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兩水賊一斷頭一斷腰,頭飛起腰中斷,血雨噴流,刀裂肉分骨毫無阻滯,神到意及予取予求,勁道與速度的猛烈程度可想而知,得心應手刀出人倒。

他嚇了一跳,還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第一次在猛烈搏鬥中殺人,刹那間的震驚令他汗毛直豎。

可是,已不由他發呆或自責,水賊們已一湧而至,刀光及體。

“殺!”他驚魂倏定,重新揮刀,為自己的生死而鬥,人刀渾然合一鍥入人叢,可怖的激光,狂野的、無情地切割人體。

衝至人叢底部,他的技巧更為成熟了。

殺出一條血路,他身後共倒了七名斷頭折腰裂腹的水賊,這一衝錯的刹那間,沒有任何一個水賊向他遞招。

太快了,有些被殺的水賊連人影也沒看清,甚至不曾看到刀光,刀光已一閃即逝掠體而過了。

“天啊!是個刀神……”有人狂叫。

餘賊一哄而散,四散逃命。

二十四名被押來的旅客,分別囚在四座棚屋內。彭剛這座棚囚禁的人最多,七個人被羅誌超帶走了三個。他這一棚的人相當幸運,看守偷懶,並沒立即把他們四個人捆在一起處決。

另一棚的六個旅客也相當幸運,三名水賊正在用繩索把六個旅客捆成三雙,還來不及把旅客的咽喉弄斷。殺聲一起,三名水已搶出棚外去了,之後便不再返回。

其他兩棚的十一名旅客,可就萬分的不幸了,負責處理的水賊非常勤快、已經處理停當,等候把屍體拖走,準備丟下棚屋區右方數十步外的泥淖毀屍滅跡。

釋放了劫後餘生的六名旅客,他窮追逃走了的十餘名水賊。

他知道水賊逃走的去處,是泊舟的湖灘。次要地位的水賊頭頭,正率領大部分賊眾,到湖灘處理擱在灘岸的客船,所以餘賊逃往該處與賊群會合。

他必須趕到客船擱岸處,求證百餘名旅客與船夥計們的命運也許,水賊們不至於屠殺無辜的旅客。

湖岸附近一片忙碌、哭叫聲、哀求聲、咒罵聲、叱喝聲……亂糟糟令人心悸。

十六名稍具姿色的女旅客,被兩名看守看管在側方的短蘆葦中,女客們哭成了一團。

旅客的行囊箱籠,皆堆積在湖岸上。

其他數十名旅客赤著上身,分工合作,在一些水賊的相助下,用簡單鋤鍬,再重新上岸搬運,一些旅客不住哀求,求水賊們大發慈悲饒命。

負土登船傾入船艙,沉船的意圖極為明顯。

一些監工的水賊,用繩索猛抽那些偷懶,或者體力衰弱的旅客,如狼似虎下手甚重,把旅客打得哀號求饒,但誰也逃不過抽打的厄運,除非賣力地工作。

一旁擱了三具旅客的屍體,一看便知是被打死的,擱在一旁嚇唬活著的旅客,殺雞儆猴成效頗宏,誰敢不聽話反抗,這就是死榜樣。

十餘名水賊狂奔而至,遠在百步外便可看清湖岸的景況。

兩名把風收哨的水賊,最先發現狂奔而來的同伴,頗感意外,但並不緊張,自己人一看便知。

“趕快上船離去,殺神來了。”逃來的水賊中,有發令權的水賊小頭目老遠便狂叫。

“什麽殺神來了?”一名把風不賊向同伴問,極感詫異:“他們怎麽啦?”

“等他們來了就知道啦!他們像是……”同件當然也莫名其妙,移步迎出。

“他們遭遇禍事,不好。”把風小賊終於看清狂奔而來的同伴,有些人身上有血跡。警號發出了,湖岸一亂。

“快上船!上船!把船推下水,快……”漸來漸近的水賊大叫。

兩艘水賊的快船,也半擱在湖岸上。倉卒間,哪能很快便把船推下水。

十餘名水賊雖然用盡全力狂奔,其實速度有限,每個人皆跑得大汗淋漓,筋疲力盡,雙腳像是拖著沉重的身軀跑,比慢跑快不了多少。

叫喊聲當然很快傳到,卻來不及說出理由,四此湖岸的賊人們,雖因警號傳來而慌亂,卻沒有人采取推船入水的行動。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迎出的水賊高聲問。

“有……有許多弟兄被殺,是一個……”

奔來的水賊話未說完,百步外的湖濱傳來兩聲慘號,呐喊的聲浪隨後傳到,也可看到暴吼的人影。

把風的水賊總算知道不妙了,扭頭向湖濱飛奔。

“這裏也出了意外,不好!”

這裏的確出了意外,彭剛已抄側方繞至湖濱,一頭撞入水賊叢中,分水刀手下絕情,狂猛地一衝三丈,便有七名水賊屍體分裂,再一回旋血雨繽紛,水賊沒弄清是怎麽一回事,又有五名水賊頭飛脅裂。

風掃殘雲,快速猛烈的突襲,有如轟雷掣電,水賊們驟不及防,也沒料到會有人襲擊,三兩衝錯便有二十餘名水賊倒了,這才發現刀下的亡魂是自己的同伴。

水賊們怒吼聲中,紛紛職兵刃應戰。

上一個死一個,來兩人死一雙。彭剛與刀渾如一體,八方攻擊砍瓜切菜,刀起處風雷驟起,沒有人能接下他一刀,一照麵便強行切入,一刀一個幹淨利落,他像是屠雞殺鴨,一刀便中要害不浪費工夫。

潰來的十餘名水賊與把風的兩水賊奔近,隻驚得魂飛膽落。

旅客船夫四散逃命,逃不及的幹脆爬伏在地,等候上天的安排,聽天由命。屍體散布在左近,數目超過六十具,血腥刺鼻,斷首殘肢散布在血泊中。

“快逃!”終於有人下令逃生。

聰明的水賊跳水逃命,潛泳躲入瀕水的蘆葦叢。

好殘忍的大屠殺,片刻間,除了屍橫在地的七八十名水賊之外,還有十餘名重傷的水賊留下,逃走了的也僅有二十名左右。

彭剛橫刀站在屍堆中,深深吸入一口長氣,臉上的殺氣徐徐消退,神色慢慢回複正常。

分不刀的刀尖,降至一名斷了右腳的水賊咽喉上。

“你們在這裏幹什麽?”他沉聲問,刀尖隨時可以貫入水賊的咽喉。

“準備將……將船鑿……沉……滅……滅跡,這……這是大……大當家的命……令。”水賊還沒有認出他是被押走的旅客之一,在死亡的威脅下乖乖招供。

“那些女人如何處理?”

“帶至水……水寨供……供弟兄們享……享……”

“這些旅客呢?”

“大當家指……示,弄死訂入艙隨……隨船沉入湖……湖底……”

刀尖一沉.貫入水賊的咽喉。

費了不少工夫,將旅客與船夫聚集在船旁,合力將船椎下水,打發客船駛離。

他提了刀,按水賊的口供,向東北角飛掠而走,兩裏外是一處湖灣。

泊有一順中型快船,岸上,水賊首領們與貴賓,正如臨大敵,正緊張地聽逃來的四名水賊,訴說事故發生的結果,水賊們驚恐的神情,已暴露心驚膽落的心態。

主客雙方都是首腦人物,也臉色大變心中發寒。

“你說……”翻江倒海嗓音大變。似乎難以相信水賊的話:“隻有一個人,就……就幾乎殺光了我們的弟兄?可能嗎?”

“是的,老大。”稟告的水賊仍陷在震驚中,好在話仍然說得清楚簡單:“好慘,沒有人能……能接得下那個人一刀。”

“我不信,我……”

一聲長嘯自南端不遠處的蘆葦叢,隨即出現了渾身浴血,手中刀也血跡斑斑的彭剛,大踏步排草接近,虎目中的冷電懾人心魄。

“他……他他……就是他!”水賊顫抖著,伸手指著彭剛驚恐地大叫。

“咦!”貴賓首腦羅誌超訝然驚呼,一眼便看出彭剛是俘虜肉票中的一個。

主客雙方共有二十人左右,船上羅誌超的爪牙,也紛紛抄兵刃住岸上跳,共下來了十四個人。

三十餘名首腦人物,頗為神氣地列陣,人多勢眾,膽氣也足。

“咦!是你。”翻江倒海也認出了來人的底細了:“你是那分死囚,小行商彭方。你……不是平常的小商賈,際到底是何來路?”

“不錯,我,彭方。”彭剛無視於三十餘名勁敵的存在繼續向前接近,雙腳下放慢:“天殺的畜牲,我找你這人性己失的雜種,你必須為你的罪行負責,老天爺不用雷劈懲罰你,我罰。”

“去你娘的罪行,太爺本來就是水匪強盜,殺人放火是我的本行,你配懲罰我?亮你真名號。”翻天倒海厲聲說,鼠目中似要噴出火來。

“名號?唔……我想想看……”彭剛在人叢前四五丈止步,略為沉思:“名號要響亮些才好……你就叫我活報應好了,你們必須受到報應。我,活報應彭方。你這雜種,一定是洪澤湖地區的水匪,翻江倒海陳宗丁。狗東西!你報應臨頭,給我滾出來挨刀。”

強盜與強盜之間、才有英雄式的殺搏。

對付同道以外的人,老規矩是一擁而上,盡快把對方宰了,與官兵強盜的關係一樣,雙方一照麵便狂猛的衝殺。

翻遼倒海當然不會和他公平格鬥,不至於笨得單獨上前挨刀吧。

一聲厲叫,翻匯倒海拔出晶光耀目的狹鋒分水刀,在陽光下反射出眩目的光華,是一把吹毛可斷寶刀級的兩尺二寸長尖刀。刀鞘裝飾華麗,刀的品質更佳。

“咱們上,剁碎了他!”翻江倒海怒吼,刀向前一指:“我要用他的心肝下酒,上!上!”

十餘名賊首在怒吼中,瘋狂地衝出。

羅誌超二十餘名男女不進反退,退向水濱的快船。船並沒擱上湖岸,距岸兩丈左右,用篙定船,隻要拔起篙眼內的篙,船便行駛了。

二十餘名男女,全是武功了得的高手,躍出兩三丈並非難事,跳上船便可溜之大吉了,三個俘虜已經安置在船艙內,犯不著留下替水賊擋災。

一聲暗號,二十餘名男女悄然後撤,轉身向湖岸水際飛奔,接近水際三十餘步,便起勢急衝、以便躍上快船。

二十餘人不可能一同起跳,中途便拉開距離,身分高的人,有優先撤走的權勢。

羅誌超有優先權,一馬當先向水際飛掠,在三丈外便飛躍而起,輕靈地向艙麵縱落。

“開船開船!快……”身在半空便大聲急叫。

艙麵有六名船夫,急急忙忙取篙駕獎。

一名船夫抓住了定航篙,要將篙拔起,但接二連三向艙麵躍落的人,防礙了拔篙的行動,必須避免衝撞,而且有兩個人需要扶住定船篙穩下身形。

試拔了兩次,中途皆被躍落的人打斷,幾乎被撞翻,因此而耽誤了開船駛離的緊要時機。

羅誌超已接近前艙門,轉身招呼隨後縱上船的同伴,先後已上來了九個人、其他的人仍在岸上.魚貫飛奔向水際急衝。百忙中,抽空舉目上望。

“老天爺!”羅誌超駭然變色尖叫:“開船!開船!馬上開船……”

叫聲惶急尖厲,驚駭的臉容已說明情勢急迫可怕。

可怖的刀光,正分裂他走在最後的兩個同伴。

這是說,殺神已到了水濱,正是屠殺他向船飛奔的同伴,從背後出刀砍劈幹淨利落。

這怎麽可能?水賊們沒將活報應阻上一阻?

岸上百餘步先前打交道的短草坪,已經看不到站立的人,隱約可看到兩三處有草梢搖動,那是受傷的人,爬走所發生的現象。

翻江倒海的寶刀,正在彭剛的手中發威,連刀鞘也改移至彭剛的腰帶內,刀不在人當然也完了。

不能再顧同伴了,必須十萬火急開船,可不能讓活報應殺上船來行凶,那會全軍覆沒。

狂叫開船聲中,狂奔中的最後第三、第四、第五個人,接二連三倒了,頭飛起身軀仍向下衝。

事急矣!自救要緊。他躍近定船篙,幫船夫將篙向上拔,篙尖拔離湖底,船立即開始漂動。

槽了!船在漂動,篙遠沒拔離篙眼,乘機滾近右舷,一起一落,滑過舷板悄然沒入水中。一名中年同伴向艙麵縱落,船位置變動,砰然巨震中,三個人撞成一團,定船篙折斷。

一聲慘叫,又一名同伴被殺。

聰明機警而且奸猾的人,永遠比別人活得長久活得愉快。

他便是這種人,一名同伴剛好被砍斷右腿,摔落在艙麵,熠熠刀光,正轉向另一名已登船的同伴揮出,刀光如電,那位同伴的頭飛起半尺高。

眼角的餘光,看到這刹那間所發生的可怖變化,隻嚇得魂飛膽落,慶幸自己跑得快逃掉一劫。

另有一些聰明人,從後艄滑入水中潛泳,脫離災禍降臨的快船,也逃過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