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蔚然把藺沈之的頭發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確定自己沒有剪出什麽奇奇怪怪的缺口後,狠狠鬆了口氣。

一口氣吐出,看著藺沈之毛茸茸黑黝黝的腦袋,蔚然忍不住的有些自戀,他說不定還挺有天分。

等他老了,他可以去天橋擺個攤。

藺沈之剪頭發他肯定給他免費。

蔚然心情不錯。

蔚然繞到藺沈之側邊,他原本是想看看自己的傑作,繞過去後卻發現藺沈之臉色有些難看。

“怎麽了?”蔚然不解。

“沒什麽。”

蔚然狐疑,不過也沒說什麽,藺沈之最近這段時間臉色一直不好。

“快去洗個頭。”蔚然催促。

藺沈之頭發已經被他打濕許久,再繼續這麽晾著容易生病,藺沈之身體最近本來就不好。

“嗯。”藺沈之取下身上的報紙披風。

看著藺沈之上樓去洗頭,蔚然則趕緊收拾地上的報紙和頭發。

藺沈之洗完頭把頭發吹幹時,已經是夜裏十點。

蔚然煮了蒸蛋端上樓看著藺沈之吃完後,兩人早早回房睡下。

翌日,吃完早飯預定好蒸蛋,蔚然早早的就去了工作室。

蔚然去得早,工作室都還沒開門,他習以為常,他掏出鑰匙開門。

進門後,他徑直進了會議室,打開電腦。

十來分鍾後,上班時間還沒到外麵就傳來動靜,蔚然以為是方正,等了半天卻不見方正進門。

蔚然趁著倒水的功夫出門看了看,卻在外麵看見伍銘易。

伍銘易正開自己的電腦。

看見伍銘易,蔚然驚訝,伍銘易性格一直懶散,蔚然來了這麽久經常看他遲到,倒是很少見他這麽早就到。

看見蔚然,伍銘易也有些驚訝,拿著鼠標的手動作停頓了下。

“這麽早?”蔚然去飲水吧台倒水。

“嗯。”伍銘易看向自己麵前的電腦,“我還以為是方正。”

“他還有會。”

蔚然倒完水準備回會議室,臨開門時,他突然想到之前招人的事,蔚然回頭看去,“你現在有空,我們能聊聊嗎?”

現在工作室沒人,是個不錯的時機。

伍銘易愣了下,下一刻,他臉色變得有些奇怪。

蔚然等了會。

伍銘易點點頭,他看了眼自己麵前的電腦,起身走向蔚然,“聊什麽?”

“是關於工作的事。”蔚然開門見山。

說實話,他不太擅長這種聊天,他工作經驗不多,但有些事情他必須和伍銘易說清楚。

伍銘易眉頭皺起。

“我們準備招一批有經驗的人再單獨成立一個營銷宣傳部門,方正以後就負責營銷部的活,我負責遊戲的核心編寫。”蔚然道。

“所以?”伍銘易並不笨,相反,他腦子一直轉得挺快,他似乎已經有所明白,隻是黑著臉不說話。

“我們的意思是希望你繼續待在我這邊,幫忙做之前安排的編寫的活。”蔚然道。

他和方正在最初始的時候就給其他人安排好了每個人要做的活,配合他這邊完善編寫一些不那麽重要的內容,伍銘易亦是如此。

事實上,方正之前招的那批人裏除了伍銘易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一定工作經驗的,所以伍銘易的活反而沒有那麽重要。

話音落,蔚然不再說話,隻是看著伍銘易。

伍銘易已經黑了臉,“咱們好歹同學一場。”

“我們並沒有虧待你。”蔚然道。

伍銘易的工資並沒有比其他人少,他也並沒有比其他人做得更多,如果僅僅是因為他們是同學,所以伍銘易就必須被優待,那他們這遊戲就根本沒辦法再做。

伍銘易之前還想再拉一堆他同學進來,如果按照伍銘易的想法來,那以後他和方正還得每天好聲好氣地伺候著他們一群人。

蔚然不想把話說的太直白,但伍銘易卻不這麽覺得。

“有必要嗎?不就是個破遊戲。”

“我們並不準備鬧著玩。”

伍銘易不再說話。

就在蔚然都以為他肯定要生氣時,伍銘易卻轉身回了自己的工位。

蔚然眉頭皺了皺,盯著伍銘易看了會,見伍銘易隻是黑著一張臉看著麵前的電腦,他不再說話,端著水回了會議室。

稍晚些時候,方正來了工作室,蔚然把之前伍銘易的事情跟他說了。

方正一聽這事,沒頭立刻就皺起。

他現在已經有些後悔當初把伍銘易叫來工作室,當初他隻是覺得大家同學一場,伍銘易又沒找到工作,能幫一點是一點,但沒想到現在卻成了這樣。

“你那邊怎麽樣?”蔚然問。

方正已經在聯係之前給他們投了簡曆的幾個人。

“我打電話和他們聊了聊,個個都說有經驗,不過都是外圍職員。”方正有些頭痛地捏了捏鼻梁。

外圍職員通常是上級讓做什麽做什麽,實際上一點人脈都沒有,手裏那點經驗顯然幫不上他們什麽。

“對了,你之前不是說白鯨有個什麽人?”方正看向蔚然。

蔚然幾乎是立刻就想起。

之前他去參加白鯨的交流會時,金啟黎曾經給他介紹過兩個人,一個是負責遊戲審核的於盛安,一個則是白鯨營銷部門管理的王裙竹。

於盛安蔚然回來之後就推薦了微信給方正,王裙竹隻是順便提了一嘴。

王裙竹是因為搬家所以才不得不從白鯨辭職,他搬來的地方正好是他們工作室所在的城市。

這看似正和他們的意,然而王裙竹是從白鯨工作室出來的人,又是負責白鯨營銷的總負責人,他這樣的大神,想要請他的人排隊估計都排到明年去了。

這都還沒算對方的各種待遇薪資要求。

想要請到他,談何容易。

“他你就別想了。”蔚然掐滅方正那點妄想。

方正還想再說點什麽,但想想,話到嘴邊還是咽回。

王裙竹確實不好請。

兩人再商量片刻,蔚然看了看官網正在緩緩上漲的預約人數,給自己充滿電,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遊戲的編寫上。

他這遊戲他之前幾年就在不斷地完善編寫,大致的框架以及主要的核心內容基本都已經完善。

他這一遍再過下去後,遊戲基本就已經算是完成了八成,隻剩下一些細節需要補充。

眼見著馬上就能搞定,蔚然愈發興奮。

接下去好幾天的時間,蔚然都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了遊戲上,每天一到工作室一坐下就忙個不停。

他甚至還把之前的手提電腦帶回了藺沈之家,夜裏時也沒停下。

他一口氣把他負責的那部分內容全部搞定時,已經是近十天之後的事。

完成一段落,最後的保存鍵按下時,蔚然直接從凳子上蹦了起來,興奮的他恨不得抱著方正在會議室中轉圈。

看著蔚然那滿臉紅光的興奮樣,方正卻是忍不住地苦笑,這十天裏他已經招到人,營銷部門也已經正式建立,甚至第一波的宣傳都已經正在進行中。

但就如同他之前擔心的那樣,宣傳的效果平平。

他在所有遊戲平台都上架了他們那遊戲的預約信息,但除了最初上架時各個平台給的那一小會露臉時間帶來的流量,後麵幾乎就沒有任何反應。

好多平台的預約數到現在甚至都隻有兩位數。

方正也按照慣例,在各大社交平台注冊了官方號,發布了遊戲的相關信息,然而反響同樣平平。

麵對這,壓力襲來,方正一時間都有些茫然,都忍不住懷疑到底是不是他們這遊戲出了問題。

“你要不還是把王裙竹的名片給我。”方正看向正在電腦桌前伸懶腰的蔚然。

蔚然高興完第一反應就是趕緊編了條信息發送給藺沈之,要告訴藺沈之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蔚然看去。

“王裙竹的名片。”方正起身,一服豁出去要找人拚命的駕駛。

蔚然啞然,想想趕緊彎腰在辦公桌上尋找,要找王裙竹的名片。

金啟黎給他介紹了王裙竹後,他倒是把名片帶回來了,但因為覺得沒什麽希望,所以他也不記得他把名片放哪了。

方正見狀,也趕緊過來幫忙找。

方正負責找桌上,蔚然負責找抽屜。

抽屜拉開,蔚然把抽屜裏的東西一樣樣的往桌上拿,他很快找到王裙竹的名片,同時被他找到的,還有被他藏在抽屜最底下的那封快遞信。

蔚然把名片遞給方正。

方正拿到名片,身心一口氣,拿了手機出門去打電話。

蔚然注意力一直在那快遞信上,他伸出手去,試圖把那信拿出來,手指觸碰到信封的瞬間他又收回,他把桌上的東西重新塞回抽屜。

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藺沈之給他回了信息。

“恭喜。”

“宣傳進行得怎麽樣了?”

蔚然坐回凳子上,如實把方正那邊的情況說了一遍。

“需要我找人問問嗎?”藺沈之回複,藺氏集團最近也有準備入手遊戲行業的準備,他們之前就和白鯨合作了交流會。

藺沈之也趁著這機會了解了不少關於遊戲行業的事,現在蔚然偶爾說起遊戲相關,他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蔚然點開輸入框,遲疑片刻,選擇了拒絕。

如果能有藺氏集團的幫忙,那他這邊當然會輕鬆很多,但他還是想自己試試。

他和藺沈之已經離婚。

他想讓藺沈之看見另外一個不同的成功的他,事業上他或許不如藺沈之那麽出色,他無法達到藺氏集團的高度,但他也有他自己想做且能做好的事。

他會變得成熟,變得有擔當。

剛認識藺沈之的時候,他大學才剛畢業,他懵懵懂懂,喜歡了那就是喜歡了,喜歡了就要用盡所有力氣去喜歡,他隻要能和藺沈之在一起,那他就是死都沒有遺憾。

現在他卻逐漸明白光是喜歡是不夠的。

兩個人隻單純靠著喜歡是不可能走完一生的,就算是那麽愛他媽媽的他爸蔚雲,也有和他媽媽吵架的時候。

而他和藺沈之的第一次“吵架”,就以離婚收場……

他之前一直有些怪藺沈之為什麽不告訴他,藺沈之明明有機會可以在他發現之前自己告訴他。

他覺得,再怎麽樣,由藺沈之自己告訴他和由他意外發現,那對他來說都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

但現在他逐漸明白,藺沈之不告訴他或許他也得占一部分原因。

他讓藺沈之害怕了。

曾經的他肆無忌憚地表達著自己對蟲子的討厭,他關掉落地窗還不夠,還得在落地窗外噴一圈殺蟲藥。

藺沈之碰了蝴蝶,他能拉著藺沈之洗半個小時的手。

他已經不記得他做這些時藺沈之臉上是什麽表情,因為當時的他根本就沒在看。

藺沈之並未多說什麽,“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告訴我。”

蔚然回複一個有著特別開心小人的表情包。

對話結束,蔚然手指在藺沈之的頭像上輕輕劃過觸摸。

他正準備關掉微信,動作間就發現藺沈之名字下方的狀態改成了輸入中。

蔚然停下動作等待,藺沈之還有話想跟他說?

蔚然等了許久,對麵卻沒有發來信息。

別墅中,沙發上,藺沈之盤腿坐在沙發上,他把已經大得有些難受的肚子墊在抱枕上。

他看著手機上自己輸入的那行字,手指懸空在發送按鈕上方。

“我想和你談談。”

藺沈之點擊輸入框,刪除內容,重新編輯。

“我懷孕了。”

盯著那四個字看了半天,藺沈之終究還是選擇了刪除。

他放下手機,到一旁去端了蔚然中午離開時準備好的蒸蛋,到吧台前坐下慢慢吃。

他有些走神,吃的漫不經心,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整碗蒸蛋都吃完。

他胃口越來越好,這也讓他肚子更加撐得難受,吃完蛋,他起身繞著客廳走了一圈,開了落地窗出去看自己的花園。

蔚然再回來後別墅,他就把落地窗在重新關上了,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到花園裏來過。

他隻是偷偷來一下,他撐得難受,等蔚然回來之前他就會把門關上。

在花園走了一圈,拔掉幾株伸手就能夠到的野草,又給花澆了些水。

藺沈之看了眼溫煦的陽光,搬了把凳子在花園裏坐下,要曬曬太陽。

坐下時他不得不一隻手扶住椅背。

陽光太過溫煦,溫度又恰好,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是他一覺睡醒後。

看著已經不見陽光的天邊,藺沈之嚇了一跳,瞬間清醒,他連忙拿了凳子要進屋。

他動作快,他把一切處理好重新偷偷關上窗戶時蔚然還沒回來,這讓他狠狠鬆了口氣。

今天的蔚然回來得有點晚。

蔚然忙完所有,從工作室離開時已經有些晚。

他一路緊趕著開車回到小區在門口停下等進門時,遠遠的他就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於盛安正一臉茫然地站在小區門口,他似乎想要進去,在門口的安保人員沒讓。

夜色照在於盛安的身上,莫名的給人一種彷徨不安的落寞感。一段時間不見,他好像一下蒼老了許多。

蔚然進了小區,他想想,把車子停在門外的臨時停車區後,又回了一趟小區門口。

於盛安已經不在安保室外,他已經走到小區外的綠化帶裏,他一邊離開一邊不停地回頭看。

“於盛安。”蔚然出聲。

於盛安聽見,順著聲音看來,遠遠地站在綠化帶裏看見蔚然,他愣了下後才認出蔚然。

蔚然出了小區,小跑著向他跑去。

“是你,你住在這裏……”於盛安很驚訝。

蔚然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直接跳過這個問題,“我看你剛剛站在小區門口,你想進去?”

於盛安是負責遊戲審核的人員,而他們的遊戲馬上就要進行公測,在那之前,必須提交審核。

他並不準備走後門,但有個熟悉的認識的人終歸是好事,若是審核不通過,也好有個人谘詢具體是什麽情況。

“嗯。”於盛安沒有蔚然預料中的驚喜,反而無法彷徨無措。

“你……”蔚然想要問出什麽事了,但話到嘴邊又覺得有些過於唐突,所以改了口,“要我帶你進去嗎?”

於盛安愣了愣,他看向小區門口。

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遠遠望去,被黑暗籠罩的小區門口陌生而遙遠。

於盛安猶豫了好一會,這才點點頭,“麻煩你了。”

蔚然帶著於盛安向著小區裏麵走去,“你這是要進去找人?”

“嗯。”於盛安點頭。

蔚然沒再問什麽,帶著於盛安進了門。

有熟人帶,安保人員並沒說什麽。

蔚然把人帶進小區後並沒馬上離開,而是跟著於盛安,要把於盛安帶到他要找的人麵前。

藺沈之住的這小區並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進來,既然把人帶進來,他就要負責。

於盛安進了小區後,他拿了自己的手機看了看,然後悶不吭聲的在小區當中尋找起來。

他沒有詢問蔚然的意思,蔚然也沒去問。

於盛安給他一種心事重重的感覺,這個尋找的過程更像是他在作什麽心理準備。

蔚然耐著性子陪著。

大概十來分鍾後,天色徹底暗下來時,於盛安在一棟別墅前停下。

看著於盛安,看著於盛安麵前的別墅,蔚然臉色相當奇怪,因為於盛安站在了藺沈之家的別墅前。

臨停下時,於盛安很仔細地核對了自己手機上的地址,確認了地址沒錯。

找到地方,於盛安深吸一口氣,卻沒能鼓起勇氣按響門鈴,他從門口鐵門看向裏麵。

從鐵門的位置能夠看見別墅左側落地窗投進花園的光,那光亮讓原本被黑暗籠罩的花園都變得亮堂,那也讓整個別墅變得溫馨。

“麻煩你了。”於盛安沒能按響門鈴,這讓他有些歉意,蔚然陪了他很久。

“你是要找陳寄雲?”蔚然上下打量於盛安一圈後,有了個奇怪且讓他不太舒服的猜想。

他第一次見到於盛安的時候就覺得於盛安眼熟,但當時他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在哪裏見過於盛安,後來他也就忘了這茬。

但現在,看著麵前人高馬大的於盛安,他一下就想明白他為什麽會覺得於盛安眼熟。

因為於盛安和他認識的一個人很像,那個人也長得人高馬大,那個人叫作陳寄雲。

“嗯?”於盛安臉上都是驚訝,蔚然知道。

“要進去坐坐嗎?”蔚然直接按了密碼。

於盛安愈發驚訝,“這是你家?”

因為自己的猜想而一身雞皮疙瘩的蔚然被於盛安問地愣了下,他苦笑,“不是,不過我現在暫時住在這裏。”

於盛安啞然。

於盛安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蔚然已經推開鐵門帶頭向著裏麵走去。

見狀,於盛安在門口的位置猶豫了片刻,這才跟著進門。

臨到裏麵的正門,於盛安腳步慢慢停下。

“陳寄雲這個點還沒回來。”蔚然道。

也不知道是嫌棄他煮的飯難吃還是不想看見他,自從他住進來之後,陳寄雲夜裏下班後都是吃了飯才回來,一回來就躲進自己的房間。

次數多了,時間久了,蔚然甚至都有種是陳寄雲在故意讓著他的錯覺。

陳寄雲知道他怕他。

於盛安鬆了口氣。

蔚然開了門,帶著於盛安進門。

藺沈之早就等在門口附近,一見他進門就立刻看來,看見他身後跟著的於盛安,藺沈之愣了下。

“他是來找陳寄雲的。”蔚然解釋。

藺沈之立刻看向於盛安,他幾乎是立刻就認出於盛安,這讓他少有表情的臉上都不由流露出幾分明顯的驚訝。

蔚然有瞬間的困惑,於盛安不是陳寄雲的爸爸,藺沈之不認識於盛安?

藺沈之和陳寄雲不是遠房親戚?

“你先坐,我去給陳寄雲打電話。”藺沈之轉身到沙發那邊拿了電話。於盛安進門,視線在屋裏看了一圈,沒看見陳寄雲後鬆了口氣。

蔚然把他帶到沙發前坐下,給他倒了杯水,動作間,蔚然忍不住再打量了遍於盛安。

於盛安和陳寄雲長得確實挺像,兩個人都是人高馬大的類型,眉毛粗濃,眼睛也大,硬要說的話兩人的長相都還挺耐看,屬於英俊的類型。

兩人長得像,但兩個人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這也是他之前沒認出於盛安的原因。

於盛安人高馬大,但給人的感覺卻是相當沉穩溫柔的類型,他說話彬彬有禮,語氣也溫溫柔柔。

陳寄雲則像個炸藥罐子,因為性格的緣故,他給人一種凶神惡煞拉出去打架一個人能打五個的錯覺。

兩個人完全就是相反的類型。

蔚然再打量於盛安。

於盛安應該就是陳寄雲的爸爸。

光從外表看,於盛安完全看不出來是那種會為了喜歡的人拋下陳寄雲不聞不問近三十年的人渣性格。

“他已經在路上,很快回來。”打完電話,藺沈之道。

於盛安點點頭,“嗯,謝謝。”

屋內一片安靜。

於盛安本來就一直有些不安,麵對這安靜,他整個人顯得更加彷徨。

蔚然本想問點關於遊戲的事,又覺得這個時機不太妥,所以也沒再說話。

好在陳寄雲回來得相當快,五分鍾不到,門外就傳來開門聲。

陳寄雲開著車子進了車庫,兩三分鍾後,他出現在客廳。

看見陳寄雲,於盛安幾乎是立刻就離開沙發站了起來。

於盛安有些緊張,一直拿在手裏的水都灑了出來,他趕緊把杯子放下。

陳寄雲回來得有些急,進門後倒是不再急。

陳寄雲也沒說話,放下車鑰匙後走到沙發坐下。

見陳寄雲坐下,於盛安有些不安地跟著坐下。

蔚然看看,對這怪異的氣氛有些茫然。

蔚然正琢磨是不是應該先上樓,給兩人留點單獨相處的時間,就看見身邊的藺沈之走到兩人中間的沙發上坐下。

藺沈之家的沙發呈c字形,中間麵對電視的那一排沙發比較長,兩邊則是兩個單獨的單人沙發。

藺沈之坐在了中間比較長的沙發上,陳寄雲和於盛安則各自坐在了兩邊的單人沙發上。

蔚然頭皮發麻地看看陳寄雲和於盛安這兩個隨時可能變身的人,僵硬著身體走到藺沈之身旁坐下。

無人說話,客廳一片安靜。

空氣變得壓抑,壓抑得仿佛凝聚成型,讓蔚然都有些無法呼吸,這也讓他越發不明白這是唱哪出。

就這麽安靜了大概五六分鍾後,陳寄雲忍不住開了口,“你來幹嘛?”

於盛安嘴唇張了張,“……我就是來看看你。”

陳寄雲不說話,隻麵無表情地坐著。

蔚然視線來回的在兩人身上流連,他沒在陳寄雲身上感覺到生氣,隻感覺到了僵硬,那份僵硬他也在於盛安身上感覺到。

這簡短的對話後,屋裏又是許久的沉默。

許久之後,陳寄雲再次忍不住開了口,“你去看過我爸了嗎?”

在第一現場吃瓜的蔚然愣了下,於盛安不就是陳寄雲的爸爸?

“……沒。”於盛安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我想先見見你。”

陳寄雲看了一眼於盛安,沒說話。

屋內再次安靜。

幾分鍾後,陳寄雲第三次忍不住開口,“你看完了。”

於盛安有些局促地起身,“……嗯,我先走了。”

陳寄雲愣了下,他好像有些生氣,兩隻眼睛迅速瞪大。

蔚然見狀,不等陳寄雲開口就趕緊搶先開口對陳寄雲道:“那我送送你。”

於盛安點點頭,“謝謝。”

陳寄雲到了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蔚然看了眼藺沈之後,帶著於盛安出了門。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整個小區都被濃鬱的夜色籠罩,隻路邊的路燈照亮。

出了門,來到外麵,於盛安長長吐出一口氣,就好像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

蔚然看著他那樣,愈發莫名其妙。

“謝謝你。”於盛安看向蔚然。

蔚然被注視,有些不舒服,於盛安是陳寄雲的爸爸,於盛安就也是蟲族。

麵對除了藺沈之之外的蟲族,他隻想轉身逃跑。

“他……陳寄雲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樣。”於盛安一改在屋裏的沉默,自顧自的就說了起來。

“你是他的朋友?之前沙發上那個人就是他小叔?那你也知道他們一族……”於盛安看著蔚然。

蔚然腦子有些糊塗,於盛安不是蟲族?

可於盛安不是陳寄雲的爸爸?

所以是陳寄雲的媽媽是蟲族?

陳寄雲的媽媽生下陳寄雲後,於盛安無法接受,所以才不認陳寄雲?

蔚然愈發茫然,於盛安很多年沒見過陳寄雲了?但藺沈之之前不是說陳寄雲以前每一年都能見於盛安一次。

“……算是吧。”蔚然覺得,他和陳寄雲大概算不上朋友,他們更像是仇人。

“陳寄雲他好像比我還高。”於盛安手在空中比劃了下。

“陳寄雲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於盛安問。

於盛安這個問題把蔚然問到,陳寄雲是個什麽樣的人?他能說實話麽。

“……他和你挺不同,特別是性格上。”蔚然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黑暗中,路燈下,於盛安似乎是笑了一下。

蔚然看得有些發愣。

於盛安很開心?

“你知道麽,我下個月就五十歲了。”於盛安向著小區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個不停,“結果突然多出這麽大個兒子,比我還高……”

一回想起之前的事,於盛安就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他喜歡的人,和他在一起了將近三十年的愛人,有一天突然就跟他說他其實不是人,他能變出翅膀他是古老遺族。

他不光說,他還變了身。

他不光變了身,他還說他偷偷給他生了個兒子。

於盛安現在都還記得他當時那心跳加速腦子發懵的感覺。

於盛安一路走著一路說著,臨到小區門口,他才停下。

路燈下,他看向蔚然,再次道謝,“謝謝。”

他到現在都還沒理清這件事情,他就不明白陳寄雲怎麽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生了他卻沒發現,他還得再想想,但今天這一行對他來說是個挺不錯的體驗。

蔚然目送於盛安離開。

往回走的一路上,蔚然滿腦子都是陳寄雲家的複雜關係,但直到他回到門口直到他把停在臨時停車位的車子開進車庫停好,他也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再次進門,陳寄雲還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揉著鼻梁,他好像滿肚子火氣,又好像隻是有些茫然。

“他走了?”藺沈之看向蔚然。

“嗯。”蔚然點點頭。

想想,他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說地補了一句,“他好像挺開心,說了一路。”

背對著他而坐的陳寄雲揉捏鼻梁的動作停頓了下。

陳寄雲回頭。

蔚然被他看著,立刻滿腦子都是陳寄雲之前變身後的模樣,他渾身不舒服。

陳寄雲等了會,沒等到其它的話,看出蔚然臉色不好,他臉色極度奇怪地上了樓回了自己房間。

看見陳寄雲進門,聽見關門聲,蔚然愈發莫名其妙。

蔚然看向藺沈之。

藺沈之有些心不在焉。

“餓了?”蔚然問。

藺沈之點點頭。

蔚然看向廚房,藺沈之已經提前幫忙把菜準備好,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是這樣。

蔚然其實有時候都忍不住地想,藺沈之其實不需要他做飯,藺沈之其實可以自己把菜炒了,藺沈之手藝比他好的多。

心中想著,蔚然還是挽起袖子洗了手,開始炒菜。

菜很快炒好,四菜一湯。

把碗筷都擺好,蔚然趕緊張羅著讓藺沈之趕緊吃飯,平時這個點他們都吃完飯好一會了,藺沈之肯定餓了。

藺沈之坐下。

建立省之坐下後,蔚然也跟著坐下,他端了碗吃飯,一邊吃他一邊側頭朝著藺沈之看去。

最近藺沈之肉眼可見的胖了,他的臉上變得有了肉,整個人精神也好了不少。

這讓蔚然有種奇怪的成就感,就好像他養了一隻瘦瘦小小的小倉鼠,然後他把小倉鼠喂得胖成了一隻球。

看得太入神,看著藺沈之鼓鼓的一動一動的腮幫子,他一時間都覺得碗裏的飯沒了味道。

他有些想戳戳看。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立刻就放下碗撲上去捧住藺沈之的臉戳個夠,戳完還要親個夠。

但現在……

蔚然想到自己抽屜裏的那快遞信。

蔚然漫不經心地想著,一頓飯吃完時,藺沈之也正好把碗裏的飯吃完,現在的藺沈之已經能夠吃得下一整碗飯。

吃完飯,蔚然喝了一碗湯。

藺沈之看看,也學著蔚然給自己盛了一小勺。

湯裏有油,他不太喜歡,但他想喝,蔚然喝得很香。

湯的味道並不是特別好,一如蔚然的風格。

藺沈之把碗裏的湯喝完,一抬頭就發現蔚然正看著他。

藺沈之不解。

蔚然抬手,輕輕戳了戳藺沈之的臉頰。

軟軟的。

戳到,蔚然很是開心,收拾碗筷的舉動都變得雀躍。

坐在吧台上,藺沈之捂著自己突然就被戳了的臉,眼睛不可思議地微微瞪圓。

他看著蔚然的背影,看著蔚然那高興樣,他眉眼柔和,有那麽瞬間他都以為他們回到了以前。

那時候的蔚然就是這樣,雖然還有些孩子氣,但卻總是開心,也總能讓他跟著開心。

他們兩個在一起的那三個月的時間裏,很多時候他們其實什麽都沒做,就光看著對方傻樂了。

他那時候光是看著蔚然就開心,隻一眼,他就能開心一整天。

“哐。”什麽東西磕在鐵上的聲音突兀傳來,驚醒藺沈之。

藺沈之立刻朝著蔚然看去。

吧台另一邊,蔚然拿著準備放進洗碗機的碟子,臉色發白地看著櫥櫃。

藺沈之順著蔚然的視線看去,洗碗機上方的櫃台上,一隻黑紅相交的蝴蝶正停在角落。

藺沈之一張臉瞬間煞白,他下午開了窗。

藺沈之幾乎是立刻起身,他快步走向一旁,要繞過吧台要去蔚然身邊要去把蝴蝶抓走。

他還沒靠近,蔚然就放下了碟子,然後緩緩伸出了手。

藺沈之腳步猛地停頓。

蔚然手有些顫抖,但還是穩穩的抓住了那蝴蝶並在一起背在背後的翅膀。

抓住那蝴蝶,蔚然把它從櫃台上拿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那蝴蝶肚子微微向前蜷曲。

看見那一幕,蔚然手不可抑製地抖了一下,但他並沒有鬆開手,他隻是哆嗦著把蝴蝶拿得遠遠的。

他努力伸長了手,要讓那蝴蝶遠離自己。

抓住蝴蝶,蔚然回頭,看見藺沈之,他沒空跟藺沈之說話,他趕緊向著落地窗而去。

一想到自己手裏抓著隻蟲,哪怕那蟲子是隻蝴蝶,他就渾身難受得緊。

哆嗦著來到落地窗前,蔚然趕緊去開窗,落地窗後麵有鎖,他手忙腳亂地扒拉了兩下,才總算把鎖打開。

落地窗一打開,他就趕緊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然後用力甩掉手裏的蝴蝶。

他鬆手的瞬間,那蝴蝶立刻翩翩起舞,在空中畫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它有著一對很大的翅膀,黑紅相交的斑紋隨著它翅膀地展開,化作了一對對稱唯美的畫作,在空氣中**漾飛舞。

蔚然顧不上去欣賞那種美,幾乎是立刻就把窗戶關上,然後趕緊衝向廚房要去洗手。

他一回頭,卻對上藺沈之的臉。

藺沈之在哭。

西裝筆挺,一絲不苟,冷靜自持,大集團決策人,那樣一個人,藺沈之那樣一個總是麵無表情甚至在他麵前都很少笑的一個人,在哭。

大滴大滴的眼淚,不停從他的眼眶中滑落,劃過他的臉頰,然後從下巴跌落。

蔚然愣了下,瞬間忘了自己剛剛抓了一隻蟲。

蔚然有些慌了,他連忙上前,藺沈之好好地哭什麽?

“你……”

“對不起。”藺沈之聲音中不負平常的冷清,而是帶著濃濃的哭音和愧疚。

蔚然快步走向藺沈之的腳步停下。

他沒想到會從藺沈之的嘴裏聽見這話。

“對不起。”藺沈之視線被淚水模糊,他抬手擦去臉上的淚水,他沒想哭的。

他以前並不是愛哭的性子,但現在他卻好像總也控製不住。

“對不起。”

“你……”蔚然上前。

靠近,看著不停哭然後不停抹去眼淚的藺沈之,蔚然有些手足無措。

他本能的想抱住藺沈之,藺沈之哭得他難受,但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抱住藺沈之。

而且他也不明白藺沈之怎麽突然就哭了,剛剛不都還好好的?

“對不起,瞞著你。”藺沈之低著頭,努力讓自己把話說完,“我應該告訴你的,我應該一開始就告訴你的……”

“我以為你知道了肯定會覺得惡心會離開會不要我,我爸在他的房子裏等了半輩子,我小時候每天回家都看見他坐在院子裏等,陳寄雲的爸爸都不敢承認陳寄雲的存在……”

他明知道蔚然害怕,他本來有無數機會可以告訴蔚然,但他選擇了隱瞞,他什麽都沒說。

他以為他不說,他小心一點,他隻要不懷孕,他就可以瞞著蔚然一輩子。

但他錯了,那就是一種自私,自欺欺人的自私。

他不可能一輩子瞞著蔚然,蔚然也有權知道。

他應該一開始就告訴蔚然的。

“你別哭……”蔚然急了,“我那天不是不想接你電話,我手機壞了,那天下雨,我回到方正那邊的時候手機進水壞了,我不知道,我第二天才知道它壞了。我拿去修,但是手機冒煙了,手機冒煙的時候響了,我以為是它壞了,我以為你沒給我打電話……”

蔚然劈裏啪啦說了一堆,可越說到後麵他越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沒等他想明白,他懷中就多了個東西。

藺沈之主動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溫軟而熟悉的氣息迎麵襲來,讓蔚然大腦空白的同時鼻子也忍不住發酸,他還以為他以後再也不能抱著藺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