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天氣更炎熱了,綠色植物長得更快了。玉米伸出狹長的葉子,有齊腰高了,隨風颯颯地響。爸又犁了一遍地,羅耶和阿曼樂又鋤了一遍。接下來可以讓玉米自己生長了。玉米對雜草占了壓倒性優勢,無須照看就能占滿了整個田地。

土豆長得很茂密,幾乎一株挨著一株,開滿了白花,就好像泡沫鋪在田裏似的。燕麥**漾著灰綠色的漣漪,小麥剛剛抽出瘦瘦的穗,裏麵的麥粒會慢慢成長。草地上開滿蜜蜂最喜愛的粉紫色鮮花。

眼下農活兒不怎麽忙了。阿曼樂有了空閑去給菜園除草,給他親手種的土豆鋤地了。他曾在這兒埋下了幾塊土豆種,隻是為了看它們會長成什麽樣子。每天早晨,他都要給南瓜施肥,這個南瓜是他種來以後參加集市展覽的。

爸教過阿曼樂怎樣用牛奶來培育南瓜。他們挑出田裏最好的南瓜藤,剪去上麵所有的分枝,隻留下一枝,也隻留下一朵花朵。然後,在根須和綠色的小南瓜之間的藤的內側小心地切開一條小縫。阿曼樂在土裏挖了一個洞,在洞裏放一碗牛奶。然後,他在牛奶裏放一根燭芯,把燭芯頭小心地放進小縫裏。

南瓜藤每天都要通過燭芯汲完一碗牛奶,所以南瓜長得非常大,相當於田裏其他南瓜的三倍。

阿曼樂還喂了一隻小乳豬。小乳豬是他用自己那五角錢買來的,他給它取名叫露西。它太小了,最初得用一塊破布蘸牛奶去喂它,但不久它就學會了自己喝。他把乳豬關在陰涼處的一座豬圈裏,因為乳豬在陰涼處長得最快,而且他也盡量把乳豬喂飽。所以乳豬長得很快。

阿曼樂自己也長得很快,不過還不夠快。他盡量喝牛奶,肚子能裝多少就喝多少,吃飯的時候他把盤子盛得滿滿的,多得吃不完。爸看見他盤子裏剩了食物,板著臉問他:“怎麽啦,兒子?眼大肚皮小啊?”

於是,阿曼樂鼓起勁再咽下一點。其實,他在努力讓自己長快些,好去幫著訓練馬駒,隻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每天,爸都訓練兩歲的馬駒,用一根長繩子一匹一匹地牽出馬廄。他用口令訓練馬駒邁步和止步。訓練它們戴上馬勒和馬籠的時候不驚詫。不久以後,他就把每匹馬駒和一匹溫順的老馬套在一起,教馬駒大膽地拉動一輛輕便馬車。不過,他在訓練馬駒的時候甚至不準阿曼樂走進牲口棚的空場。

阿曼樂確信自己不會驚嚇到馬駒,也不會教它們跳躍、躲閃和奔跑。但爸還是不願意信任一個九歲大的孩子。

那年,美美生下了一匹小馬,阿曼樂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小馬駒。它的前額上長有一個美麗的白色星斑,於是阿曼樂給它取名叫“星光”。它跟著它媽媽在牧場上跑著玩耍。有一次爸到鎮上去了,阿曼樂就到牧場去看它們。

美美抬起頭來,望著阿曼樂走過來,小馬駒跟在美美身後跑著。阿曼樂停下來,站著一動也不動。不一會兒,星光從美美的脖子下麵偷偷看他,阿曼樂仍然沒有動。小馬駒的脖子一點一點地朝他伸過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帶著困惑的目光望著他。美美用鼻子輕輕地觸摸它的背,搖擺著尾巴,向前邁了一步,咬掉了一塊草皮。星光站著,身子在顫抖,瞧著阿曼樂。美美一邊靜靜地咀嚼著草,一邊望著他和小馬駒。小馬駒向前邁出一步,接著又邁出了一步。它和阿曼樂挨得很近,阿曼樂幾乎伸手就能摸著它了。但他沒有伸手,也沒有移動。星光又走近了一步。阿曼樂連大氣都不敢出。突然,小馬駒轉過身去,跑回到它媽媽身邊去了。阿曼樂聽見伊萊紮在叫喊:“阿——曼——樂!”

伊萊紮看見阿曼樂啦。那天晚上她告訴了爸。阿曼樂說他什麽都沒有幹,確實也沒有幹。但爸說:“要是我再發現你逗弄那隻小馬駒,可要揍你一頓啦。那是一隻頂呱呱的小馬駒,可不能給你慣壞了。我不能讓你教它壞習慣,要不然我得花力氣把它重新訓練好。”

夏天到了,白天很長,天氣炎熱。媽說這是莊稼生長的好季節,但阿曼樂覺得什麽都在成長,隻有他不長。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似乎一切都是老樣子。阿曼樂在菜園裏拔草,鋤地,幫著修補石籬笆,伐木,到牲口棚幹雜活兒。酷熱的下午沒有多少活兒幹,他就去遊泳。

有時候,他在清晨醒來,聽見雨水滴答滴答地敲打著屋頂。看來,他和父親可能要去釣魚了。

阿曼樂不敢把心裏的想法向爸講出來,因為遊手好閑是不對的。即使是下雨天,也有許多活兒要做。爸可以修理馬具,磨磨刀具,或者刨木片瓦。阿曼樂靜靜地吃早飯,心裏知道爸在和**作鬥爭。他真怕爸的良心取勝。

“喂,今天你打算幹什麽啊?”媽問。

爸慢騰騰地回答:“我本來打算去照料一下胡蘿卜,再修修籬笆。”

“在下雨,你不能幹這些事兒。”

“是呀。”爸說,吃過早飯,他站在那兒看雨。最後,他又說,“噢!雨太大了,沒法出去幹活啦。阿曼樂,我們去釣魚怎麽樣?”

阿曼樂就跑去拿鋤頭和魚餌罐,然後挖蚯蚓來作魚餌。雨水敲打著他頭上的舊草帽,順著他的胳膊和背脊流下來,涼幽幽的稀泥在他的腳趾之間滑動著。他和爸拿起魚竿,穿過牧場,向特魯特河走去,這時候他已經渾身淋透了。

苜蓿草上的雨水聞起來真香啊。雨水滴在阿曼樂的臉上,濕漉漉的草纏繞著他的腿,沙沙地響,這種感覺真舒服啊。雨珠落在特魯特河邊的灌木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還有河水衝刷岩石的嘩啦聲,真好聽啊。

他們躡手躡腳地沿著河邊走,不弄出半點聲響來,然後把魚鉤放進深水裏。爸站在一棵鐵杉樹下,阿曼樂站在一棵雪鬆高高撐起的樹枝下,觀看著雨珠在水麵激起的漣漪。

突然,阿曼樂看見一道銀色的閃光從空中劃過。爸釣到了一條鮭魚!爸把魚朝長滿草的河岸上拋去,魚扭動著身子,在雨中飛過,閃爍著鱗光。阿曼樂跳了起來,但及時地想起了自己不能大聲叫喊。

這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漁線被猛拉了一下,魚竿頭幾乎彎到了水麵。他用盡力氣往上一拉。一條閃著微光的大魚吊在魚線的末端!他抓住魚,魚在他的手中掙紮著,滑溜溜的,但他還是把魚從魚鉤上取下來了——那是一條美麗的花斑鮭魚,比爸釣到的那條還要大。他捧著魚給爸瞧。接著他又在魚鉤上安上魚餌,再把漁線向水裏拋去。

有雨點落到河麵上的時候,魚兒最容易上鉤了。爸又釣到一條,接著阿曼樂又釣到兩條;後來爸又釣到兩條,阿曼樂又釣到一條,這條魚甚至比他釣到的第一條還要大。沒過不久,他們就釣到了兩串肥大的鮭魚。爸羨慕阿曼樂釣的魚,阿曼樂也羨慕爸釣的魚。最後,父子倆冒著雨穿過苜蓿草叢回家去了。

他們淋得像落湯雞似的,肌膚也在發熱。他們在木柴堆旁邊的菜板上切掉魚頭,刮去銀色的魚鱗,剖開魚肚,掏出內髒。大奶鍋裏裝滿了鮭魚。媽把魚裹上玉米麵,用油煎熟,好在晚餐享用。

“下午阿曼樂可以幫我攪拌牛奶。”媽說。

奶牛出的奶太多了,每周得攪拌兩次才行。媽和兩個姐姐已經攪拌得膩煩了,所以下雨天得由阿曼樂來幹。

在粉刷得雪白的地窖裏,一隻大攪拌木桶立在木架上,裏麵盛著半桶奶油。阿曼樂轉動手柄,攪拌桶便搖晃起來。在桶裏麵,奶油也突突地攪動了:突突,嘩嘩,突突,嘩嘩。阿曼樂必須不停地搖動攪拌桶,一直搖到奶油被攪拌成黃油顆粒,漂浮在脫脂乳的表麵。

然後,阿曼樂喝下一罐酸奶,吃一些點心,這時候媽就把黃油顆粒撈出來,放進裝黃油的圓形木碗裏洗。她洗去上麵粘附的所有的脫脂乳,然後給黃油加上鹽,再把硬硬的金色黃油壓緊在黃油盆裏。

釣魚並不是夏天唯一好玩的事。七月的一天傍晚,爸說:“隻幹活兒不玩耍,孩子會變成傻子。明天我們去摘漿果。”

阿曼樂表麵上沒有說什麽,但心裏樂開了花。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們就穿上最舊的衣服,帶上桶、大籃子和一大包中午吃的野餐,趕著裝木料的大篷車出發了。他們來到肖托誇湖附近的深山裏,那兒長滿了越橘和藍漿果。

樹林裏到處都是大篷車和采集漿果的人們。他們笑呀唱呀,整個樹林裏都能聽見他們談笑風生。每年他們都要到這裏來會會朋友,平時大家是很少見麵的。不過,現在他們都忙著摘漿果,一邊幹活一邊聊天。

樹林裏的開闊地上都覆蓋著低矮而茂密的灌木叢。灌木枝葉下麵掛滿了一串串藍漿果,在炎熱、靜止的陽光下散發出一股糖漿的甜味兒。

鳥兒也來到漿果區美餐,空中響著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憤怒的藍鬆鴉飛到摘漿果的人的頭頂上,呱呱地責罵他們。有一次,兩隻藍鬆鴉居然來攻擊阿麗絲頭上的遮陽帽,阿曼樂急忙把它們趕走。有一次,他獨自一人摘漿果的時候,在一棵雪鬆後麵碰見了一隻黑熊。

黑熊用後腿站立著,正在用兩個毛茸茸的手掌往嘴裏塞漿果。阿曼樂站著一動不動,黑熊也是一動不動。阿曼樂瞪視著黑熊,黑熊一雙手掌紋絲不動,一雙驚恐的小眼睛也瞪視著他。接著,黑熊搖搖擺擺地跑進樹林去了。

到了中午,人們在一股泉水旁打開豐盛的野餐籃子,於是,陰涼地方到處都是人們在吃喝聊天。吃過午餐,人們喝了些泉水,又回到漿果區去。

下午還挺早的時候,所有的大籃子和木桶都裝滿了漿果。於是爸趕著馬車回家。全家人沐浴著陽光,呼吸著漿果的芳香,有點困倦了。

一連好幾天,媽和兩姐妹都在做果凍、果醬和蜜餞。然後,每一餐都有越橘餡餅或者藍漿果布丁吃了。

一天吃晚飯的時候,爸說:“我和媽該去度假了。我們打算到安德魯叔叔家去住一個禮拜。我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這些孩子能照看好家、守規矩嗎?”

“有阿麗絲和阿曼樂做幫手,”媽說,“我敢肯定伊萊紮和羅耶能夠把家照看好的。”

阿曼樂瞧了瞧阿麗絲,接著他們又瞧了瞧伊萊紮。然後,他們全都瞧了瞧爸,說:“是的,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