟了手裏的工作,跟我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過去了。

我一下有些呆,半晌才回過神來,朱明泉說的都是真的。董忱真的是被董師伯發配到了澳門。可是董師伯為什麽要舍得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到那麽遠的地方,這到底是為什麽。

我忽然間想到了什麽事,一下子也什麽都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果然是這樣。

董師伯不在酒樓,董忱一個人在辦公室,我過去敲門,聽見他的聲音:“進來。”

我進去一看,他倚在老板椅裏,也沒睜眼,好象是在假寐,聽見人進來了也沒睜眼,我有些猶豫,想了下正欲退出去他卻叫我:“毛豆。”

奇怪,他沒睜眼都知道是我,我回過了頭。

聽他在說道;“你心裏又在嘀咕我什麽呢。”

“我會嘀咕你什麽呀。”我說道:“我就是想來問問,清梅姐說這個周末她弄了個小的聚會,請我們過去參加,打你的手機是關機,問我你在不在酒樓,有沒有時間過去。”

他這才直起身來,往旁邊桌子上拿過手機一看,“沒電了。”

我們兩人又象僵了似的,找不出什麽話題來說,他就那麽坐著看我,略歪著個頭,似乎是格外有深意,我給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轉身要走。

他又叫住了我,“毛豆。”

我轉過了身。

他一下又笑了,問我:“我走的這兩個月,你想過我沒。”

啊。我又一下張大了嘴。

半晌我才想起臉紅,忍不住沒好氣的說他:“想你幹嗎。我腦子容量太小,鵪鶉蛋大的腦子容不下你這麽大的活人,再說了,要想,也輪不到我想的份兒呢。”

他一下笑了,“這才是你呢,我說毛豆,你啊,成天的裝假正經,可是裝來裝去裝不象,你還就數罵人的時候最正經。”

我切了一聲,說道:“你嫌我罵你啊,我罵你不也是被你激的,你不和我找不自在,我幹嘛要和你頂嘴,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我很不喜歡你。”

他有點意外,索性就靜靜的看著我。

我心裏忽然有些酸酸的感覺,一咬牙,我說道:“董忱,以後我們兩個別再這樣了,行不。我不喜歡總這樣拌來拌去,你……也不要再做讓大家誤會的事了,咱們兩個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我承認我挺喜歡你的,但我真的隻把你當成了發小,好朋友,我……,沒想過其他的事,所以,……你也別再做讓大家誤會的事了,好嗎。以後,我們就隻做好朋友,好兄弟,象你說的,劉備加張飛的關係,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好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仍然是靜靜的看著我,我就覺得心底頭冰涼的一片,莫名其妙的就有些心痛的感覺,吸了口氣,我故作鎮靜的說道:“董忱,我知道你挺關心我,謝謝你,但我真的隻是把你當成了朋友,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那麽,就這樣保持朋友關係吧,好嗎,”

他靜靜的聽我說完了,良久他都沒說話,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你說完了,”

我咬咬牙,“是,我還有事要做,出去了。”

他向我點點頭,終於也自唇邊綻開一個微笑來,“好,我知道了,放心,我都明白了。”

…………

…………

走下樓梯,回到休息室我換了衣服出來,朱明泉叫我:“師妹,今天不要走這麽早,下班後大家定好和大師兄一起出去玩,大師兄請我們去唱歌,喂,我說師妹,你去哪兒,你去哪兒,你不要走啊……”

我頭也不回的出了禦煌樓,走到路邊正好有一輛出租車停下來,我立即招了手。

我覺得我的人生是混亂又迷懵的,治衡,董忱,許軒,他們三個人裏,我認為最優秀的是許軒,可是他卻給了我一個最不堪的真相,我最最愛的是治衡,可是他和我卻有著不能逾越的阻礙,至於董忱,我和他相處是最最愉快的,但是同樣的,我和他之間,也有著兩代人無法化解的恩怨。

如果不是因為我,董師伯不會舍得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遠遠的攆走到澳門,董師伯不能允許他和我在一起,我也明白,相處的再好,我和董忱也隻能是好朋友,永遠的發小,我們注定一輩子也隻能做這樣的朋友,絕對不能在一起。

奇怪,當我和他說清了這件事之後,我心裏並沒有太多的輕鬆感,我隻覺得很難過,這麽長時間以來,我習慣了和他爭爭吵吵,真的一下子要把這件事挑明了,決斷了之後,我這才覺得原來我心裏還是很痛的,其實我也是在乎他的。

原來是這樣。

風吹過來,我感覺到有些冷,打完了針,我茫然的站在醫院的門口。

正在這時,有一輛車停了下來,車裏有人叫我,“依蘭,”

我嚇了一跳,按著胸口,萬分詫異的看著叫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