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追悔（下）

一腳跨進客店，清泉就聽到靠牆那一桌人正在談論六年前的事情。

六年前，一個人的生死成了大梁的懸案，也在清泉心頭懸了多年。

這個人便是他師叔，已故真宗李珝的皇後——葉步蘅。

十年前，真宗登基稱帝，立他師叔葉步蘅為皇後。第二年，皇後收養驃騎將軍葉知秋與永寧長公主的長子為嫡子，並由真宗冊為皇太子。

一切本十分順利，可就在第三年，才二十歲的真宗因病駕崩，年僅一歲的皇太子李慎登基，朝政便把持在以他師叔為尊的葉家人手中。

主少國疑，毗犀王李瑈在這時集毗犀、渾穀之力舉兵。驃騎將軍葉知秋領兵迎戰，於亂軍中斬下李瑈的人頭。

消息傳回上京的那個晚上，太後便薨了。

也有人說，驃騎將軍其實並未殺李瑈，隻是為了平息戰亂向外散布的一個假消息。他想到此舉會令姐姐傷心，特意遣了人快馬回京向太後說明真相。可是太後一聽到那個假消息，想到與李瑈畢竟夫妻一場，終不能忘情，便自盡追隨，根本沒有等到那個乘著快馬而來的消息。

不過也有人說，就在太後準備自殺的一刹那，驃騎將軍派的人趕到了……

還有人說，其實快馬趕來的人就是李瑈，而他隻趕得上撫著太後的屍首痛哭……

匆匆又是六年過去，沒有定論的事情越說越玄虛，清泉聽了許多引人入勝的故事，真的想知道真相到底是怎麽樣的。

既然聽聽窗下那幾位說得熱鬧，便特意撿了一張離得近的桌子坐了，要了一壺酒，兩樣小菜細細地聽他們說。

正好一位留著山羊胡子，一身斯文的男子道：“她肯定是沒死，這件事根本就是一場局！”說到這時，見眾人的眼光都被引了過來，便提高聲音“哎”了一聲，停頓下來。

坐他對麵正剝瓜子的男子忙問：“什麽局，您快說說！”

山羊胡子用手指輕敲著桌麵道：“各位細想，這當今皇上，姓什麽？”說到這裏左右一看，清泉為避嫌隙，連忙低下頭去，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

與山羊胡子同桌的另外三位也左右一看，而後壓低一些聲音道：“自然是姓李……”

“實際上姓什麽呢？”

“姓葉。”眾人都是一笑。

山羊胡子“嘿嘿”一笑，接著道：“這李家的江山落到一個姓葉的孩子手中，李瑈若不反，旁的李姓王也要反。葉知秋若想讓自己兒子坐穩這個皇位，必須能夠震懾得住天下。怎麽震懾？那就要用上李瑈了。這李瑈任毗犀王不過四年，便成功吞下渾穀！之前毗犀與渾穀之間那是什麽情況啊？水火不容啊！還流傳著什麽……‘三條詛咒’，那是人人害怕，都不敢觸犯，就他李瑈不怕，視若無物！這膽量、氣魄還有手段，在李姓王中無人能出右！若他一反，葉知秋再輕而易舉地殺了他，還有哪個李姓王敢反？！”說到後麵，將桌子猛然一敲，倒嚇了清泉一跳，莫名地就覺得他說得極有道理。

同桌三人也嚇了一跳，怔了一怔，一個方臉男子道：“那照您這麽說，這一切根本就是他們商量好的？他們根本就是一起的。”

“可不就是！”山羊胡子敲著桌子道，“他們本來也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開始便布好的局，那麽太皇肯定沒死，和李瑈雲遊天下也說不定。”

眾人細細一想，都連連點頭，卻有一個人道：“可是葉將軍，真的能放任李瑈帶著自己姐姐雲遊天下嗎？我可是聽說，李瑈曾兩度設計陷害葉將軍，若不是葉將軍命大，早就不在人世了！葉將軍怎能不恨李瑈入骨？我還是覺得，當年葉將軍就是殺了李瑈，太後隨之自盡……”

這話一說，他們便又爭執起來。

關於這件事，清泉聽了無數版本，數他們講的最無趣，本以為這是因為有了可信的結果，然而聽到後來又糊塗了。最後，他隻覺得鼓噪得受不住，便結了賬，離了客店向葉府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