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難相歡 玉減香消,情到深處無怨尤三

周桀怕西琅澈出來便難以帶走我,連忙握住我雙臂,腳下一蹬,帶著一個翻身便到了赫連雲霄的馬前,我隻覺得天旋地轉,頭暈了好一會讓才勉強看清眼前。

我已被他捉回楚弋笙一方。

“周桀,你——”我怒目瞪他,卻被他死死擒住,半分動不了。

“抱歉,我不得不如此。”他低低道,已扭過頭去不再瞧我。

聞言我卻有些平靜下來,他本不該幫我,此刻又反過來聽命於楚弋笙,何錯之有,他不過是為了他的家人邐。

我怪不得他。

西琅澈和韓菱兒已從屋中出來,見我和周桀已不在門口,這才看到我已被擒回楚弋笙身邊兒,心驚之餘見我安好,又鬆了一口氣。

我用力掙開周桀,他竟沒有阻攔,見我掙紮便放開我雙臂。我前頭是赫連雲霄,我越不過去,便扭頭看向馬上的楚弋笙癘。

“阿葦,放了他們,算我求你了。”

他低低望了我一會兒,遂從馬上下來,走到我麵前,我這才瞧清楚他的神情。他緊皺著眉頭,既有猶豫,也有一股莫名的煞氣。

不知為何,我竟有些戰栗。

“你方才說我欺瞞你,你又何嚐不是欺騙我。”他冷冷道,無絲毫溫情。

我一怔,隻覺得可笑,旋即怒道:“我欺瞞你?我至少不曾欺瞞你的感情!我至少從未對你說過什麽假話,最初時我未曾對你真心,我便說過我需要時間,我何曾欺騙過你?但凡你珍重的,我又何曾會去傷害!當日我以自個兒換赫連雲霄平安前去助你,莫不是我瘋了!對你我有隱瞞,但絕無欺騙!

“那夜我問過你,是否有什麽事兒瞞著我,你猶豫著,最終卻騙了我。”

說著,我禁忍不住落了淚,或許是對他失望傷心,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曾幾何時,我也會因為覺得他失去了真心竟這樣難過。

楚弋笙怔怔的聽著,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慢慢抬起手臂,伸手想要蘀我拂去眼淚,我扭了頭,徑自伸手蘀自個兒抹了淚。他這一隻手,進退失據。

“此刻我別無他求,我隻求你放過他們二人,他是為了見我平安才跑到南桀來,從今往後,他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阿錦,若我說不呢。”他低聲問我。

“那我和他一塊死。”

“你是要說,其實你愛上了他們兄弟二人嗎?此刻若能選擇,你必是選他是不是!”楚弋笙勃然大怒,竟揚了手,卻沒有揮下,隻重重的落身側,朝我怒吼。

我被他吼的耳膜一震,身子也有些站不穩,他的樣子看起來真是怒極了,他失態的樣子不多,大抵都是對我我。

而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很顯而易見,若說情,我自然會選他。可此刻我更希望西琅澈活著,我才不會愧對阿慕。

正是因為有愛,才會有怒。

“放了他,我們繼續過我們日子,阿葦,求你了。”我懇切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不願再激怒他。

卻不知我這樣委曲求全的求他,更惱了他。

“赫連雲霄,孤不想再看到這二人!”他忽然大聲命令道。

“臣,謹遵王命!”

“不——”我不可置信的扭過頭,望向西琅澈和韓菱兒,隻巴不得此刻能飛奔過去擋在他們身前。

楚弋笙見我要跑,便伸臂將我圈進他懷中,箍緊我,叫我寸步難離,我在他懷中拚命掙紮卻於事無補。

西琅澈輕笑了兩聲,遂握住韓菱兒的手,問她:“你怕嗎?”

“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我都跟你去過,現在我怕這些庸人做什麽?倒是你,後悔嗎?”韓菱兒用另一隻手錘了他的肩,盈盈笑道。

“不悔。”他篤定道,隨後扭頭朝我的方向道:“阿錦,許是我命數已盡。能將信送到你手上,能在有生之年見你最後一麵,我已無憾。”

我不迭搖頭,嘴裏淒淒喊著:“不要,不要”

“來生,我再和你把酒言歡,深宮,青樓,生死,我都陪你!”他朗朗笑著,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的那個西琅澈。

我竟哭著哭著,不免笑起來,卻又不知自個兒究竟是哭還是笑。

“青樓?西琅澈,你膽子好大,青樓也敢去!”韓菱兒忽然發作,作勢便要打他。

“哎哎,那也是咱們嫂子去,我作陪。下回我也帶你去。”他嘻嘻笑道,好不正經。

生死一線間,他們卻還能這樣說笑,我不禁有些羨慕。我和阿慕,卻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生死不能相依。

“弓箭手聽令!”

此時赫連雲霄已換了弓箭手站在最前頭,個個瞄準屋門前的二人,隻待再一聲令下,便數箭齊發。

西琅澈握緊韓菱兒的手,長長歎了一聲,“早知南桀一行,命數將近,你倒也不攔著我。”

“生死既有天注定,哪裏是我三兩句話能攔得住的,我可還記得你說過什麽我命由我不由天,竟學旁人,現在還不是——”

“你少損我兩句,我便多活幾日。”

“阿錦,忘記我曾經來過吧,好好過你的日子,你的福氣,在後頭呢。”西琅澈笑道。

不,我和他還有許多話要說,我們還可以繼續談天說地,我不想失去這最後的親人,我不想!

“放箭!”

“不要——”我聲嘶力竭的喊著,用力想要掙脫楚弋笙的禁錮,卻始終使不上力,掙脫不開。

那些箭鏃如同暴雨般襲向西琅澈和韓菱兒,而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萬箭穿心,當血光四溢時,我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我似乎是回到了當年前往滿月時的情景,那是我和西琅澈頭一次相交。我清楚記得,那時阿慕輕擁我入懷,在我耳邊低語。

那時他在一旁——“皇兄,你也真不避嫌,虧我還是你親弟弟,你居然!”西琅澈的抱怨顯然沒有得到公子的好臉色,阿慕便隨手挽起一團絲布塞進了西琅澈嘴裏。

西琅澈一愣,立刻將絲布取了下來,怒瞪於公子:“你!你!…”

我一度覺得他那個樣子委實好笑,那癡癡的麵龐,打趣兒的話語,渀佛就在眼前一般。

他到我宮裏向我討茶,總會嬉皮笑臉的喊我好嫂嫂。和他說話,總沒什麽顧忌,也很開心,總覺得此生得一良朋,何其幸福。

思念著便淌了淚,溫熱的淚濕了我的耳根,我才不情願的醒來。

睜開眼,側了頭,便是白琇坐在床邊兒上,正用溫熱的帕子蘀我擦手。她的肚子已隆起甚大,算算月份,應是六個月了。

見我醒來,她便將帕子丟進一旁的銅盆裏,低頭問我:“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我試著發聲,並無異樣,便回她:“我一切都好,隻是頭疼些,身子略有不爽,都無大礙。”

這會兒我才打量起來,寢殿的陳設,赫然是鎣華殿。原來我已經回來了,那,阿澈他已經

想起阿澈,我又忍不住濕了眼眶,小聲抽噎著。

“阿澈他是不是已經”

“二公子你昏迷的這幾日,陛下已經將二人的屍首火化,在城外立了塚。等你好了,我陪你去祭拜。”

他果然已經死了!

我心上一陣揪痛,閉了眼默默淌下淚。

“都是為了我,若不是為了我,他和菱兒還有許多年月可以嬉笑打罵他還能夠好好活個幾十年”

“你不要這樣想,不要將所有的過錯都加諸在自個兒身上,你”

“不,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叫羌溟通知他逃走就好,何必還要再見一麵?即使打暈他也要先將他帶走才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不等白琇多說什麽,我已喋喋開口。

白琇急忙搖頭,捉住我的雙手往下死死按住,“阿錦,你聽我說,你冷靜些,你現在不宜傷心,也不宜多想,你已懷了孩子,胎氣不穩,可千萬要保重自個兒!”

我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的瞧著她,“孩子,什麽孩子?”

她按緊我的手,定定道:“你的孩子,你腹中的,同楚弋笙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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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結局將近咯