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北風了,”爸在吃早飯的時候說,“烏雲層變厚了。我們最好趕在下雪前把山毛櫸果收進來。”

山毛櫸樹長在伐木場上,離馬路有兩英裏遠,但離田地隻有一英裏遠。韋伯先生是個好鄰居,他讓爸趕馬車穿過他的農田。

羅耶和阿曼樂穿上暖和的外套,戴上帽子,阿麗絲披上鬥篷,戴上兜帽。他們和爸一道坐著馬車去采集山毛櫸的堅果。

他們來到一道石籬笆前,阿曼樂下車來把籬笆門搬開,好讓馬車通過。眼下牧場空****的,所有的牲口都待在溫暖的牲口棚裏,因此他們可以讓籬笆門倒在地上,等最後一次回家時再弄好,

山毛櫸樹上的黃葉都已全落了。山毛櫸苗條的樹幹和光禿禿的纖弱枝條下麵的地上,厚厚地蓋滿了黃葉。山毛櫸果在落葉之後就掉在了地上,躺在落葉上麵。爸和羅耶用草叉小心翼翼地叉起滿地的樹葉,連同山毛櫸果一起放進馬車裏。阿麗絲和阿曼樂在馬車裏來回跑,用腳踩緊沙沙作響的樹葉,騰出空間來好裝得更多些。

車裝滿了,羅耶就和爸一起拉回牲口棚去,阿曼樂和阿麗絲則留下來玩耍,等待馬車返回。

寒風呼號。鬆鼠在四周蹦跳著,忙著儲藏山毛櫸果好過冬。在高高的天空中,野鴨鳴叫著往南疾飛。他們在樹林裏玩印第安人的遊戲,可好玩了。

阿曼樂玩膩了印第安人遊戲後,就和阿麗絲坐在一根圓木上,用牙齒咬開山毛櫸的堅果。山毛櫸堅果呈三角形,亮褐色,雖然很小,但每一顆都很實在,裏麵全是果仁。堅果的味道好極了,怎麽吃也吃不厭。至少阿曼樂沒吃厭,一直吃到馬車返回。

然後,他又和阿麗絲到車上去把樹葉踩緊,這時候草叉在忙碌地扒拉著,讓沒有落葉的地麵越來越寬。

差不多花了一整天時間,終於收完了所有的山毛櫸果。在寒冷的黃昏,當最後一車山毛櫸果運走以後,阿曼樂就幫著把籬笆門重新立起來。所有的山毛櫸果連帶樹葉都運到南牲口棚的空場裏,在揚穀機旁邊堆成一大堆。

那天晚上,爸說小陽春已經過去了。

“今夜要下雪。”他說。一點不錯,第二天清晨阿曼樂醒來的時候,天色一片雪白,他往窗外瞧去,隻見地麵和牲口棚光禿禿的棚頂上鋪滿了雪,白茫茫的一片。

爸很高興。柔軟的積雪有六英寸厚,但地麵還沒有結冰。

他稱這種雪是“窮人的肥料”。他叫羅耶把積雪犁進所有的農田裏。雪把空氣中的某些養料帶進地裏去,能促進莊稼生長。

與此同時,阿曼樂在給爸當幫手。他們緊固牲口棚的木窗戶,用釘子釘牢被夏天日曬雨淋弄鬆了的每一塊木板。他們從馬廄搬出麥稈,靠著牲口棚四麵的牆堆放,還把潔淨的麥草堆放在住房四麵的牆邊。他們在麥草上麵壓上石塊,使麥草起到防風保暖的作用。他們及時地給房子安上防風門和防風窗。就在那個周末,第一次大霜凍降臨了。

嚴寒天氣來了,這也是屠宰牲畜的時候。

天剛亮,寒氣逼人,早飯前阿曼樂就協助羅耶在牲口棚附近架起了一口大鐵鍋。他們把鐵鍋安在石頭上麵,加滿水,在鐵鍋下麵生起一堆火。鐵鍋足足盛了三大桶水。

他們還沒有幹完,拉茲·約翰和法國佬喬伊就來了,因此他們隻來得及匆匆吃幾口早飯。那天要宰殺五頭豬和一頭一歲的小菜牛。

一頭豬剛殺死,爸、約翰和法國佬喬伊就把死豬浸在開水鍋裏,燙後提起來,放在木板上。他們用殺豬刀把豬身上的毛刮幹淨,將豬倒掛在樹上,剖開肚腹,取出全部內髒放進盆子裏。

阿曼樂和羅耶把盆子抬到廚房去。媽和女孩子把豬心、豬肝洗幹淨,用剪刀一點一點地剪下內髒上的油脂,用來熬豬油。

爸和喬伊小心翼翼地剝著小菜牛的皮,牛皮完整地脫落下來。每年爸都要殺一頭菜牛,取牛皮做鞋子。

整整一個下午,大人們都在切肉,阿曼樂和羅耶忙著把肉搬走。他們把肥豬肉放上鹽,裝在地窖的大桶裏醃起來。他們把前後腿肉和肩胛肉小心地放進褐色的醃肉桶裏,醃肉汁是媽用鹽、楓糖、硝和在一起加水煮沸而成的。醃肉汁有一股刺鼻的味兒,聞了就有要打噴嚏的感覺。

排骨、脊骨、心、肝、舌以及所有用來做香腸的碎肉都得放到木柴棚的閣樓裏。爸和喬伊把小菜牛的腿也掛在那兒。整個冬季肉在閣樓裏都處於冰凍狀態。

到晚上屠宰結束了。拉茲·約翰和法國佬喬伊帶著作為他們酬勞的鮮肉,吹著口哨回家了。媽烤排骨來做晚餐。阿曼樂喜歡在長長的、彎曲的扁平骨頭上啃肉吃。他也喜歡吃澆在奶油土豆泥上麵的褐色豬肉汁。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裏,媽和姐妹倆都忙著幹活,媽還一直讓阿曼樂在廚房裏幫忙。他們把肥豬肉切成小塊小塊的,放進火爐上的大鍋裏熬。熬好以後,媽就用白布把滾燙的豬油過濾到大石罐裏。

媽把濾布擠幹,上麵會留下焦脆的褐色油渣。一有機會,阿曼樂就悄悄地抓幾塊來吃。媽說油渣太油膩了,吃了不好。她把油渣儲藏起來,用來給玉米餅調味。

然後,她又做豬肉凍。她先把五個豬頭放到鍋裏去煮,一直煮到肉從骨頭上脫落下來;她把肉切碎,加上調料,用煮開的肉湯混合,倒進六品脫大的大盤子裏。等到冷卻以後就成了肉凍,看上去很像果凍,因為骨頭裏的骨膠被熬出來了。

接下來,媽又做餡肉。她挑最好的菜牛肉和豬肉煮熟,切成碎末,再加上葡萄幹、香料、糖、醋、蘋果丁和白蘭地酒,混合起來就成了餡肉,裝了滿滿兩大罐。餡肉香氣撲鼻,她讓阿曼樂吃調餡肉的碗裏剩下的渣末。

阿曼樂一直在磨做香腸的碎肉。他把上千塊肉扔進磨子裏,不停地轉動手柄,磨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他很高興終於磨完了。媽給碎肉加上調料,做成大肉丸。阿曼樂把所有的肉丸搬到木柴棚的閣樓上,堆在幹淨的布上麵。肉丸要在那兒凍上一個冬天。每天早晨媽都要取一個肉丸,捏成小小的肉餅,用油煎了做早餐吃。

屠宰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做蠟燭。

媽把大鍋擦幹淨,盛滿菜牛的油脂碎塊。牛脂不能用來熬油,但可以融化以後做蠟燭油。牛脂融化的時候,阿曼樂就用繩子把蠟燭模子串起來。

一個蠟燭模子有兩排鐵皮管,鐵皮管綁在一塊豎立在六個插孔裏。一個模子有十二根管子。管子頂端是開口的,往下逐漸變細,在底部形成一個尖,尖上有一個小孔。

媽為每根管子切好一截蠟燭芯。她把蠟燭芯對折起來繞在一隻小棍上,搓成一根燈芯繩。接著,她用嘴舔了舔拇指和食指,把燈芯繩的頭搓得尖尖的。她在小棍上搓好六根燈芯繩以後,就把它們分別放進六根管子裏,小棍橫放在管子的頂端。燈芯繩的尖頭從管子尖頭上的小孔裏穿出來。阿曼樂把每一根燈芯繩拉緊,然後把一個生土豆插進管子尖端裏,這樣燈芯繩就固定了。

等到每根管子裏都有了一根緊緊拉直了的燈芯繩以後,媽就小心翼翼地往管子裏麵灌熱牛脂,把每隻管子都灌滿。然後,阿曼樂就把蠟燭模子放到室外去冷卻。

等牛脂變硬以後,他就把模子搬進來,取下土豆。媽迅速地把整個模子浸在開水裏,等一會兒就提起小棍。這樣,每根小棍上麵都吊著六支蠟燭。

接下來,阿曼樂把蠟燭從小棍上割下來。他把燭芯的扁平端部修剪掉,讓燭芯尖端留下一小段來點火。然後,他把光滑筆直的蠟燭排成白色的一堆。

整整一天,阿曼樂都在幫著媽做蠟燭。到了晚上,他們做好的蠟燭足夠用到第二年的屠宰季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