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方村祖墳

方樂已經瘋了,他雙眼腥紅,嘴使勁張著,露出裏麵的牙齒森白又可怕。

他看上去半死不活,力氣卻巨大,一隻手拽著門,就控製住我不無法關上。

不過因為我在外麵,隻是防守,所以他胳膊伸出來的距離也有限,並沒砍到我,隻是那菜刀來回揮動,看著還是很嚇人。

我頭上都冒出了汗,正快速想著接下來該怎麽辦?

如果鬆手,方樂一定很快就追上我,可如果不鬆手,大概過不了多久,方樂就會把門拉開,到時候我還是跑不了。

情急之下,先叫陵遊。

她一聲不吭,我肚子裏也毫無動靜。

再叫小黑,他也沒有動靜,不知是離開了,還是怎麽回事。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我也不知道是誰,就忙忙地叫人幫忙。

那人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即奔過來,與我一起拉住方樂家的門環,使勁把大門關上。

他的胳膊本來伸在外麵,這樣一拉,直接夾住。

方樂在門裏大叫一聲,菜刀也鬆手掉在地上,在石頭地麵上發出一聲脆聲。

我旁邊的人彎身去撿刀,把我嚇了一跳,忙著轉頭去看他。

竟然是我四叔方業。

他這麽一鬆手,我就拉不住門了,方樂在裏麵又猛然使勁,大門嘩啦一下打開,他跟我三嬸同時站在門口。

方業拿了刀就轉身跑掉,他沒再看我,也沒看從門裏出來的方樂。

我有瞬間怔神,記得那個時候方業跟我爸同時還魂,他的情況卻比我爸好多了。

本來也隻是丟一魂而已,除了偶爾腦子轉不過來,生活裏大多數事情都能正常應付。

可是今天他的行為也很詭異,從幫我拉門開始,好像就不知道我是誰,他的目標好似就是那把菜刀,現在拿刀了,轉身就走。

看著他快速消失在轉角處的背影,我還沒回神,就聽到我三嬸說:“青青,你回來了,怎麽站在這兒?”

我看她,又看方樂。

感覺這兩口子更是怪的離譜,剛才明明發生那麽大的事,他們的腦子跟斷片似的,硬生生當什麽也沒有,還能跟我打招呼。

方樂的一條手垂著,這會兒微微發抖,指頭尖的顏色也變了。

臉上更青紫一片,連嘴唇都是紫色的,眼裏的紅光雖然退了,但是看我的眼神卻還是凶狠的。

我不敢在此多留,隻問他們知不知道我爸媽的去向,得到否定答案後,出門就往家裏走。

我爸媽還沒回來,我回去後,也不敢把門開著,生怕方樂追過來。

在院子裏站了很久,心緒都沒辦法平穩下來,腦子裏一會兒出現方樂,一會兒又是我爸媽的異常。

他們都不對勁,可是我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偏偏這時候所有能幫我的人都不在,我束手無策,又真的怕他們出事,隻能焦慮地等著。

中午時,他們終於回來了,我媽手裏抓著一把幹菜,我爸跟在他身後,提著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幾個饅頭。

看到我站在院子裏,我媽說:“看你早上沒起來,我跟你爸就先去地裏了。”

我狐疑地看他們一眼問:“冬天地裏還有什麽事?”

我媽已經轉身進了廚房,聲音也從裏麵傳出來:“麥地裏有草,我們去拔草了。”

這借口真的是相當拙劣,因為很早很早以前麥地裏的草都沒人拔了,全是打的滅草劑。

再說,他們回來的時候,身上也不髒,手上沒有青草留下來的汁液。

我跟到廚房說:“上午我去三叔家裏了,他的病好像是真的很重,看到我就拿刀砍。”

我媽手裏的菜一下子掉在地上,她抬頭看著我問:“他能起來了?”

我也是一愣,她竟然沒問砍到我沒有,反而先問了三叔?

不過她很快恢複了正常,把幹菜撿起來說:“你沒事吧?”

我搖頭,然後依在廚房門口問她:“媽,你電話裏說我爸病了,他到底怎麽了,我看著他好像也沒事。”

她“嗯”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麽,並沒有回我的話。

我隻能再說方樂,我媽就把幹菜放進盆子裏,抬眼看著我說:“他沒幾天活頭了,從醫院回來就躺在**,我聽你三嬸說,過不了這個年。”

我媽的眼睛看著我,裏麵有了一些神采,但比起從前的淩厲,現在的眼神就淡漠好多。

我心裏的疑雲越來越重,吃飯的時候問她,方樂平時會不會拿刀砍別人?

她重複說:“他平時都在**躺著,身子都直不直來,哪兒還能砍人?”

我就試著跟她說:“媽,你吃完飯能去看看三叔嗎?他上午真的追出來砍我了。”

她仍然沒問我怎麽樣,隻點頭說:“好,我跟你爸一起去。”

他們吃過飯以後,果然又一起出門了,而且我媽還想把門從外麵鎖起來,被我問為什麽時,她才愣了一下說:“我給忘了,還想著你不在家,出門就鎖門。”

看著他們出門,我心裏一股寒氣往上冒,我媽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而且除了我家,別人也是這樣的,之前白天都會大開的大門,現在都關著。

從村裏走一遍,白天比晚上還冷清。

因為晚上還可以看到各家的燈火,可白天,別人都是緊閉大門,街上也無人來往,整個村都安靜古怪。

我遠遠跟著他們,看到我爸媽進了三叔家的大門,就也走了上去。

隻是一想到上午的情景,就沒敢往裏麵進,隻在門口側邊藏著,側耳仔細聽裏麵的動靜。

方樂果然沒出來,三嬸招呼著我爸媽進屋,後麵再說什麽,就一點也沒聽到。

幾分鍾的時間,我爸媽就出來了,我忙著拐進最近的一條路,卻見他們並沒有回家,而是往村外走去。

這次的腳步快了很多,而且兩人還是一前一後,一臉肅穆,也一句話不說。

他們從村西北角的路口出去,順著田裏的路一直往前走。

因為出村就沒有東西可以擋,所以我站在村口處,遠遠看著他們,沒再靠近。

兩人從路上下來,趟著麥地,最後進了方村的祖墳。

再往後麵就看不清了,因為祖墳裏有太多墳頭和墓碑,我離的又遠,看不清他們會在哪一片停留。

一直到太陽偏西,才看到他們出來,往家裏走去。

見他們進村,我就繞開視線,快步往祖墳而去。

現在地裏的麥子很淺,虛鬆的土麵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出腳印。

從路上下來,就看到麥田的邊上,到祖墳之間都是腳印,路麵都有些光滑了,看上去應該是經常被人踩。

不過墳頭裏麵卻長著許多雜草,而且長年都不會翻土,所以地麵很硬,並不那麽容易看。

我來來回回看了幾次,才發現那些進入冬季幹枯的草還是有些被折斷的。

彎腰慢慢尋草往前走。

太陽並未完全落下去,可天氣似乎突然變差了,剛開始還帶著暖意的陽光,一下子就被黑雲蓋住,光線也陡然變暗。

地麵上起了風,吹起麥苗和枯草,墳地裏頓時就陰風陣陣。

我搓搓手上的雞皮疙瘩,也已經走到被折斷草的盡頭,一抬頭就看到豎在麵前的墓碑,上麵用古體刻著幾個字“方青之墓”。

心思莫名往下一沉,好像有點能理解我爸媽的態度了。

這個墓碑之前蕭煜行就帶我來看過,可是那個時候我隻當是村中以前也有人叫這個名字,後來都沒有花心思去想這件事,卻沒想到我爸媽會經常來看。

要確認我的生死很簡單,活人與鬼魂有很大的區別,但是他們為什麽寧願來這墓碑前,也不再像從前一樣對我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