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懷中藺沈之身上的體溫,嗅著鼻翼間藺沈之身上熟悉的氣息,蔚然本能地擁抱住懷中的人。

手環抱過去的瞬間,蔚然鼻子也忍不住地跟著發燙發酸。

他還以為他以後再也不能擁抱藺沈之。

他還以為他以後和藺沈之就是再不相幹的兩個陌生人。

“我沒想不接你電話,我一直在等你電話,我以為你沒給我打電話……”蔚然道。

他一直在等,但他一直沒等到電話,所以他才會在藺沈之說要到別墅來談離婚條件時爽快答應。

“我打電話給你了的……”藺沈之埋首在蔚然肩頸間,他擁抱住蔚然的手緊緊抓住蔚然的衣服。

他打電話了的。

蔚然離開之後,他立刻就打電話了,他一直在打電話,打了無數個電話。

但蔚然一直不接。

他以為蔚然生他氣了,所以他更加執著地打電話。

“我打了的,我立刻就打了……”藺沈之緊緊抓住蔚然。

他打了很多電話,他打了一夜,他一直打到累得睡著,他醒來後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手機。

他以為蔚然無論如何都會給他些回應,但蔚然什麽回應都沒有。

他借了陳寄雲的電話給蔚然打電話。

他一直打不通的蔚然的電話,當他換了陳寄雲的號碼之後卻立刻就打通,蔚然也一下就接了電話。

他以為是蔚然把他的號碼拉入了黑名單,隻有被拉入黑名單才會他無論怎麽打都是終打不通。

他以為蔚然是鐵了心要和他離婚,所以他才會說出要讓蔚然到別墅來談條件的話。

他那條信息發出去後,之前一直打不通電話的蔚然果然很快就給了他回複。

蔚然說,好。

想著之前那些事,藺沈之隻覺心口錐心的疼痛,“對不起……”

如果他在一開始就把事情說清楚,那後麵這些或許就不會發生。

“我也有錯。”蔚然手掌輕輕拍在藺沈之背後,感覺著懷中藺沈之的抽泣,他心口也跟著酸痛。

他從沒見藺沈之哭過。

他甚至從沒想過藺沈之有一天會哭成這樣。

在他看來,他認識的那個藺沈之,從來都是冷靜自持性格內斂的模樣,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會慌亂。

但現在,他卻把那個藺沈之弄哭了。

“別哭。”蔚然抱緊藺沈之。

“別哭。”蔚然不知該如何安慰,從來沒人在他懷裏哭成這樣,更何況那個人是藺沈之。

“別哭……”

蔚然哄人。

他把藺沈之帶到沙發上,讓藺沈之在沙發上坐下,藺沈之竭力抑製,但還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讓他都打起嗝。

在沙發前蹲下,看著麵前紅著眼眶哭一會要打一下嗝的藺沈之,喉嚨心口都泛著酸的蔚然都忍不住被逗笑。

蔚然努力忍著,才沒讓自己笑出聲。

藺沈之坐在沙發上哭了會後,激動的情緒總算緩和幾分,他用力深呼吸,他微微側過頭去不看蔚然。

蔚然眼裏帶著淡淡的笑容。

看見那樣的蔚然,他心口的位置有什麽東西再悸動,暖暖的,但也讓他覺得狼狽。

他肯定哭得很醜。

他真的並不是那種愛哭的性格,認識蔚然之前,他有記憶裏他哭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他父親去世時,其它都是在他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不是很懂,他隻知道他的父親不要他了,也不要他爸爸了。

他爸爸不開心,每天除了上班一回家就經常望著門口的位置發呆,他還不允許任何人碰家裏一些東西,放在鞋櫃裏的一雙拖鞋,櫥櫃裏的碗筷……

他小時候也曾經躲起來偷偷的哭過,每次都哭得撕心裂肺哭到睡著,但他不敢哭出聲,他怕他爸爸看見了會更加難過。

後來他長大些,才半大個人的時候他就知道要懂事。

他爸爸已經很難過了,他爸爸已經隻剩下他了,他父親不要他們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他不能再讓他爸爸更加難過,他得努力他得讓自己成熟穩重,他要照顧好他爸爸。

習慣成自然,慢慢的他也就習慣了內斂情緒成熟穩重,不再喜形於色。

他父親也確實沒再回來過。

藺沈之偷看蔚然。

他曾經是真的以為蔚然也會像他父親一樣,離開,然後再也不回來。

“不哭了?”蔚然察覺藺沈之的偷看。

藺沈之抹了抹臉,耳廓微紅。

藺沈之努力地擺出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一雙幽幽黑眸裏還了摻了幾分冰渣渣,乍一看還挺唬人,但仔細一看,紅彤彤的眼眶讓他一點震懾力都沒有。

這次蔚然沒忍住,嘴角勾了下,藺沈之立刻像是隻炸毛的貓,一雙眼微微瞪圓。

蔚然愈發忍不住,他不再去看藺沈之的眼睛,他怕真把藺沈之惹毛,他握住麵前藺沈之放在腿上的手。

藺沈之一雙手本就好看,算是藺沈之身上蔚然最喜歡的地方之一,修長筆直的手指讓人忍不住地想要伸手握住,然後再對它做些其它,例如壓在**……

蔚然輕咳一聲,起身,“我去洗碗。”

他剛剛還沒來得及把碗全部放進洗碗機。

說話間他猛然想起剛剛的事,他立刻看向自己的手,他剛剛抓了一隻蝴蝶,一隻蟲。

他幾乎是立刻就想要衝到廚櫃前去洗手,他渾身肌肉都緊繃,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也隨之襲來,但是他的神經。

但那種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

他還沒來得及轉身衝向水龍頭,他就又想起剛剛他和藺沈之的擁抱,和藺沈之手牽手的事。

他的手心裏還殘留著藺沈之手上的溫度。

那份溫度太讓他貪戀不舍,讓他都有些不舍得洗掉。

他已經很久沒有抱過藺沈之。

蔚然走向櫥櫃,他把櫃台上所有的碗碟都放進洗碗機,然後點按按鈕。

做完,他回頭本是想看看藺沈之,一回頭卻發現自己身後跟著個人,藺沈之不坐在沙發上居然跟了上來。

蔚然驚訝了一下,他立刻朝著藺沈之的臉看去。

藺沈之靜靜看著他。

蔚然幾乎是一下就明白過來,藺沈之想跟著他,想挨著他。

這個認知讓蔚然心口一直彌漫著暖暖的脹脹的東西瞬間炸開,那種軟軟暖暖的感覺瞬間包裹他全身。

蔚然拿了抹布走向吧台。

藺沈之果然跟上。

蔚然擦完吧台把抹布洗淨掛好時,藺沈之又已經跟到他身旁。

蔚然衝洗手時,看著自己才剛剛抓過蝴蝶的手,他嘴角忍不住地勾起。

他該害怕,他一顆心卻忍不住地偏向藺沈之,他都無法集中注意力去害怕去顫抖。

洗完手,蔚然看向藺沈之,“晚上我給你熱牛奶再加兩個雞蛋?”

“嗯。”

藺沈之想到什麽,他深吸一口氣看向蔚然,他嘴巴張開,話到嘴邊卻還是咽回。

想想,他改口,“我去看看陳寄雲。”

蔚然想起剛剛於盛安的事,他點點頭,然後目送藺沈之上了樓。

房門敲響,陳寄雲很快從裏麵開門,藺沈之跟著他進了門。

屋裏,陳寄雲正躺在**玩手機,他有些心不在焉。

“你明天有空嗎?”藺沈之問。

陳寄雲不解。

“我想做個檢查。”藺沈之道。

陳寄雲愣了下後才反應過來,他看向藺沈之越來越大的肚子,藺沈之確實是該做個檢查了。

距離上一次他給藺沈之做檢查已經過去許久,最近一段時間他注意力都被拉到他爸那邊。

“我明早安排一下,下午帶你過去。”陳寄雲道。

說起這事,陳寄雲臉上多出幾分嚴肅。

藺沈之上一次的檢查結果不太好,他肚子裏的蟲蛋生命跡象微弱。

那次的體檢報告藺沈之也看見。

“好。”藺沈之手覆上自己的肚子,他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他眼中多出幾分決絕,等檢查報告出來他立刻就告訴蔚然他懷孕的事。

“不用擔心。”看出藺沈之的不安,陳寄雲安撫。

那時候的藺沈之極為虛弱,吃不下東西情緒也低落,但現在的藺沈之心情好了人也肉眼可見的胖了一圈。

藺沈之點頭,眉宇間卻依舊是化不開的擔憂,他現在情況是逐漸變好,但並不代表之前的那些對孩子就沒有影響。

想著這些,夜裏,藺沈之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夜裏睡得晚,第二天起的也就晚。

第二天藺沈之起床的時候,蔚然已經離開別墅去了工作室。

藺沈之下樓,看著放在鍋裏溫著的早餐,以及餐桌上留著的叮囑他記得吃早餐的紙條,眉眼柔和。

藺沈之吃完早餐,拍了一張空碗的圖片發給蔚然,蔚然那邊很快就給了他回複,一個小人摸摸頭誇誇的表情圖。

看著那圖,藺沈之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小小的蔚然摸著他頭誇誇的場麵,他偷偷存圖。

蔚然發給他的那些圖他很多都有偷偷存起來,現在都已經快存滿一百張。

藺沈之點開自己的相冊,他一張張看那些圖,從他和蔚然剛認識直到現在。

看完那些表情圖,他又看了一遍他和蔚然在一起之後拍的那些照片。

他和蔚然離婚之後他翻看過無數次那些照片,那時候,每一張照片都能讓他心口的位置酸痛無比,讓他徹夜無眠。

中午時,蔚然回來。

中午時,陳寄雲也回來。

看見之前幾乎不在別墅吃午飯的陳寄雲,蔚然臉色瞬時變得相當精彩。

午飯時,蔚然和陳寄雲各自占據長方形餐桌一頭,遠遠相隔,藺沈之坐在中間。

蔚然隻用了幾分鍾時間就把飯吃完,然後放下碗筷快速躲到沙發,要離陳寄雲能多遠躲多遠。

躲遠,蔚然一口氣剛剛吐出,他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就響起。

蔚然拿過看看,看見上麵的顯示,蔚然愣了下,給他打電話的人是洛易。

自從洛易到他們這邊來之後他們就交換了通訊方式,洛易有時候也會直接問問他關於畫圖的事,但大部分時候洛易都是直接去找方正,很少給他打電話。

“洛易?”蔚然接通電話。

“蔚然哥。”電話一接通,洛易帶著幾分哭腔和緊張的聲音就傳來。

“怎麽了?”蔚然看看手機,眉頭皺起。

“我給方正哥打電話他一直沒接……”洛易語氣中透露著猶豫和不安,“我吃完午飯之後到工作室裏找方正哥,我進門的時候看見伍哥他在會議室裏……”

蔚然本就皺起的眉頭瞬間皺得更緊,伍銘易?

會議室是他和方正兩個人的單獨辦公室,平時很少有人會進去,伍銘易進去幹什麽?

蔚然瞬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洛易有些猶豫,“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他一看見我就想走,我想攔住他但沒攔住,他出門後直接就下樓走了,他動了你的電腦……”

蔚然立刻拿了車鑰匙到門口換鞋,要立刻去工作室,“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蔚然看向正看過來的藺沈之,解釋了一句後趕緊開門出去。

上車,離開小區,蔚然以最快速度回到工作室所在的小區,上了樓。

他回到工作室的時候,方正已經在工作室,他正在工作室外麵的大間裏麵和其他人說著什麽。

氣氛不太好,所有人都皺著眉。

蔚然心中那不好的預感頓時更重。

蔚然粗略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在,唯獨伍銘易不在。

“方正。”蔚然出聲。

方正早已注意到蔚然,他臉色相當難看,“你快看看你的電腦。”

蔚然快速進了會議室,走向自己的電腦。

他的電腦他中午離開的時候是關了機的,現在電腦卻已經開機。

他滑動鼠標,待機黑屏的電腦很快運行。

電腦屏幕亮起,一個有著好幾隻蝴蝶的風景圖案出現,看見那熟悉的圖案,看見屏幕上那五次輸入密碼錯誤鎖屏的提示,蔚然稍微鬆了口氣。

他電腦裏的是他這遊戲的所有核心內容,他當然會萬分小心,所以他每次離開不光會關電腦,還早就給電腦上了鎖,裏麵的文件夾也上了鎖。

“怎麽樣?”方正急匆匆地跟著進來。

在外麵的其他員工亦跟了進來。

“密碼輸入錯誤,他沒進去。”蔚然搖搖頭。

方正也忍不住地跟著鬆了口氣。

稍微冷靜後蔚然看向自己的辦公桌,他的電腦雖然沒有被破解,但是他電腦桌卻被翻得亂七\八糟。

他原本收拾得還算整齊幹淨的辦公桌上到處都是翻出來的東西,包括他用來放那封快遞信的抽屜。

快遞信已經被拆開。

蔚然看了看那大開的口子,心口不可抑製的狠狠抽痛了下,他伸手去拿,手指觸碰到信封察覺裏麵的東西還在後,他把信封重新塞進了抽屜。

做完這些,蔚然看向一旁的洛易,“你再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被點名,本就因為這一狀況而有些嚇到的洛易緊張地看了眼旁邊的方正,趕緊說道:“我來找方正哥一起去吃午飯,進門後我發現屋裏有人,我一開始還以為是蔚然哥你,但我很快就發現不是。”

“他發現有人進來後急衝衝的就要走,我看見你桌子被翻得亂七\八糟,我本來想攔住他,但是沒攔住。我立刻就給方正哥打了電話,但他電話在通信中,所以我就先給你打了電話。”

洛易道:“他出門之後直接就下樓了……”

方正揉揉鼻梁,“我給伍銘易打了電話,但打不通。”

方正道:“我的錯,我本來應該把會議室的門鎖起來。我當時在樓上樓道裏給王裙竹打電話,我就想著打完電話了再回來鎖,然後再去吃飯。”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給王裙竹打電話,試圖把對方拉過來,不過事情進行得和他預料中的一樣不順利,所以他隻能厚著臉皮沒事就打電話。

蔚然看向跟著進來看熱鬧的其他人,“你們的電腦呢,有被人動過嗎?”

方正也立刻跟著看過去。

被詢問,進來看熱鬧的一群人麵麵相覷。

就這蔚然以為沒人電腦被動過時,人群裏有一個人緩緩舉起手,“我的電腦之前被人動過,不過那已經是兩三天之前,我當時發現了還覺得奇怪,但當時也沒多想,隻當是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誰找東西。”

蔚然有時候需要和他們那邊的進度調配,也回去找他們調節內容。

那人話音才落,人群裏就又有兩個人舉起手。

“我還以為是我記錯了,我那天吃午飯前明明開了網頁,回來網頁就變了。”

“我也……”

蔚然忍不住地跟著方正一起揉捏鼻梁,伍銘易顯然是早有預備。

“那現在……”洛易不安。

他是畫畫的,不太懂蔚然他們這遊戲行業的一些事,但多少也明白有些東西是不能隨便讓人看讓人拿走的。

“報警吧。”蔚然道。

方正有瞬間的遲疑,然後很快咬牙下定決心,他拿了電話去外麵地走廊中報警。

他當初把伍銘易招來,是想著同學一場,他自覺對伍銘易也還算不錯,但他怎麽也沒想到伍銘易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蔚然看向其他人,“你們回去看看自己的電腦被人動過沒有,整理一下被動過的文件都有哪些。”

他們之前是簽過保密合同的,如果伍銘易真的敢盜竊他們這遊戲的內容,他們是有權利追究刑事責任的。

但現在的問題已經不僅僅是追究責任這麽簡單,如果伍銘易把他們遊戲的內容泄露出去……

蔚然一張臉漆黑。

現在就是不知道伍銘易到底弄走了多少他們這遊戲相關的內容,雖說核心的內容在他的電腦裏,可如果伍銘易把其他人那邊的內容全部都複製走,那他這核心的內容又還能剩下多少?

所有人迅速行動。

方正很快打完電話回來,“警察說馬上過來。”

蔚然點點頭,臉色卻依然不太好。

“抱歉,我的錯……”方正嘴唇翕動,試圖說點什麽。

他應該先關上會議室的門再出去打電話,他沒想到會這樣,他打電話就幾分鍾的事,當時會議室外麵的大廳也還有其他人。

伍銘易早有準備,就算這次他鎖了門,伍銘易也會等待下一次的機會。

好在蔚然一直小心,電腦上了鎖,好在洛易正好撞見,沒給伍銘易太多時間。

方正看向洛易,“你沒事吧?”

被提醒,一直在旁邊站著的洛易想起來自己的手被撞到的事,他趕緊看向自己的手肘。

他發現情況不對之後曾經試圖攔住伍銘易,但他並不是伍銘易的對手,他和伍銘易拉扯了會後他就被伍銘易一把推開。

洛易摸摸自己撞到的手肘,紅著眼睛搖搖頭,“沒事。”

方正上前,“我看看。”

洛易配合地轉了半個身,讓方正看他右手手肘後方的位置。

方正一看清楚眉頭就皺起,他看向洛易的臉,洛易這次倒是沒哭,不過也看得出來他確實挺痛。

方正啞然,心情複雜。

蔚然也看去,洛易手臂上青紫了很大一塊,蔚然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越發難看,伍銘易這已經是明搶。

警察很快到來,方正趕緊上前說明了情況,蔚然那邊也盡快地整理了其他人電腦被動過的證據,然後交給警方。

了解完情況,又給洛易作了口供,警察很快按照他們給的地址去找伍銘易。

兩三個小時後,蔚然接到通知,伍銘易早就已經搬家,警察找過去之後敲門無人應就找了房東開門,找到房東後他們才知道房子幾天之前就已經退租。

伍銘易早有預備。

麵對這,方正一張臉漆黑得發紫,“他怎麽敢,他瘋了嗎,他知不知道這樣是犯罪?”

商業盜竊一樣是犯罪,隻要被舉報被抓到,一樣是可以量刑的。

伍銘易就是他們這個專業的,就算他工作經驗不算豐富,也肯定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我打個電話。”蔚然拿了手機,要聯係藺氏集團的律師。

伍銘易敢這麽做,無疑就是覺得他們這個遊戲還沒上架,很多東西說不清,例如判定商業盜竊罪量刑依據之一的價值。

商業盜竊罪的量刑跟盜竊的東西的價值有直接關係,而他們這遊戲還沒公測,具體價值也就很難說清。

電話很快打完,律師團隊那邊聽說了他們這邊的事,立刻告訴他們會安排人過來具體看看。

給律師團隊的人打完電話,蔚然想想又給藺沈之打了個電話,和藺沈之說了這事,他夜裏可能不會那麽早回去。

電話接通時,藺沈之正在陳寄雲醫院的辦公室中。

拿著電話,聽著耳邊蔚然的聲音,藺沈之慘白得毫無血色的臉越發白了幾分,他甚至都有些沒有力氣去聽蔚然在說些什麽。

“藺沈之?”蔚然隱約有所察覺,藺沈之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沒什麽,不急,你先忙你的……”藺沈之努力讓自己不露異常,他拿著那份檢查報告的手卻不由得攥緊,報告在他手中被抓皺。

蔚然看看手機,“好。”

電話掛斷,藺沈之放下手機。

看向自己手裏的那份報告,許久後,藺沈之才抬起頭看向麵前的陳寄雲。

“我會安排,我們過兩天再做一次檢查。”陳寄雲幾乎是立刻就說道

藺沈之毫無血色的唇動了動,他試圖說點什麽,卻沒能發出聲音。

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藺沈之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報告,他把那份被他揉皺的報告展開,他肚子裏的那顆蛋,沒有生命跡象。

藺沈之嘴角勾了下,他覺得好笑,這算是對他的懲罰嗎?他瞞著蔚然,他欺騙蔚然,然後他自食其果。

他本來都準備在今天晚上把這件事情告訴蔚然,他都已經想好他應該怎麽說。

他不知道蔚然能不能再次承受住,他不知道蔚然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也是蟲族的事,但這次他下定了決心要告訴蔚然。

他做好了一切準備,上天卻和他開了個玩笑……

“你也不用太緊張,這設備本來就不是針對我們的,說不定隻是設備的問題。”陳寄雲試圖安慰。

藺沈之不語。

蔚然如果知道他懷孕,知道他曾經想過打掉這孩子,知道這孩子現在確實因為他沒了生命跡象……

藺沈之把那份檢查報告揉成一團,藏在掌心,好像這樣它就不存在。

“你……”陳寄雲看著那樣的藺沈之,一顆心也跟著沉下。

藺沈之這段時間地變化他看在眼裏,他一開始確實很不喜歡蔚然,現在他也說不上多喜歡蔚然,但他多少也已經認清楚藺沈之就是非蔚然不可這件事。

他無法理解這所謂的愛情,但如果藺沈之和蔚然還能再走到一起,如果蔚然能接受藺沈之是蟲族的事,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已經說服自己試著去接受,但他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回去吧。”藺沈之起身。

“要不現在再檢查一次?”陳寄雲沒動。

藺沈之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陳寄雲看見,隻得收了報告趕緊跟上。

他已經和醫院的人說好,下午休息,帶著藺沈之檢查完後就把人送回去。

上了車,陳寄雲一邊不停從後視鏡中看向藺沈之,一邊倒車。

藺沈之閉著眼睛坐在後排座位上,他眉頭皺起,臉色煞白。

“我打電話問一下我爸他們……”陳寄雲道,他們畢竟不是人類,說不定情況會有不同。

藺沈之沒動,就仿佛什麽都沒聽見。

陳寄雲還想再說點什麽,可他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沉默地開車帶著藺沈之回了別墅,陳寄雲看著藺沈之先進了門。

陳寄雲把車子停好跟進屋時,沙發上沒人,藺沈之沒在廚房也沒在花園,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段時間的藺沈之很喜歡呆在沙發,因為那裏隻要蔚然一開門,他就能看見。

陳寄雲上樓,站到藺沈之房門前,他抬手要敲門,手幾次抬起卻沒能落下。

他回了自己的房間,掏出手機。

他找到手機上那一串熟悉卻沒保存的號碼,猶豫一瞬後點了撥打。

電話很快被接通,電話那頭帶著幾分雀躍的聲音傳來,“小雲。”

陳寄雲聽著那語氣中的雀躍,眉頭皺了皺,他驀的就想到那天夜裏不請自來的於盛安,和蔚然那句“他好像還挺開心”。

事情的發展和他預料的有些不同。

他跟著那個本該是他爸爸的男人去見了於盛安後,於盛安當時臉色煞白整個人都恍惚,他沉默很久之後隻留下一句他想想就消失不見,那之後他沒再回家。

他本以為於盛安肯定會和藺沈之的父親一樣,恨不得立刻和他們劃清關係,或者幹脆直接消失不見。

他隻覺得嘲諷。

然而於盛安卻出現在了藺沈之家。

“你以前做過檢查嗎?”陳寄雲問。

“檢查?你是說懷孕的時候?”

“嗯。”

“沒有。”電話那頭的人聲音溫柔,“那時候我嚇得半死,連門都不敢出,更別說去做檢查。”

陳寄雲不算太驚訝,他們一族的人恐怕沒有誰會去醫院做檢查,除非那人腦子壞了。

“怎麽了?”

陳寄雲張嘴就想要說藺沈之的事,話到嘴邊又咽回。

“是藺沈之?”電話那頭的人很聰明。

陳寄雲不語。

電話那頭是挺長一段時間的沉默,許久之後,他帶著幾分沉悶的聲音傳來,“雌蟲懷孕本就不易,如果懷的還是人類的孩子,身體本就會變得非常虛弱,這時候需要格外注意,不然孩子很容易出問題。”

稍作停頓,他聲音再次傳來,“當初我也曾經害怕,害怕你會有問題,因為那段時間我的情緒非常不穩定,我很害怕會被你父親發現,害怕他會懷疑,害怕他知道了會離開,我每天都徹夜徹夜睡不著。”

“好在你很健康。”

陳寄雲從未聽說過這些,但他把這話聽完時,他才發覺他居然在聽對麵的人說這些,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早就已經把電話掛斷。

陳寄雲掛斷電話。

陳寄雲深呼吸,他又打了幾個知道的人的電話,但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他們一族存在的時間已久,原本也是有一套完整的體係的,但到現在他們一族所剩的人都已經不多,很多東西自然也就丟失在時間之中。

夜裏,藺沈之做的飯。

知道蔚然夜裏會晚些回來,不想蔚然餓著肚子回來了還要做飯,藺沈之自己下樓做了飯。

陳寄雲聽見聲音後跟著下了樓,“我來。”

藺沈之臉色不好,看著就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不用。”藺沈之拒絕,他注意力都在按板上。

他的肚子已經越來越大,這讓他做事的時候都有些不方便,他必須把切菜的案板放在遠離肚子的位置,這樣才能看見。

這讓他的動作顯得笨拙。

他之前每天都要花好長時間才能幫蔚然把要炒的菜準備好,但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麽,想著蔚然馬上就會回來,他每次準備的時候都會格外開心。

“他不會知道的。”陳寄雲道。

蔚然怕他,如果知道是他做的菜蔚然肯定不會吃,但隻要蔚然沒看見他就不會知道。藺沈之沒停,“他能嚐出來。”

藺沈之道:“以前沒離婚的時候……我經常做飯給他吃,他肯定能嚐出來。”

見藺沈之不願意讓開,陳寄雲不再說話,隻是在旁邊站著。

看著藺沈之動作笨拙地切好菜,看著他笨拙地點火,看著他笨拙的把菜炒好裝盤。

直到看著藺沈之把菜端到桌上,陳寄雲才忍不住的開了口,“你準備什麽時候告訴他?”

藺沈之忙碌著的身影停頓一瞬。

藺沈之不語。

“你如果開不了口,我可以替你去說。”陳寄雲道。

“不用。”藺沈之拒絕,“我會自己告訴他。”

他會告訴蔚然,蔚然有權利知道,他隻是還需要一點點時間去想清楚應該怎麽跟蔚然開這個口。

他懷孕了,但蔚然不用害怕,孩子可能已經死了?

他一直想過打掉這個孩子,但後來後悔了,誰知道這孩子還是死了

蔚然回來的時間比以往晚了快兩個小時,進門時,他一臉疲憊。

在夜色中進門,見藺沈之已經自己煮了飯吃完,蔚然鬆了口氣。

他沒有走向廚房,沒有先去吃飯,而是走向藺沈之所在的沙發,他在沙發上坐下,閉上眼揉捏鼻梁。

靠近藺沈之,他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

“怎麽樣了?”沙發上,藺沈之開口。

“沒找到人……”蔚然搖搖頭。

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這已經不是怎麽追究責任的問題,而是他這個遊戲接下去怎麽辦的問題。

他這遊戲已經完成百分之八十,他本來都已經準備和方正商量提交審核和發布公測倒計時宣傳的事。

“我下午已經讓金啟黎幫忙注意,看有沒有工作室的人接觸過伍銘易。”藺沈之道。

伍銘易偷這些東西肯定不會是為了好玩,肯定是為了背後的價值,而這些東西除了他們自己行業的人沒人有興趣。外人就算拿到也沒用。

大部分工作室還是挺看重自己的名譽的,不會去做這種事,但每個行業都不乏一些道德底線低的存在,例如買他之前那“家,貓”的遊戲的工作室。

“嗯。”蔚然吐出一口氣。

蔚然看向藺沈之。

藺沈之臉色有些不好,那種不好和他之前一段時間精神狀態不佳人也消瘦不同,更像是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所以在難受。

蔚然伸手,輕輕撫平藺沈之的眉,“怎麽了?”

藺沈之察覺蔚然向著自己眼睛而來的手指,身體僵了僵,並沒避開。

蔚然鬆了口氣,他不確定他現在和藺沈之到底算是什麽關係,他們曾經確實親密無間但現在已經離婚,如果藺沈之躲開……

觸碰到藺沈之,感覺著指腹下藺沈之臉上的溫度,蔚然心口**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他還是有些不自在,但那感覺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令他戰栗。

蔚然手指順著藺沈之的眉慢慢滑向他的眼角,然後順著他的眼角慢慢滑向他的耳朵,那邊,曾經長出過黑色的蟲紋。

想象著藺沈之臉上的蟲紋,想象著藺沈之被他觸碰到蟲紋後耳朵發紅的模樣,蔚然因為伍銘易而壞了一下午的心情逐漸得到修複。

蔚然試探著向著藺沈之靠近了些,他和藺沈之之間還保持著一個人的距離。

藺沈之察覺,因為被撫摸了眉眼而垂下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他抬眸,看向蔚然。

藺沈之眼睛是好看的,他眼窩比常人要深些,這讓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更加深邃。

視線相交,蔚然喉結不受控製地滑動了下,喉間變得有些幹澀。

蔚然直直看著藺沈之的眼睛,他想吻藺沈之。

這個念頭一浮現,蔚然腦海中就忍不住浮現出藺沈之一雙眼睛藍綠色眼角都是蟲紋的模樣,想起藺沈之是蟲族的事。

那讓他身體微微發僵,但他視線順著藺沈之的眼睛滑過他的鼻子落在他帶著幾分白的嘴唇上時,一切好像也沒那麽討厭……

藺沈之的蟲紋好像很敏\感。

蔚然回過神時,他才發現他的身體已經先他大腦一步行動。

他已經傾身靠近藺沈之,他一隻手搭在沙發背上,一隻手伸向藺沈之腰後的沙發。

他和藺沈之之間已經隻剩下不到五厘米,他甚至能夠在空氣中感覺到藺沈之滾燙的呼吸。

那讓他不受控製地屏住呼吸,他心髒開始加速,並不急促,但卻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有力,體內的血液開始朝著他的腦袋裏湧去。

那瞬間,他甚至有了種奇怪的認知,再這一刻他好像又愛上了藺沈之。

他第一次在校園裏見到藺沈之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多看了藺沈之兩眼,第二次再學校的展廳再看見藺沈之時,他就是這種感覺。

那時候,他心髒一下比一下跳得快一下比一下跳得有力,他總也忍不住地朝著藺沈之看去,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相交,他們都有些尷尬的移開視線,幾秒鍾後他們的視線卻又再次相交……

蔚然視線從藺沈之近在咫尺的唇上挪開,他看了一眼藺沈之的眼睛。

藺沈之已經知道他想做什麽,他正直直看著他。

對上藺沈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看著藺沈之直直看著他的眼神,蔚然愈發口幹舌燥。

他試探著靠近,臨碰到藺沈之的唇,他卻有瞬間的迷茫,他有些忘了該怎麽去親吻,他和藺沈之已經很久沒……

不等蔚然想起該怎麽做,他的唇瓣上就傳來一陣輕微的觸碰,藺沈之主動吻了上來。

藺沈之似乎誤會,以為他是猶豫。

藺沈之主動靠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後,微微退開些,看看,又吻了上來。

略有些幹燥的唇柔軟而溫熱,認識到這一點,蔚然腦子裏嗡的一聲巨響,那瞬間他腦海中都是以往他和藺沈之在一起時的畫麵。

藺沈之平時看似冷靜自持,但他也不總是這樣,他也會有眼尾殷紅眼神朦朧迷茫的時候,他也會有努力隱忍卻隱忍不住所以沙啞著喉嚨低聲哀求的時候……

回憶著那些,蔚然幾乎是立刻緊緊抱住藺沈之回吻了上去。

藺沈之的唇和他記憶中的好像有些不同,他迫切的想要弄明白那份不同是什麽,所以他不斷深入吻得更加用力,他恨不得直接把人拆吃入腹。

蔚然手本能的收緊,他擁住藺沈之的腰,要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的手覆上藺沈之的肚子,藺沈之肚子頂得慌。

蔚然這個念頭才剛在腦海中想起,他的手就猛地被藺沈之抓住。

藺沈之白著臉一把拉開蔚然覆蓋在他肚子上的手,不讓他觸碰,同時快速拉開兩人的距離。

看著退開的藺沈之,蔚然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