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一聲驚叫,江湖秀士右臂被踢中,勁道猛烈,人在驚叫聲中,飛起向前翻,飛出房門,把小春和兩潑皮撞倒,摔出房外跌成一團。

唯一的菜油燈倏滅,房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聰明人知道如何趨吉避凶,知道何時該采取何種手段應變自保。

彭剛一腳踢偏,頗感意外,但不甘心,狂衝而出要追擊江湖秀士。

房外也漆黑,人已經不見了。

地下,隻留下無法活動的要命龍王。

沿走道追出大廳,大廳空空如已。

轉回囚室,離魂侍者也不見了。

沒有人被殺,他的怒火很快地熄滅;

解了要命龍王三個人被製的穴道,他在屋內走了一圈,發覺全屋已鬼影俱無,人都逃了個精光大吉。

“老弟,我知道他們的巢穴在何處。”跟在他身後的要命龍王說:“我們去討公道。”

“你少來煩我。”他大為不耐。

“咦!老弟……”要命龍王吃了一驚。

“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你對我像有不滿……”

“反正你們都不是好東西。狗咬狗連累不少無辜的人。”他恨恨地大發牢騷:“你們那幾個什麽扛寧雙豪,什麽太平一霸,就幾乎害死了一船人!你在這裏,也有不少無辜不相關的人跟著遭秧。你們這種爭名奪利的你打我殺,何時方了?哼!你離開我遠一點。”

“老弟台……”

他衝出天井,躍登屋頂一閃不見。

要命龍王飛躍而起,登上瓦麵已一無所見。

“他怎麽知道汜光湖的事?”要命龍王站在屋頂上自言自語:“即使他是船上的旅客,也不可能知道江寧雙豪、太平一霸的事,除非……哎呀!他可能是活報應彭方,水賊的牛筋索五花大綁,他也輕易地脫困,製軟穴當然奈何不了他。”

要命龍王是江湖人精,一猜便中。

江湖秀士是江湖當代的年輕一代風雲人物,出道三四年,以遼湖邀遊者身份橫衝直撞,以遼湖豪傑自命,的確管了不少閑事,擊敗或殺掉不少高手名宿,名號越來越響亮,江湖朋友把他看作狂人瘟神,亦正亦邪令人莫測高深,已有相當傲世的聲威。

中天君風雷劍客,一代梟雄實力雄厚,也待這位年輕豪傑為上賓客卿,可知對他的賞識和倚重。

在河南山西地區群雄的心目中,這位江湖秀士的確武功超絕,榮登當代江湖後起之秀,名列風雲人物實至名歸。

即使有飛天遁地的神通,在毫無提防下,被三流人物在背後賜上一腳,也必定非死即傷。

他所挨的一腳勁道相當猛烈,幾乎把他的右腿踢脫了臼,摔翻之後右腿橡是廢了,右半身痛得發僵。

千緊萬緊,逃命要緊。乘混亂昏黑的時機,強忍痛楚連滾帶爬逃命,左退,居然被他鑽入廂房,爬牆從鄰屋脫身,保住了老命。

他把踢他的人恨入骨髓,發誓要將這個人化骨揚灰。

可是,他不知道這人是何來路。

次日近午時分,他已可活動無礙,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本地的龍頭大爺至尊刀洪深。

他落腳在近城門口的悅來旅店,同店還住有他一些同伴。

同伴是幾個女人,為首的是江湖名女人雲裳仙子夏瑤姑娘,有兩位侍女小春小秋。

逃回客店,他知道小春已經安全返店,藉口受傷,無意與雲裳仙子詳說,閉門養傷準備下一步行動,近午時分悄然前往洪宅找至尊刀。

至尊刀怕得要命,怕晚上那位在藏匿俘虜房舍發威的人尋仇報複,全宅戒備森嚴,戰戰兢兢接待這位臉色難看的貴賓。

豪霸們辦事是非常小心的,為非作歹通常避人耳目,受托所捉到的人不曾往主宅送,囚禁俘虜的房舍位於街尾,是一位小爪牙的住宅。

江湖秀士直接找上主宅求見,這位高郵大龍頭惴惴不安。

“我一定要知道這個人的底細。”江湖秀士臉色難看,像討不到債的債主:“人是你們用離魂香捉住的,一定知道他是何來路。”

“老天爺!我的人怎知這個人的來路?”

至尊刀叫起天來,滿臉橫肉的臉孔呈現扭曲更為難看:“我的人分頭在地盤內,擒捉可疑的人,這幾天已先後捉了十三個,都是捉到不久後便請你驗收。我們不想惹麻煩.所以不問口供,避免知道所擒的人底細,萬一走漏風聲、他們的親友找上門來。因此你們如果不將人帶走,便立即來口掩埋來跡。這個人也按規矩處理,誰也沒問他的口供。怎知他姓甚名誰?你問我我又去問誰呀?”

地方上的龍蛇替朋友辦事、對本身的安全頗為小心,擒人轉交最好避免對手了解底細,主要人物也最好不照麵,日後如果走漏聲出事,可以推得一幹二淨.即使對方親友用酷刑相逼,也逼不出結果。

至尊刀說的是實情,擒人交人的過程,雙方事前皆有所協議,今晚擒獲的四個人,至尊刀的人並沒先查底細,而且避免查問,出了意外與他無關。

認出要命龍王的身分,得力於江湖秀士。

至尊刀的人如果不在場,根本不可能知道擒獲的可疑俘虜是何來路,因為爪牙們不負責查問,而且避免查問。

替朋友捉人,不查底細便可避免涉入。

這幾天所擒獲的十三個人,除了被認出的要命龍王之外,其他十二個人,爪牙們避免查問來曆。

有九個人已被秘密來口掩埋,到底是何人物誰也懶得過問,日後如果前來追查,必定得不到結果。

江湖秀士向至尊刀查問,當然白費工夫。

在街上亂捉可疑的人,捉到後不先弄清底細,在轉交時所捉的人脫逃等於是露了底,至尊刀的恐懼,比江湖秀士更深,他必須等候脫逃的人前來興師問罪。

以當時所發生的狀況估計,這個人刹那間便擺平了所有的人,如果前來尋仇報複,他至尊刀一群三流爪牙潑棍,哪禁得起三兩個切割?

他唯一的希望,是脫走的那個人,不知道他是罪魁禍首。

要命龍王也逃掉了,他讓乾坤一劍的人去找江湖秀士算帳,他當然也積極準備應變,準備應付南天君乾坤一劍的江湖群豪報複。

江湖秀土居然也來找他,而且態度不友好,他必須慎重的應付,以免又增加一方勁敵。

朋友如果變成仇敵將比單純的仇敵更可怕。

“你沒派人追查?”江湖秀士不滿意他的答複,但也無法反駁,隻好另起話題。“怎麽查?”他沮喪地說:“夜間把人捉住,四更天便出了意外。那個人不但強悍絕倫,離去的輕功更是有如鬼魅幻形。天一亮旅客紛紛離境,漕河碼頭船隻晝夜都有船駛入或離埠,無根無底無所知,怎麽追查?人我是派了,而且派了七八十個眼線,迄今毫無音訊,的確無可奉告。我已經擔心他找上門尋仇報複,出了事,我冒的風險比你們大,你不要再逼我好不好?”

“我無意逼你。”江湖秀士悻悻地說:“難道你不想查出他的根底,讓我們的人把他斃了永除後患?”

“我圖謀他的念頭,比你強烈百倍。你們不久便會離境,我有根有底必須死撐,難道我不急?”

“離魂使者呢?請他來談談好不好?他是大名鼎鼎的浪人,卓越的巫師,會驅神役神,會差遣耳報神,見多識廣,消息靈通,應該一些線索風聲。”

“他。你算了吧!他不但大牙掉了一大半,連門牙也掉了兩穎,臉腫得連眼睛都不了,說話透風嘶啞,躺在**哼哼哈哈,你去找他有用嗎?”他不自禁打一冷顫:“那混蛋如果不揍耳光而劈腦門,和老頭肯定會下陰司去做使者了。”

江湖秀士被這些話觸及痛處,臉色更難看了,右臀那一腳餘痛猶生,心裏的痛更是難受。

“他最好早下地獄,免得我找他講理。”江湖秀士爆發主似的大叫:“他斬釘截鐵保證,有效製住那些人的軟穴,絕對無法動彈,因此我非常信任他的保證,並沒加以檢查加製,導致大家遭殃。”

至尊刀感到無名火起,可是不敢發作。

這位年輕風雲豪傑,出了事盡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都是別人不對,替這種人辦事,哪有好日子過?

“你最好不要去找他,他那人個陰毒得很,片毗必報,他會譴鬼物找你。”至尊刀語氣一冷:“人你已經接收,可以說人交出,他便沒有責任了。事實上在你接收之前,並沒發生任何事故。而且,據我的人說,是你強行要把人帶走的,我沒弄錯吧?”

“這……”

“請保持你一代年輕風雲人物的豪氣。”至尊刀不客氣地沉聲說,阻止對方強辯或撒謊:“你我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要有大丈夫的擔當。”

江湖秀士是不能不做大丈夫,這些話擊中一個驕傲人物的要害,

“罷了,目下責怪誰已無濟於事。”江湖秀士不再強辭掩飾失敗的的恥辱:“在下當時的確大意,被那混蛋從身後行致命一擊。要命龍王難道也沒有線索?”’

“那老家夥才是成了精的老江湖,精明機警凶殘奸滑,我那些潑皮子弟想在他逃匿之後盯住他,不啻癡人說夢?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已潛出州境與爪牙會合,在近期內會前來、找我報複,很可能把從推安遁回的乾坤一劍引來行凶。你們何不留下?在這裏等他強似在各地窮摸索。”至尊刀乘機留客,除去乾坤一劍雙方皆大歡喜。

知道底細的仇敵不難對付,南天君乾坤一劍像離水的魚,在高郵至尊刀的勢力範圍內成不了氣候。

至尊刀所擔心的,其實是毫無所知的彭剛,所以希望江湖秀士的人留下,增加防懷實力。

“我和夏姑娘隻能再留三兩天,前往風陽與傅大爺會合,我們已經證實,引誘一劍北上的計劃,已經功敗垂成,那混蛋並沒過河北上。傅前輩投鼠忌器就不便出麵,如果不能在回程中截住他,便得秘密撤離,日後再計劃相圖。

既然要命龍王已在這裏現蹤,表示乾坤一劍很可能已在掩護下回巢了。此至揚州快船一天可到.揚州就是他們的地盤,我留下這裏,等到他的機率不會超過一成。”

江湖秀士透露風雷劍客傅雷的行蹤,也等於是拒絕久留,無意替至尊刀彌禍消災,撤回河南的路結在西麵,不敢走南天君的地盤。

鳳陽徐州一線,是三不管地帶、南、北、中三天君的勢力皆不敢擴張至附近,以免引起衝突。

這一地區的地方龍蛇們,也不允許三方麵的人在此建勢力範圍。

失敗後必須立即遠走高飛,江湖秀士答應留下兩三天,已經情至義盡,冒了相當大的風險。

得了好處幫助朋友,當然得冒承擔責任的風險。

至尊刀沒有充分的理由,要求對方留下承擔責任,也知道很難獲得對方的助力,一切得靠自己,既然對方無意傾力相助,再勸說也是徒然。

“三天兩天濟得甚事?”

至尊刀語氣冷淡,表示放棄請求相助的意圖:“諸位還是積極準備離境為佳,我相信要命龍王仍留有眼線,在這裏留意你們的動靜,你在舍下來來去去,反而影響在下的安全。在下不能親送諸位動身,祝諸位順風。”

“我估計要命龍王還在貴地潛伏,候機蠢動,你說過他是片眥必報的人,我等他。”經至尊刀一摧,江湖秀士反而不急於離境:“我們不會妨礙你。告辭。”

各懷機心,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