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疑問,更像是不容置疑的斷定。

這也是斷案的一般手段,總要先把罪責說得嚴重些,務求嚇得犯人魂飛魄散,然後一五一十地招供。

然而趙子川這樣說了之後,半晌卻沒有聽到回應。

他垂眸看向堂下跪著的少女,還以為她是被嚇壞了,於是又道:“你從實招來,不然本官就要動刑了。”這句話雖然是十足的威脅,但語氣上卻不自覺地收斂了幾分。

又是一陣沉默,趙子川有些不耐煩,若不是看對方是個少女,耽誤了這麽長時間,他早就發怒令人上刑了。

對方靜跪不動的身影,就像是對他的嘲笑一般。

想到此處,趙子川再也按捺不住地拍案而起!然而他才剛站起身來,就看到堂下少女忽然抬頭對他一笑。

那一笑如百花齊放,豔色逼人,竟讓他也不由自主愣了一下。

“我想問大人一句,為什麽說是刺殺,而不是自衛呢?”她語聲微沙,上揚尾音中似帶了無限魅惑。

“這……”趙子川竟難得地語塞了一下。

“不過你說的都對……”看到他麵色猶豫,薑宓忽然語聲一轉,唇角笑意登時隱去,本是絕豔的麵容,仿佛瞬間就被冰雪所覆蓋,冷得讓人心寒,“指使我刺殺詹尚書的,就是刑部侍郎趙子川!”

被她點出名字來,趙子川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麽。

“胡說!你……你竟敢胡說八道,誣告本官!”他暴怒出聲,竟沒意識到自己犯了

個大錯,竟在審案的過程中,讓被審的犯人掌握了節奏和情緒的主導。

薑宓揚眉冷笑:“我有憑有據,不知道你要不要看,敢不敢看?”

說到最後一句時,已是明白無誤的挑釁了。

趙子川心裏沒來由地一陣慌亂,咬牙道:“你誣告朝廷命官,來人,上烙刑,看這妖女肯不肯老實招供!”

他不自覺地用上了“妖女”一詞,卻是出於本心。

這女子容色絕美,神情百變,忽而魅惑忽而肅殺,再加上犀利言辭,可不是像妖物一般,不容小覷。因此,他上來便越過杖刑夾板等普通刑罰,用了重刑。

聽得侍郎一開頭便挑了這樣的重刑,連侍立一旁的衙役也覺得有些不寒而栗,卻還不得不預備了東西照辦。

烙鐵在火中慢慢變紅,然而薑宓卻麵不改色,嘴角竟似還噙著一抹笑意,讓周圍的一眾衙役都看得暗自心驚。

趙子川也是看不慣她那樣的氣勢,想要用重刑先嚇她一下,沒想到她竟全然不看在眼裏,反而讓他真有了動手之心,咬牙喝道:“用刑!”

一旁的師爺有些擔心,忍不住小聲勸道:“大人,這丫頭好歹也是教坊司的人,要是烙壞了一身皮肉,萬一司正大人查問下來……”

其實趙子川自己也有些顧慮,然而看到堂下少女的冷冷眸光,他便覺得脊背生涼,像是胸中最齷齪不能見人的心思都被她看了去一樣,當下也顧不得什麽了,隻嗬斥師爺退開,同時催促衙役用刑。

散發著

灼熱氣息的烙鐵橫在麵前,趙子川沉聲喝問道:“最後問你一次,說不說實話!”

薑宓沒有回答,隻是勾起嘴角輕蔑一笑。

她的笑容灼傷了趙子川的眼睛,後者已氣得脖子額頭上都暴起了青筋,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嚷道:“用刑!用刑!”

隨即便有兩名衙役上前抓住薑宓,動手去解她的衣帶。

薑宓眸色一暗,雙手在袖中下意識地握緊了,卻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

就在這時,門外卻傳來了男子的聲音:“原來趙侍郎就是這麽審案的,我今天可真是見識到了。”

緊接著,門口才傳來通報聲:“大理寺卿楊大人到!”

趙子川麵色一沉,他與大理寺卿楊尋素來不合,每每刑部呈報的案件,到了楊尋手中審批時就會諸多為難。但無論如何,刑部與大理寺各司其職,就算官員之間再有摩擦,也不至於前來故意攪局。

他冷冷發問:“你來幹什麽?”

楊尋玩味一笑:“本官聽說你的直屬上司詹大人受了傷,他受傷是刑部的損失,也是朝廷的損失,所以過來看看能幫什麽忙。”

這話說的連他自己也不會相信,他與刑部官員一向沒有什麽交情,如果不是今天早上大理寺收到一封密信,內容就是有關詹安受傷這件事的,他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到刑部來。

自然,他既然來了,就一定不會空手而歸。

想到那封信的內容可能帶來怎樣的影響,他就忍不住想要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