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許久不曾在十分安靜的環境裏休息,次日一覺竟睡到了晨時。

他從被子裏爬出來揉了揉眼睛,瞧見罩著帳子還不知時間,拉開簾子發現外頭已是大亮天色。

眼見時間是不早了,他趕忙爬了起來。

可坐起身忽然想起好似今日沒什麽要緊事,又不必去寧慕衍的書房裏讀書了。

想到此處,他又縮回腳默默躺到了了**。

提及到寧慕衍,他咬緊了唇,好像,好像昨晚上寧慕衍說了要娶他來著,而且自己還心直口快的答應了。

白蘞狠敲了下自己的額頭。

他臉有些發紅,自知兩人現在關係和以前不大一樣,一時間就不知道怎麽見他了。

“唉!”

他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左思右想後又從**爬了起來,匆匆穿戴整齊,幹脆趁著現在先溜回醫館算了,免得見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白蘞推開臥房的門,尋著自己的醫藥箱子,看見藥案前安然坐著正在翻看他醫術的人,嚇了一跳。

“少爺怎麽在這兒?”

寧慕衍聞言放下已經看了半本的醫書,如實道:“晨醒的早,想早點看到你就過來了。可你一直睡著,我便也沒叫你。”

白蘞看他說的十分認真,攥緊了自己的衣角,把目光放到了別處。心裏挺不好意思的,不過又有一種夾雜其間的喜悅,情緒有些複雜,他想興許這就是兩心相許之人初在一起的感受。

“怎麽樣,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的。”聽寧慕衍如常問候,也未曾揪著昨晚的事情再說,或者是笑話他,白蘞自如了很多,去桌前倒了杯水喝,也問道:“少爺呢?”

寧慕衍從藥案前過來,挨著他坐下:“隻有我們兩人在,就別再叫我少爺了,聽著多生分。”

白蘞微微睜大了眼睛:“那叫什麽。”

他試探問道:“慕衍?”

寧慕衍未置可否,但聞言卻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顯然是滿意了。

他朝外頭喚了一聲:“青墨,去把早食送來。”

“今早做了火腿蓮子豆腐羹,你定然喜歡,我們一起吃了以後去醫館。”

白蘞聽到火腿蓮子豆腐羹,不由得舔了舔嘴角,心下很高興,可聽到寧慕衍說要去醫館,他頓時心中響起警鈴。

“昨日我們說的那些話,不可以讓爹知道。也不是說不告訴他,隻是一切未曾塵埃落定,說了隻會讓他老人家擔心。”

寧慕衍眉心一動,薑大夫和善,隻要他真心愛護白蘞,想必他能理解。但是他覺得白蘞說的也不錯,而且就算他說的不對,今時今刻他也隻能順著他的意思:“那你想如何?”

“此事暫且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否則隻怕是橫生枝節。”

寧慕衍略微思索後,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便是。”

白蘞這才鬆了口氣,頓時又興衝衝的等起火腿蓮子豆腐羹。

他搓了搓手站起身,寧慕衍急忙道:“哪兒去?”

“忘記洗臉洗手了。”

寧慕衍笑著搖了搖頭。

兩人在天門冬一起吃了早飯,白蘞又去給老太太請了一回脈,寧慕衍早起時就去給老太太請了安,待著白蘞去診脈的空隙,親自去套馬準備回醫館。

白蘞從寶安堂出來以後直奔大門口,春風幾許,四月芳菲,府裏廊子兩旁的花園裏的花開的正盛,他從未覺得任何一個四月天竟然如此好看。

“白蘞,白蘞!”

聽到有人喚,他回過頭去,見著是寧正裕。

“你做什麽啊,笑得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叫你幾聲也不應。”

白蘞幹咳了一聲:“二少爺何事?”

“你往哪兒去?”

“我回醫館。”

寧正裕頓了頓:“哎,我也同你過去轉一圈兒好了。”

白蘞眼睛微眯,可是他想和寧慕衍單獨出門,多一個嘴精坐在轎子裏那多煞風景。

“夫人許你出門嗎?今日不在書房讀書啊?”

“哥哥未有參加殿試,他自有決斷,祖母如今都不說什麽了,可母親卻一個勁兒的在我耳邊嘀咕。”寧正裕不高興道:“我耳朵都起繭子了,這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就是邊家的那個不來尋她了,這樣勢利眼的人家早些認清他的真麵目斷了來往不挺好的嘛。”

白蘞應聲:“二少爺說的極是。不過而下你再出門可能夫人更逮住機會念叨你,若是你真嫌煩惱,不如去老太太屋裏伺候著,如此她哪裏還能說你。”

寧正裕道:“可是我還是……”

白蘞瞧這家夥不好忽悠,拔腿就跑:“哎呀,少爺我得趕著回去看醫館了。”

“欸!你跑什麽啊!我跟你一起去。”

白蘞跑的沒了煙兒,到大門口看見已經套好的馬車,他趕緊爬了上去。

“怎跑的這麽急?”

寧慕衍伸手把他拉了上來,白蘞喘著氣道:“快走,正裕來了。”

“驅車吧。”

寧慕衍想都沒想就讓人趕著馬車出發了,等馬車駛出了府邸外他才問:“素日你不和正裕挺是要好,而今作何避著他?又吵架了不成?”

“沒有。”白蘞吐了口氣:“他說要跟我一道前去醫館,我沒答應。”

寧慕衍會意,斂眉笑了一聲:“那我以後囑咐他一聲,讓他無事就別總想著和我們一起了。”

白蘞有點不好意思的幹咳了一下,但是沒出言拒絕。

他正想卷起簾子往外頭瞧瞧,梨花苑的梨樹開花的早,原是如雪之色,可那陣子他沒有這些心思看花,白白給錯過了。

而今梨花盡落,滿樹已經長滿了葉子,蔥蘢青翠,結出了指頭大小的青梨。

可他微動手才發現方才寧慕衍拉他上來以後手就沒放開,時下還牽著,他動了動手提醒了寧慕衍一下,不料寧慕衍卻捏的更緊了些,順勢還將放在坐墊上的手收回到了他的腿上。

白蘞感覺寧慕衍的手有一種粗糙的暖意,如此直白的牽著手,隻因為是他們在一起了,不是因為旁的原因才握著,想到此他就抿嘴笑的有些春風**漾。

好似外頭春光再好也沒什麽好瞧的了。

他挪了挪屁股,坐過去貼著寧慕衍,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頭上,吸了一口他身上帶著的沉木香。

“你此次送我到醫館以後,下次什麽時候來看我?”

寧慕衍見著白蘞如此溫順,心中早被愛意填滿:“我每日都過來看你。”

“便哄我吧。不是要忙著書院的事情?怎能日日都來。”

“嗯,是要忙這個。”寧慕衍偏頭看著從自己肩頭上抬起腦袋覺得他說謊的白蘞:“可我若不來,你就不去看我嗎?”

“小薑大夫的病人都從城西排到城北了,那究竟是懸壺濟世要緊呢,還是兒女情長要緊?少爺說來也是今年進士頭名,想來是很能答辯的,不如辯上一辯?”

寧慕衍微挑眉宇,嘖了一聲,麵露難色:“確是比今年的會考題可要難答,小薑大夫如此機敏,禮部合該請您前去出題才是。”

話畢,寧慕衍看著樂嗬嗬像是為難住了他的人,俯身上前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隨後白蘞的笑容便轉移到了自己臉上:“我答不上來,不如你現在告訴我答案吧。”

白蘞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抽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好一會兒才吐了一句:“我又不是讀書人。”

沒等寧慕衍答話,他急忙又道:“到了到了。”

白蘞挪開了些:“我先下去,少爺慢點再下來。”

言罷,他就提著醫箱跳下了馬車,突突跑回了醫館。

到醫館門口才發現今日沒開門。

“小薑大夫回來啦?薑大夫一大早就去村裏了,讓回來告訴你一聲。”

白蘞應了聲謝,從醫箱裏掏出鑰匙開了門,把醫館打開。

他簡單的收拾了下,半天沒見寧慕衍進來,想著人不會就走了吧,仰頭一瞧馬車都不見了,他蹙起眉頭,正想說這人可真夠急的,轉頭瞧見寧慕衍正在醫館旁頭的施工地。

白蘞上前去,正要說此處改建了,吵的厲害,便見著幾個施工盯梢的頭子恭恭敬敬的上前來同寧慕衍匯報進程,他怔在了原地。

“而下已經按照規劃的圖紙打好了地基,不出三月便可以完工,少爺盡可以放心。”

寧慕衍點點頭:“這是陛下欽認的書院,一絲一毫不可馬虎,決計不能出現偷工減料之事。”

“是。”

施工監管回去繼續忙碌,寧慕衍才回頭去看白蘞:“我現在可以過來了嗎?”

白蘞雙手抱胸,您可真會裝可憐。

“這頭要建的是書院?”

寧慕衍應聲:“是,城西這塊地皮夠大,且又未曾在鬧市之中,建造書院很合適。”

白蘞摸了摸下巴,他說日日看著這頭開出的地越來越寬,建造一座酒樓未免也太豪氣了些,可前去打聽這些個施工的人嘴巴一個比一個嚴實,硬是問不出什麽來,沒成想竟然是寧慕衍給安排的。

且書院老早就開始修建,想來是寧慕衍一早就計劃好的,當是在京城麵見了皇帝得到應允便開始著手實施了。

瞧著尚且還在打地基的書院,大門幾乎要和醫館持平,這不得不想起昔時他同寧慕衍所說的醫館和書院的話,喃喃道了一句:“你都還記得。”

什麽都記得。

“往後,就要多仰仗小薑大夫了。”

寧慕衍負手站在白蘞不遠處,笑得如四月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