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天氣裏,居然有這樣一夥人急著去找姓陸的公子,陸遊想不聯係到自己身上都不行。

看著遠處迷蒙的細雨,陸遊忍不住自言自語地道:“這幾個又是什麽人?要找我幹什麽?”

抬頭看了看絮兒,卻見她的眼光也在望著遠處,從她緊鎖的秀眉不難看出小丫頭此時也在想著心事。

陸遊當然明白絮兒心中想什麽?這同樣是個非常讓他撓頭的問題,越來越接近開封,小丫頭的心情也一定越發的急切,可問題是她爺爺已經不在,就是在開封找上一百年也不可能找到人,自己該怎麽對小丫頭說這件事?在知道自己爺爺已經過世的消息之後,這丫頭又會有什麽反應呢?

雨終於停了下來,天空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亮麗的彩虹,幾種顏色在半晴的天空中交相輝映,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絮兒雖然年幼,但溫婉懂事,對陸遊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此時在陸遊的心中已經逐漸認可了這個小妹,同時暗暗發誓一定要用心愛護這個小妹,決不讓她受到絲毫的傷害。

暫時放下自己的心事,指著車窗外的天空對絮兒道:“丫頭,你看見那道彩虹了嗎?你說它漂亮嗎?”

絮兒太頭看了一眼天空,隨即把頭轉了回來,淡然道:“下過雨後天空都會出現彩虹的”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顯然沒聽明白陸遊為什麽會說起彩虹來。

陸遊知道這個道理對她這個年紀的女孩講,她不一定聽明白,不過此時自己的心情也同樣需要一種東西來刺激和安慰。

沉吟一下道:“我從前聽過一首歌,其中有一句歌詞是這樣寫的,不經曆風雨,怎麽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當時隻是覺得這首歌好聽,沒事的時候也偶爾唱唱,現在我才有點明白這句歌詞的道理,就象天空雨後會出現彩虹一樣,人遭受的痛苦、苦難也總會過去,幸福快樂終究會回到我們身邊的”

絮兒終於明白陸遊為什麽會突然提起彩虹了。瞪著圓圓的大眼睛看了陸遊半晌才道:“大哥是想對我說我很快就會找到爺爺了是嗎?”

陸遊發自內心地歎了口氣道:“以後的事誰又能說清楚?我是想對你說不管在什麽情況下你都一定要堅強,隻要有大哥在,就決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這句話說的摸棱兩可,陸遊實在是不忍心再欺騙這個善良的小姑娘了。

絮兒的眼圈一下紅了起來,緊盯著陸遊道:“大哥你告訴我,爺爺是不是出事了?你不要再騙我了好嗎?”

陸遊也沒想到絮兒會敏感至此,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來。陸遊自己都在奇怪,自己從前謊話都是張嘴就來的,可麵對這樣一個小姑娘竟一句謊話都說不出來了。

有點不敢麵對絮兒的目光,陸遊把頭轉向了馬車外,好半晌才遲疑著道:“丫頭,其實其實這件事我…我早想對你說了,你爺爺…你爺爺他…他確實已經不在了”嘴上仿佛掛著兩塊巨石,說完這句話後,竟弄出了一身大汗,就是前世被警察抓住,他也沒有如此緊張過。

“撲通”絮兒一下從馬車的坐位上掉了下來,雙目緊閉,竟然暈了過去。

陸遊這下可慌了手腳,忙俯身抱起絮兒,同時高喊道:“快停車,丫頭暈過去了”接著不住地搖晃著絮兒嬌小的身軀叫道:“丫頭、丫頭快醒醒…”

老刀早聽到了馬車內的動靜,不待陸遊吩咐已經將馬車勒住,掀開車簾探進頭來關切地問道:“小姐怎麽樣了?快,掐人中”

陸遊此時別提多後悔了,早知這樣還不如不告訴她呢!最起碼給她心中還留給希望,這下可好,知道真相之後這個倔強的小丫頭還指不定變成什麽樣呢?

用手在絮兒的人中上按了又按,片刻後絮兒終於慢慢睜開眼睛,不過此時她的眼睛已經變得迷茫起來,茫然看著陸遊象不認識他似的,掙紮著坐起來,四下看了看,然後站起身閃過老刀,掀開車簾跳下車去。一連串的動作竟連句話都沒說,而對著陸遊和老刀也象在看兩個陌生人一般。

外麵的雨雖然停了,可微風中卻帶著絲絲的涼氣,這種天氣人是最容易著涼生病的。陸遊急忙跟著跳出馬車,快步來到絮兒的身邊伸手拉住她,急切地道:“丫頭,你要去那?”

絮兒連看都沒看陸遊,機械式地道:“我要去找爺爺”說著掙開陸遊的手,又向前走去。

老刀這時也跳下馬車,看著絮兒瘦小的身子在雨地中蹣跚前行,忍不住道:“少爺,小姐這樣不行啊!這樣下去她會生病的”

陸遊又何嚐不知道這樣不行?也顧不上絮兒是否在心中記恨自己。緊走幾步趕上絮兒,拉住她麵向自己,大聲道:“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我這不也都是為了你嗎?我不是對你說過,你爺爺雖然不在了,我就是你的親人,你再這樣不知道愛惜自己,不單是我,就是你爺爺在地下有知又怎麽會安心?”

絮兒睜著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陸遊,象看個陌生人似的。好半晌眼睛內才有了一絲神采,終於“哇”地一聲撲進陸遊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陸遊見她終於哭了出來,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了作用,輕擁著絮兒瘦弱的身子,柔聲道:“好孩子,不哭了,有大哥在,大哥會照顧你的”幹脆俯身抱起絮兒的身子回身向馬車走去。

可能是哭累了,絮兒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俯在陸遊的懷裏一動不動,似乎是睡著了。

真是個苦命的孩子,看著懷中沉沉睡去的小姑娘,陸遊此時的心中充滿了柔情,這是一種男人與生俱來會保護弱小的柔情。上了馬車後也沒有放下絮兒,依然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這樣她可以睡得舒服些。

老刀識趣地沒有再將馬車趕上路,避免將沉睡中的小姐顛簸醒。

日頭漸漸偏西,坐在車外的老刀終於忍不住道:“少爺,是不是可以把小姐叫起來趕路了,要不然城門一關,我們可就無處棲身了”

陸遊知道老刀說的是實情,輕輕推了一下絮兒溫聲道:“丫頭、丫頭醒醒吧!我們該起程了”

懷中的絮兒輕應了一聲卻沒有動,陸遊又叫了兩聲,絮兒仍舊沒有動。陸遊有些奇怪,低頭細看,卻見絮兒的小臉通紅,呼吸有些急促,已經卻始終緊閉著。

“哎呦!這丫頭是不是病了?”陸遊終於明白過來,扭頭叫道:“老刀,老刀你快進來看看,丫頭這是怎麽了?”

聽到陸遊的呼喚,老刀連忙挑簾鑽了進來,看了看絮兒的樣子,忍不住道:“少爺,小姐的病很可能是急火攻心引起的,這個病必須盡快治,不然會有性命之憂的”

真是越著急越出錯,絮兒竟會在這時病倒?真不如不告訴她實情了,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還是救人要緊。

急切地吩咐道:“快,我們快點進城去找大夫,不能再耽擱了”

雨後路上的行人本就不多,此時隨著夕陽西下,路上已經基本見不到行人。守城的將官看了看天色,想起上頭因為前線打了敗仗,為避免亂兵和流民的湧入,下令提早關城門的命令。就要吩咐手下關城門。

眼看城門已經關了一半,就在這時,一輛裝飾考究的馬車,由遠而近急馳過來。

“將軍,有輛馬車過來,還要不要放他們進城?”軍兵過來稟報道。

“媽的,都什麽時辰了?還放人進城,你不要腦袋了?”軍官撇了撇嘴下城喝酒去了。

就在陸遊的馬車將要到城下的時候,吊橋卻緩緩拉了上去。

“不好了,少爺,城門已經關上了”老刀急忙勒住馬車,回頭對陸遊道。

怎麽會這麽不巧?看來這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透過車窗看著高高城牆,陸遊也是一籌莫展。沉聲道:“能不能跟守城的官兵商量一下,隻要能放我們進城找大夫,他們要多少銀子,我們都答應”

老刀明白陸遊的心情,跳下馬車快步來到護城河邊高聲向城上喊道:“城上的兵大哥,我們家小姐病了要進城請郎中,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們進城,我們少爺定會重禮答謝的”

此時天還沒有完全黑,城上的官兵也早看到了這輛馬車,許多人都在幸災樂禍地看著著急卻進不了城的馬車。

聽說車上有病人,一名士兵忍不住對城下的老刀喊道:“老鄉,不是我們不給你開門,實在是因為城門關上之後,沒有太守大人的命令,誰也不得擅自開城,否則就要掉腦袋,你們還是快點走去別地方找郎中吧!”

對這個命令老刀多少知道些,可此時那還顧得上那些?又開口求道:“兵大哥行行好吧!這麽晚了,讓我們去那裏找郎中?還是麻煩您給通稟一聲吧!隻要能讓我們進城找郎中救小姐,什麽條件我們都答應”

這時有的士兵不耐煩起來,高聲喝道:“都告訴你們不行了,怎麽還不走?再不走我們可就放箭了?”

麵對這種情況,老刀也沒辦法了,回到馬車邊愁眉苦臉地對陸遊道:“少爺,還是不讓我們進城,您看怎麽辦?”

這種情況下,陸遊也同樣無計可施,感覺懷中的絮兒瘦小的身軀越發的熱起來,心中突然想起件事來,記得前世看到有些感冒發燒的人頭上都會放一塊濕毛巾,又或是用酒在腦袋上撮洗,聽說這是一種物理療法,不知道用在丫頭的身上能不能管用。

想到這對老刀道:“你去河邊把毛巾用水侵濕,快”

說話間,城樓上突然有人叫道:“城下來的可是柴家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