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百靈師不但巫術通神,可以飛騰變化。

而且有深厚的武功相輔,不施展神通也可以飛簷走壁,所以在陰陽使者的十大弟子中,算是傑出的一個。

十大弟子有成就有人沒有幾個,目下仍在人間作惡的不到一半,仍留在陰陽使者身邊的隻有三個人。

九幽惡客主持冀南別莊,百靈師管理各處秘窟。

還有一個是女巫,見過她公然露麵的爪牙沒有幾個。

老妖巫自己收了十位門人,每位門人也收了十位弟子。

目下已傳四代,到底有多少徒子徒孫,恐怕連宗師陰陽使者也不知其詳。

也可能有些人收了二三十名門徒.再加幾個寄名弟子,天知道四代門人中,到底有多少弟子?

已自立門戶的弟子又有多少?

把這些有形與無形的力量加起來,而且能把人集中在一起,久而久之,肯定會成為一個誰都不敢忽視的罪惡集團,至少也是暴力的組合。

彭剛則四個人膽大包天,一舉直攻要害,慘烈的火攻毀滅中樞冀南別莊,把那些門人弟子與網羅的爪牙,殺得七零八落,一個個膽裂魂飛,鬥誌全消隻知逃命。

任何人出麵,出收拾不了這已渙散的殘局。

人手無法及時集中,以至秘窟一一被挑,完全陷入被打的困境,不得不由首腦人物出麵,夜間出動作最後的爭掙紮。

百靈師是首腦之一,師兄九幽惡客丟下他溜了,不境落在彭剛手中,知道大事休矣!

不知昏迷了多久,終於被凍醒神智一清。

眼前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不知身在何處,可聽到一陣陣風濤聲,附近卻沒有風,寒氣襲人而已。

憑經驗,便知身在室內。

想爬起卻力不從心,原來雙手被反綁,雙腳也被捆住雙脛。

好在是分開捆綁的,稍一調整姿勢便可坐起來,留心所處的環境。

好冷,手腳快要凍僵了。

“天殺的狗東西!他們要凍死我。”

他喃喃自語:“我被他們打昏了,把我丟在這裏自生自滅。哼!居然想凍死我,少做春秋大夢。”

手腳一陣收縮蠕動,束縛盡解。

即使不施展巫術,這種繩索與這種捆人技術,也奈何不了他。

耳門被踢處仍有昏眩感,腫痛仍在,因此也就忽略了身上其他的小征候,隻是被踢得仍有不適而已。

他開始摸索,發現這裏是一間客店的堆放雜物的小房,門由外加扣,一拉便扣斷門開。

罡風迎麵刮到,他打一冷顫,清醒了些,留心察看外麵的動靜。

不錯,是客棧後麵的房舍,通常是仆役住宿的地方,外麵不像房中那麽黑暗,看得一清二楚。

他是夜間活動的族類,裝神弄鬼深入豪門大宅不會迷失,知道該往何處進出。

摸出走廊、悄然躍登瓦麵,略一分辨方向,向東越屋而走。

憑經驗,他知道已是五更初正之間了。

到了繞向城東的小徑,城中譙樓傳來了隱隱的五更三點更鼓聲。

他心中大急,拔腿飛奔。

已無暇多想,心中焦急思路不夠清明,正所謂急必壞事,失去冷靜。

他卻沒想想,對方已經知道他會變幻化形,那些普通的繩索,以及分捆手腳的捆綁術,能奈何得了他?

如果想凍死他,為何不將他的衣褲剝掉?

再給他一腳,踢死他豈不省事?

趕快向主子傳警,十萬火急。

老妖巫陰陽使者受傷不輕,彭剛在他身上留下了五六處刀傷,最重的一刀在左肩後側,雖然傷肉而沒傷到筋骨。

但左臂已無法用勁活動,不能再親自出動找彭剛報複,巫術失效,撼動不了彭剛的元神定力。

彭剛用神意就破解了他的出神入術。

拚武功,那就差得太遠了。

他唯一可恃的是人多,但真能和彭剛周旋的人寥寥無幾。

他必須爭取時間,把能用的人趕快召來。

彭剛幾個人沒時間,不可能在此地久留,所以就必須爭取時間速戰速決,這點對他有利。

爭取時間躲避對方的緊迫追躡,人采用了引誘對方逐窟襲擊的妙計,引對方疲於奔命,最後再將對方引至布妥的死亡陷阱一網打盡。

每一個能用的人都得用上,在順德百裏內的爪牙和朋友正陸續趕來。

城內城郊,共設置了八處秘窟,派有精明的人負責引誘。

一天引一兩處秘窟,可以爭取到四五天的時間,有充裕的時間加強死亡陷阱的強度。

程家大宅名符其實大得有氣派,大院一進連一進。

大院子裏有小院子,不論大院小院,都是四合的建築,大概可以住得下二十房子孫,三五百老少住進去,仍然顯得冷冷清清。

程家的子侄並不多,長工佃戶也在內居住,充其量也不過一兩百男女、因此在府城人士的心目中,一致的看法是大而無當。

京師各府州的民間信仰,與南方人一樣迷信。

信神、信佛、信巫、信木石妖蠱……妖魔鬼怪決對不比南方少。

信狐仙的特別旺盛,從城市至僻鄉,幾乎十之七八信狐,必乎每一家屋內的偏僻角落,建了一處供狐他的小小簡陋小舍,左鄰右舍心照不宣,通常不提那座小舍的用途,心裏有數,嘴裏不說。

南方人前往作客,很可能認為是犬舍呢!

大宅小宅內鬧狐,風怪不怪。

寧可得罪神佛,決不可得罪狐仙。

神佛廟大寺大,管的是大事,小罪小惡,哪用得著大神佛管?

狐仙卻是占在內宅的妖邪,得罪了它保證全宅不得安寧。

程家大宅鬧狐,是眾所周知的事,而且不是一位狐仙,而是一家狐仙,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小狐尤其搗蛋,飛磚擲瓦鬧翻天,大白天也幻形搗蛋。

因此府城人土,提起程家大宅的狐仙,莫不人人心驚,相戒不要前往作客,而且敬鬼神而遠之。千萬別讓那一家狐仙鬧分家,分遷到其他的宅院、可就災情慘重。

因此,程家大宅沒有人敢一探究竟,達到保持機密的目的,外人守全不知道程宅動靜,更不知道程家的人,背地裏幹些什麽勾當。

一二十年來,府城的人從來就沒想到,進一步了解程家的底細。

反正程家的主人是東鄉的地主,田地並不多,如此而已,並不是真正有身分的人,不是府城的知名人物。

盡量不引人注意,程家做得非常成功。

封山的冀南別莊,卻有意引人注意。

把別莊附近劃為禁區,擺出豪強麵孔,也肯有豪霸的實力。真正的作用,在於掩護程家大宅,一明一暗,暗的絕對安全。

兩者相距四十餘裏,一在城東郊,一在城西山麓,任何人也不會想到,兩者之間有何關連。

老妖巫把注意力全放在彭剛四人身上,也就忽略了第三方麵的人。

順德是北天君的地盤,坐鎮的旋風虎精明幹練,與冀南別莊通聲氣,不可能有人幫助彭剛而不被發覺。

這也就是老妖巫忽略了第三方的原因所在,別莊的眼線也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向他們襲擊。

順德是商旅往來大埠,想把每一位南來北住的旅客底細摸清,不啻癡人說夢,事實上不可能。能發現一些有聲望的高手名宿過往,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敢於掩護策應彭剛的人,該是高手名宿。

但這期間、眼線們沒發現任何一位高手名宿在府城停留。

樹大招風,高手名宿不適宜擔任掩護策應。

偏偏一些以為精明的眼線,隻知道留意高手名宿的動靜。忽略了那些默默無聞的人,默默無聞的人不值得留意。

這期間,就有一群默默無聞的人在府城活動。

城內城外虛虛實實的秘窟,剛建立就被人發現了。

程家大宅也不例外,雖則進出的人,都是在夜間往來,妖巫進出的活動瞞不了有心人。

向程家大宅飛奔的百靈師,在接近高莊橋時,腳下已有點不便了,太冷天汗流浹背,氣喘如牛,哪有閑工夫留意橋旁有人監視?

狂奔過橋,腳下踉蹌折入至程家大宅的小徑。

橋旁的矮凋林中,共有三個人潛伏。

當他們發現彭剛四人經過之後,立即向東麵的田野撤走。程家大宅距高莊橋僅裏餘,傳出隱隱的警聲。

附近的村民都知道,如果程家大宅有這種怪鍾傳出,那就表示程家的狐仙對人不滿,正在大發脾氣飛磚擲瓦了,最好別管,那是程家的事。

程家的門神、灶君、祖宗都不敢插手幹預勸解,外誰敢自找麻煩?

村落鎮集如果發生災難,比方說:火災、鬧強盜,通通鳴鑼告警,不會敲鍾向鄰村求援。

寺廟經常鳴鍾擊鼓,俗稱暮鼓晨鍾,鍾和鼓都不是告警的器具。

信息傳到了,程家大宅進入最高警戒。

主人慌了手腳,死亡陷阱還沒有著手加強布置呢!程宅中原有的機關大陣,哪擋得住火攻?

這是一座堂奧深處的廳堂,門窄窗小,白天即使點了燈火仍然顯得暗陰森。

息了燈,大太陽當頂,裏麵也對麵難辨對方的麵貌。

盛夏季節外麵炎熱如焚,裏麵依然有寒氣彌漫。

燈光明亮:堂上排列著八名穿了黑袍的男女,腰間有劍,手中有旗、幡、符……稀奇古怪的法器。

高坐堂上人,是氣色甚差的陰陽使者程非。

兩側的廂門,陸續出來了不少人。

其中最掄眼的人,是一代女強人周雲鳳。

天沒亮被人緊急叫起床集合,她依然穿得整齊體麵,比起其他衣衫整的同伴、她的確在人中最為出色。

人分三方站立,壁壘分明。

堂下東首,是所謂自己人。

以九幽惡客為首。

陰陽雙怪也赫然在列,表示他倆確是與陰陽使者沾親帶故,至少也大有淵源、甚至可能已正式投效成為爪牙。

西首,是十餘名麵無表情的男女.顯得突出的是窈窕淑女和飛狐,穿了黑襖黑棉褲,臉色蒼白,像兩個淒美的女鬼。

下首,是十四個人,以周雲鳳為首,其他都是她帶來的得力臂膀。

十四個男女,一個個怒形於色,身上沒攜有兵刃,連百寶囊也不在身上。

周雲鳳像快要爆發野性的母老虎,但強抑怒火的神情顯而易見。

“周姑娘,情勢不由人。”陰陽使者怪眼中,仍有懾人的光芒閃爍,向眉梢眼角流露煞氣的周雲鳳說:“目下人手不足,生死關頭又迫於眉睫,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得完全投入渡此難關。你們,已經不能置身事外了。”

“我明白。”

周雲鳳強抑怒火,說話的口氣仍然強硬:“我不但明白我的處境,也很明白你的用意。老實說;自從你禁止我、限製我的活動範圍,變相禁錮在貴賓院,我就已明白你的用意了。”

“情勢演變得出乎意外,你能怪我嗎?”

“你在食物中下毒,讓我們手腳發軟,不得不認栽任你擺布,能不怪你嗎?你在已知不保的惡劣情勢下,禁錮我以便留一條後路,必要時將我作為交換條件,與彭小狗交易,違反江湖道義,也不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